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苏柏安走后,徐意善伸手将叠好的信笺从桌上取下来,展开那叠好的褶皱,轻狂洒脱的字迹一览无遗。
倒是符合方才那个人的作风。
徐意善望着信笺上面的些许字迹,皱着眉毛沉吟了片刻,便展眉冲着正冷面的男人笑了起来。
两人一个笑的有如春风过百花开,一个冷硬如千年沉冰顽石。
金棠抬眼看了她片刻,搞不定她又在想些什么,看到那骄纵的笑容便是有些头疼,便沉声问了出来。
“怎么?”
“一件对于我们而言不算是很难的事。”
金棠微不可闻的挑挑眉,长眉下的鹰目随之眯了起来,破天荒的没有如同往日一般划清界限。
“说。”
到底是惜字如金。徐意善歪头些许无奈的看向身旁的男人。
“这里面是关于北派的一些秘密,不同于朝阳所说的那些,你看看。”
三言两语到底解释不清,徐意善干脆把信笺递了过去。
金棠没什么的表情的接了过去,捏着旧黄色的信纸皱眉看了半晌。
“你怎么想?”
徐意善双手规矩的搭在木桌上,脑袋却禁不住向前凑了凑,眨巴眨巴眼睛,目含期待的看向面前的人。
她今日穿着一身灿黄色仿宫裙样式的万褶裙,花纹细密连贯,显然是糅合了些西域的样式,波纹从左肩环绕向右肩反复来回,波纹下面点缀着些许淡绿色的珠球,在阳光底下散着些斑驳的色彩,衬着搭在衣服上的脸蛋光滑细嫩。
金棠将信笺放到桌子上,转身一撩黑袍便要上楼回房。
徐意善伸手拽住他的胳膊。
“你怎么想嘛?”
金棠回身面无表情的看了她半响。
“你不是早就想好了?”
被戳中心事的徐意善一滞,连忙捧出个讪笑。
“我想归想,你的想法更为重要呀。”
金棠似乎并不为她那满嘴的甜言蜜语所迷惑,但到底彻底转了身子,双手环绕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徐意善被那双锐利直逼人心的鹰目看得有些不适,但还是勉强乖巧的抬头看向他。
“好,那我说,此事分明就是出力不讨好,哪怕是你卖了这个苏柏安一个人情也无甚作用,甚至你还会办不好。你还坚持吗?”
徐意善听到耳畔犀利的言语以及那双越发逼近的鹰目禁不住拽着裙子向后退了两步。
随后她清清嗓子,勉强对上面前人的目光。
“……你不就早就想好了?”
与方才相同的问句,不过一方冷漠不近人情,一方清脆带着些许婉约。
明明是答非所问,却又好像歪打正着。
直击中心。
金棠微眯了眼,盯着徐意善的眼神有如隐藏于不知名常绿叶瓣旁嘶嘶作响毒蛇,你既不知它身在何处又不得不顾及自己的安危。
仿佛下一次的嘶嘶声便会变成身临其境的痛感。
阴冷而陌生。
从未体会过那种痛感,但能料定它必使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刷。
徐意善还没来及看清眼前一闪而过的残影,脖颈边便已然贴上了一层冷如霜的凉意,那斩断了千万人生路的刀就侧在她脖颈边,那是把苗刀,刀刃锋利的晃眼。
安静而淡漠,却能随时用鲜血浇灌她的余生。
仿佛那冷峻的刀意直直顺着脖颈淌进了她的骨缝,她下意识的心一凉。
那把冷峻如荒原飘雪的苗刀向上侧了几寸。
徐意善被逼的不得不高昂的头看向眼前气势越发骇人的男人。
他的动作缓慢而精细,像是在做着什么精细活儿,一丝不得马虎。
他的头发还是没束好。徐意善盯着眼前的人莫名其妙的想到。
血液顺着她的脖颈留了下来。
细细的,带着些新生的温热。
但她看向面前的男人。
“徐大小姐,您别在把你那套市井里哄弄男人的招数摆上台面了,你以为凭你的三言两语我便能忠心恳切的为您效力?”
“别傻了。你那些笑,又能值多少呢?反倒如今寄人篱下两手空空的人,是你。”
“是我的可怜你,懂了吗,徐大小姐。”
刷的一声刀重归鞘。
刀刃与铜铁相摩擦交错的一刻细碎的声响,却像是格外恼人。
上面还留着些血。
金棠绣着暗金密纹的袖口随着转动而挥身一甩,制作精巧的密纹只在空中留了个黑金相间的残影,随后绸面黑袍一撩,阔步一迈便离人两三里了。
挺拔健壮的身姿裹着层黑金布料,些许长条黑布料垂下身来。
随着衣袖摆动而掀起利落起伏的波纹。
悄无声息。
徐意善伸手摸向留下脖颈处的血,已然凉透,血珠子凝在指尖也淡的几欲要散去,最后滑落到地面上,砸落出一星点的红豆粒。
有点疼。
她如是想着。
但是她还是有点想笑,不知是为方才那人似乎被戳中底线的恼羞成怒,还是为她终于再次被人扒干净了覆在面上的那层光鲜亮丽的罩子。
无论是两者中其一,她都有感到些许的,释然与心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