话音刚落,周身忽然卷起一阵狂风。几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漫天的黄沙就已将视线层层遮盖住了。
好在五人早有准备,在下马前就已提前在腰带拴上一根绳子紧紧连接彼此,这才没在飞沙走石中迷失。
直愣愣站在这里不行,需得找个地方容身躲过沙暴。走在最后的言黎和孔砚成有一条单独的麻绳,她沉下心神,用手捏住这根绳子轻轻晃了一下。
这是两人约定的向前讯号。孔砚成得了它,开始慢慢朝着记忆中房子的方向摸索而去。
手中绳索又晃动了四下,孔砚成复又还回一摇,便一鼓作气向前走去。
好在她的方向感绝佳,不一会,犯人们住的小屋就出现在了眼前。前路未知,还有危险,想着言黎昨天的话,孔砚成冷下眉目,侧过身,一手摸剑,一手用力撞开了门——好在,里面没人。
五人依次挤进小屋,均重重的松了口气。
言黎站在最后,自然也看到了黄沙中孔砚成的动作,心中大为欣慰,颇感孺子可教也。待安定下来后,她悄悄凑过去拍了拍她的手背,偏头扬起一个灿烂的笑来。
“先在这避一避吧。”陆明晞将手中箭囊放下,转头将屋内打量一圈,又道,“这间屋里也是一样的,锅还在烧着,人却不在。”
言黎点点头,解开帷帽,呸呸两声吐出了嘴里的黄沙。
她站直身体,用手在屋内的墙壁上探了一遍后这才放心的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长出了口气,“还以为是个什么瓮中捉鳖的戏码,看来是我想太多了。”
戚斐闻言拿下嘴边的水囊,似笑非笑的侧目过来,幽幽道:“如果……是空城计呢?”
言黎打了个哈欠,慢吞吞的说:“每次你一这么说,好像就要出事。”
很不巧,在这句话说过之后,门外霎时刮起更加猛烈的风沙,呼啸的风声如鬼啸般响在耳边。言黎心头莫名一紧,拢着刀一骨碌翻身站了起来,几步就横到了四人前头。
下一刻,面前紧紧插好的门竟被“砰”的一声撞了开来,大股大股的沙子瞬间从屋外涌入,怪叫着直扑面门!
言黎瞳孔骤缩,反应极快的抬起胳膊一挡。又在一息之间转身将站在第二个的孔砚成向屋子的深处一推,反手迅速甩上了门,这才免于所有人都被风沙扫个遍的结果。
耳边声音减小后,她放下挡在眼前的胳膊,一泡眼泪“唰”的就流了出来。
言黎没空理会眼泪,只觉眼部疼痛难忍,难受得想一直眨眼。她兀自用力忍耐着眼中的不适,下意识要用手去揉。
孔砚成见状,立马急步上前用手按住了言黎的腕子,低声道:“不要揉。”
“我看不见了,”眼前所有都是雾蒙蒙一片,只能看清几个模模糊糊的人影。她半眯着眼睛,小声说,“怎么办,用水冲一下吗?”
早已赶上来的戚斐按住言黎蠢蠢欲动想抬起的胳膊,指使陆明晞和孔砚成:“那个谁,你们俩帮她冲一下吧。”
二人自然没异议,掏出各自的水囊,弯腰仔细给她冲洗起眼睛来。
约莫用去了半壶水后,言黎拍了拍身旁温知行的手。后者立马乖乖代为传达:“她说好了。”
陆明晞和孔砚成依言拧上水囊,戚斐却一时间没松开钳着她的手,只说:“你睁开眼睛试试。”
“还怕我乱动么?”言黎没挣脱,试着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不过很快又闭上了。她摇了摇头,苦笑一声,“好像不行,还是睁不开,很疼。”
孔砚成道:“那继续。”
就在二人要继续帮她冲洗时,言黎却向旁侧了一步,平稳道:“不用,沙子已经没有了,我能感觉得到。不是沙子的问题,是沙里掺了东西。”
在她这话说完后,四人登时都紧张起来——掺了东西?是类似戚斐中的那种毒吗?是谁下的?这人竟如此狠毒,上来就奔着言黎的眼睛而去,是成心要让她瞎眼啊!
“有人故意想让我看不见,”说完这个仿佛炸雷般的消息后,言黎却像没事人似的摸索着坐到了地上,声音平平道,“那就如他们的意吧,看看到底想干什么。”
言黎也中了招,这个消息无疑让大家都显得揪心了起来,也没了心思再闲聊说话。这时,戚斐忽然说:“这次又是什么毒吗?我去把你师傅叫来,她是不是就在附近。”
有“毒手阎王”的威名在前,戚斐一直对东方瑛处于一种敬而远之的态度,能不单独站在一个空间就不单独站。这次为了言黎的眼睛肯出动去找她,真是下了好大的决心。
“眼睛看不见还有耳朵,光听声辨位我照样打得了十个,”言黎摆摆手,嬉笑道,“不用,她老人家也有自己的事,等毒慢慢吸收掉就能睁开了。”
戚斐不赞成的狠狠一皱眉,居高临下看着坐在地上的言黎。她微微合着眼,睫毛不断颤动着,往日从眼睛里迸发出来的神气劲现在消失的无影无踪,唯有那张嘴还在不依不饶的叭叭说着。
“真的没事,诶呀,”言黎摸索着伸出手拽了拽戚斐的衣服下摆,“有事我当然会找她的,我又不是傻的。”
……我看你傻的出奇,有什么事自己不先躲非要推别人走,瞎逞什么能呢。戚斐默默在心里吐槽一句,撩起衣服坐到了她旁边,将手指搭在了言黎的手腕上——她也会些医术,别的看不出来,体内有没有显毒还是能探出来的。
仔仔细细摸了一遭,她体内似乎确实有些像是毒的模样的阻滞。但如言黎所言,毒很浅显,并不深,照她这副强壮如牛的身体,几日应该就能消。
戚斐将手收回到袖子中,叮嘱道:“这几日多吃点肉,补补身体,也好快点将毒消下去。”
言黎连忙笑着点头,“早说这个我肯定就答应你了。”
“你的布条呢?”戚斐默了默,又问,“蒙在眼睛上会好一些吧。”说着,她已经要伸出手在言黎身上摸索了。
后者摇摇头,将戚斐的手轻轻推开,“不用,不是罩着帷帽吗。”
戚斐想了想觉得也是,便没再继续说了。
在一片沉寂的氛围中,她又将视线转向陆明晞,态度不太好的说道:“我说殿下,这雁原县是不是有点太玄了。自从咱们进了城门以来,我第一个中了毒,然后你又吃错了东西,第三个又轮到了言黎,现在咱们五个人里可就剩下两个还没中过招的了。这么下去,可不是个长久之计啊……”
陆明晞看着在屋里摸索着走来走去的言黎,也觉得愧疚:“找到徐妙元之后,我们立刻便离开这里。”
“那她的眼睛呢?”戚斐犀利道,“一个侠客,最重要的就是眼睛。若因为这一趟言黎再看不见了,日后你打算怎么办?”
不远处的言黎弱弱道:“什么再也看不见了……还是不要瞎说话吧……”
陆明晞直起身子,正色道:“若她因为我的原因再也看不见当不了侠客了,我自会补偿她的。若是想要官职,我可以向陛下讨个闲官;若是想要金银,我也可以给。”
戚斐一听,立马开始从孔砚成的怀里掏纸笔,“来来来,这可是你说的。签字,画押,一个都不能少。”
言黎的声音再次从门的方向响起:“太夸张了……”
不料陆明晞却赞同了戚斐的观点:“这是应该的。你因为我来到塞北受了伤,我本就应该补偿你。”
她挥笔而就,洋洋洒洒写下一大片,就在将要在马上的褡裢中翻出王印盖上的时候,门外竟又开始出现异响。
想到言黎的声音刚刚出现的位置,孔砚成以最快的速度蹿了起来,迅速伸手将她拽到了安全的区域。陆明晞将纸塞进怀中,伸手抽出一支箭搭在弦上,对着门口拉开。
被挡在身后的言黎小声咕哝道:“还不如让我去呢,要是再瞎一个,就只剩下一个会武的了。”
笃、笃笃。
指节敲击在门上的声音骤然响起,孔砚成竖起耳朵,明显身体一紧,缓缓将手按在了腰间的剑上。
言黎低声指点:“这个时候你应该把剑拔出来。要是有人瞬间闯入再拔就来不及了。”
孔砚成还没学过开战之前先拔剑的知识,不过言黎既说了,就一定有她的道理。于是前者还是将剑抽了出来,稳稳的攥在了手心,抬头凝望着门的方向。
下一刻,一个从未听过的陌生女声出现在了门外。
“殿下,丹陵王殿下,是你们在里面吗?”屋外的风声不知何时停了,所以这一道声音就显得格外清晰,也完整的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女人说完,五人都是一愣,言黎更是茫然地转过头“看”向陆明晞。
找丹陵王?这女人难道知道陆明晞的身份?难道刚才混在沙子里的毒也是她下的?
一时间,几人都警惕了起来。
见里面的人没吭声,女人又继续说了下去。
只听她的下一句话,竟直直戳在了陆明晞的命门之上:“殿下此番来雁原县是来找徐妙元的吧?我知道她在哪,可以让我进去吗?”
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声音,不是妿守,也不是那个女人,是流官吗?她记得她姓纪……
陆明晞定了定心神,松开拉弓的右手,在空中轻轻晃了两下。
孔砚成立刻上前,将地上的言黎搀到其余几人旁边。五人紧紧堆在一起,距离木门有两三步之遥,是一个较为安全的距离。
言黎小幅度的挣扎着,嘴上不情不愿的说:“我又不是瞎子,不用搀……”
陆明晞将弓垂到身侧,平稳道:“你是谁?”
没人回答。
陆明晞眼神一厉,加重了声音:“你是谁?”
仍旧没人回答。
眼睛现在看不清,仅剩的耳音就显得更为清晰,言黎现在几乎能听到每一束沙吹过地面的声音。她凝神静气听了一会,说:“没人了。”
戚斐问:“那刚才有人吗?”
“应该是有的,”言黎摸索着握了握温知行冰凉的手,肯定道,“我听到衣料摩擦的声音了。”
陆明晞将弓折了几折收好,转而说:“不要管了,休息吧。她如果真的知道我的身份和徐妙元在哪,会用一切方法找到我们的。”
乐观小孩言黎::D没事呀真的没事呀
严肃大孩7f:怎么赔
大家不用担心!梨子眼睛没事!本文不会有任何一只动物死亡或残疾。受伤是有可能的:-)
九点之前写完就提前发啦,一百章快乐!谢谢大家的陪伴(>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