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杏画伸手晃晃杯中清亮浓淬的茶汤,开口道:“照你的说法,是要阻断这里应外合,再造一场瓮中捉鳖?”
“程家主果然通透,不过是小女子的一点拙见而已,算不得什么。”
“哈,徐大小姐莫要自谦了,不愧是跟着隐士杨氏学出来的,说起来,我也不过年少时和他有过一面之缘罢了。”
徐意善眯着眼看向对面:“想不到程家主的消息网如此了得,竟是连我年幼时的事也翻了个底朝天。”
她儿时因着战乱而被送到徐家主挚友杨怀山中抚养的事,在接回来后徐府人都只是隐约说了个大概,算来应是没多少人晓得。
程杏画扭头惊异的瞧瞧她,随之宽怀一笑。
“想来也是,苏柏安怕是只跟你们讲我得了某些彰显身份可调兵的危险物件,应是没跟你们讲清楚。这东西并非有他说的那么神妙,之后处理起来怕是难为的很,这是我太爷爷那一辈留下来的,当时他算是个顶位高权重的重臣,也给子孙谋了不少利此处的宅子便算是一处,不可免的也是有了叛乱的想法,他当时人脉极盛连上面那位也要让他几分,他便四处招兵买马拓了印子又制了这符印。”
程杏画从衣袖中随意抛出个令牌,古朴厚重的样子顶头还雕了只正大张獠牙的豹虎虎生威的立着。
他继而说道:“而这东西,能算是谋乱的充分证据,当然也能算是一大人力物力的象征,我无意间为了解一时之难而翻找出,在如今候南城的世道,稍加利用倒是也能有些作用,不过是得要掩人耳目些。”
正坐在右手边插不上一句话别扭了一早上的朝阳忍不住有些诧异刺了过去:“这东西看起来年岁也不小的,放在如今,可还能有些用?不怕那上面的人早就骨灰满地了?”
徐意善冲他看了过去,解释道:“能被选中加入这令牌中名单的人,哪怕是如今皇朝再更替也不会变心,这些人从来不是靠什么利益权谋汇集的,他们靠的,是世代的义气与执念。”
程杏画赞赏的望过去,点头称是。
朝阳向后坐了两寸,几近要靠到那红木椅背上,果不其然看到了端坐一旁从不做声的金棠投来讽刺的目光。
徐意善忍不住垂头叹了口气:“可也算得上是…江湖气概吧,想来今后也会越发稀少的。”
程杏画立刻接上:“便是这令牌的效用能解了这候南城乱象即可,其余的,便还照原样便可。”
“…呵,请神容易送神难。大少爷,您这一招使得可不知让今后程府如何才好……”垂头立在程杏画背后的老人李叔显然是气极未消,佝偻着干瘦腰身,粘着些白的几根眉毛抖来抖去,系在下巴处的布条也跟着晃来晃去。
李叔听程杏画此言便忍不得为今后处境开始担忧起来,恨不得此刻便将家主拎回去回炉重造才好,又不好发作只好冲着地面吹胡子瞪眼。
程杏画身向后爽朗笑了两声,似乎并不为此发愁,甚至还宽慰老头道:“李叔莫要思前顾后的愁个不停了,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总会有个船到桥头自然直的法子,这候南城如此乱象民不聊生同时不也影响着程府的生计!再不济我身边还不是有您老嘛。”
李叔被他此刻类似玩笑话的口气气了个咧跄,四下捋着胡子几近要把那系着的破烂绳子给薅掉,抬眼不去看那个倒霉货。
朝阳看了看眼前一老一少的景象,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却正巧被徐意善瞧了去。
徐意善歪着头看向金棠,手撑着脑袋一副兴趣盎然的样子。
正端坐着默想刀诀的金棠瞬间便感知到了她的目光,目光相接的瞬间便扭头转过去,继续想自己的事。
没曾想垂在椅背上的衣袖刚好被拽住,今日他穿了一身云纱外罩,不由得袖口长了些。
金棠微微皱了眉,刚想扭头说一句徐大小姐请自重,便看到旁边正摇着扇子一副端正乖巧样子的徐大小姐正在将扇子偏了些许角度,眯着眼睛,嘴巴一张一合的正在默讲着些话。
金棠凝神看了几眼。
“你,弟弟,喜欢,程家主。”
金棠方才还以为有何要事,眼观之后目光瞬时间一顿,猛地抬手将被人拽住的衣袖收了回来,瞥眼甩了个眼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