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杏画有些茫然的去偏房取了用具拿过来,递给了面前一扫倦容的少年。
朝阳将裤脚打了个结,又将衣袖向上挽紧了些,他结果扫把,常年养成的经验已经让他知道先去清扫哪里不易重复。
从左侧的隐蔽床边,到房间角落里残留的一点残灰,朝阳仔仔细细的用巧劲将他们扫出来,再聚成一堆。
少年做事情做的很认真,甚至到了几分苛刻的程度,仿佛有谁在暗地里督促着他。
本就哭乱的束发坠下来三两丝,轻轻的扫在脸旁,少年的眼睛如同星子,一眨不眨的发亮。
程杏画本身看起来还有些莫名其妙,但很快就放松下来,安静的站在门口,抱着肩看少年做事。
程杏画看的有些入迷,多半是这几年跟着一群大老爷们住,也没看到过谁如此认真地收拾房间。
“你本名叫什么,小阳?”程杏画清咳一声,问道。
他全程只顾着听少年自称小阳了,倒也没问名字。
朝阳手上活没停,眼睛眨了眨向他看去,眼尾还带着点晕红。
他在抬头的一瞬间就已经想好了对付的方法,拟个身世身份对他而言更是手到擒来。
他正准备开口,就看见对面的人突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抱着个两把铲子、一罐小油壶还有一袋子土,脸上也刮了道灰痕,灰头土脸的咧着嘴冲他笑。
……
朝阳也是第一次见没几分钟就能把自己搞得一片狼藉的老大。
“嘿,愣着干嘛,过来接着。”
朝阳只好放下手中的扫把,将男人手里的铲子接过去一把,正要去拿一袋子土,就被男人用他空下来的一只手在脑门上弹了一下。
“这个我拿就好,你这小胳膊小腿的,补补再说吧。”
朝阳表面朝他友好的笑笑,内心暗自咬牙切齿道,我这哪里是小胳膊小腿?
男人指着右边床头示意朝阳看。
“就那里,有一个老鼠洞。”
方才朝阳已经把这小屋子看了一圈,愣是只看到了更多的脏灰,没找到那个老鼠洞。
朝阳诧异的看着男人:“大哥,你是怎么看到的?”
少年的嗓子还有点哑,但仍然不妨碍声音中的朝气甚至还带着一丝奶音勾着。
朝阳一向知道自己的毛病,察觉后更是咳着清清嗓子。
程杏画刚蹲下去勘测那老鼠洞是否变得更大了,边听耳边勾着一丝孩子气的声音响起。
轻细的。
带着一种软软绵绵的撒娇意味。
无辜的像极了小时候围着他转的那群邻居家的孩子。
程杏画愣了下,随即反应到自己眼前的明明就是个半大小子,这样没什么可稀奇的。
“这个屋子以前是我弟弟的,他是个书呆子毛手毛脚的,一般做了错事便会被罚到此处,这个木桌子也是我给他打了看书用的,所以一直记着这屋子有个小小的老鼠洞。”
“后来他一发现就吓跑再也不敢过来啦哈哈,这些年也一直忘了填上。”
这已经是第二次听到关于“他弟弟”的信息了,之前那老头说他的弟弟是南派的老大,也不知有几分真假。
程杏画听到少年的问句甚至头也没抬一下,抿着嘴继而叹口气,盛着生气的含笑眼眸也一下子沉了下来。
“他啊,不学好,为了尽快出城,也不知道怎么勾搭了南边的人,现在混成了个土匪头子,天天带着人抢东西,把他以前的礼义廉耻忘了个干净。”
言毕程杏画又叹了口气,失落的蹲在地上半天没有动作。
朝阳这帮探实了新消息,即便是哭累了心情也好了大半,装出来的可怜样也卸了大半,边揉眼睛边抬手拍拍身边的大高个。
男人即使是同他一起蹲下来,也要比他高大许多。
“好啦,没事啦。”朝阳毕竟也没经历过这种弟弟,自然是说不出什么抚慰人心情的话,边顺口安慰了几句。
话一出口朝阳便是一愣,身边的人本身还正失落着也不禁嗤笑出声。
程杏画转过头去看眼前近在咫尺的瘦小少年,刚揉过的眼又红了几分,几抹晕红吊在眼尾似是再也不会消下去了一般,这会整个人又有了几分少年人的生机活力。
自是少年,不管有多少烦心事,面上都还是带着这个年纪应该有的冒失莽撞的生气。
就像是向阳生长。
蓬发而美好。
眉眼倒是舒展端正。
程杏画心里暗自评价了几番,心底又泛上来的气愤与失落也降下去几分。
程杏天如此又不是第一天了,自己哪里需要为了他如此脆弱,还至于被一个小辈用跟自己相同的话笨拙的安慰。
程杏画有些失笑,伸手把身边离得不远的少年一把揽过来,低下头去看床脚的缺口。
“好啦小孩,来一起看看这洞该怎么填吧。”
男人鲁莽的举动让朝阳下意识的想要挣扎几下,但想到现如今他身在何处,便已是没那么多纠缠了。
除了他眼前的住的地方需要十分干净整洁,他也就没有什么其他癖好了。
两人清走老鼠,用油壶撒了点油之后将洞埋土填上,把老鼠洞填上后,两人又将小屋子彻底打扫了一遍。
为了辅助他,程杏画甚至伸手将床铺拉起来大半让他清扫床下,没想到床单垫子又险些掉下去,两人又是手忙脚乱半天。
朝阳一屁股坐在门口的地上,只觉得自己以往清扫整一天也没这么累,可见面前跟他一起瘫在门口地上的人是个累赘。
朝阳斜眼过去,正本性暴露忍不住嘴贱想要骂两句,就看见对面的男人正盯着他看,顿时吓了一跳。
程杏画目光灼灼,像是打翻了一壶月亮,沁了天地灵气,直勾勾的看着他,直看的朝阳也愣了。
男人看了半天,竟是歪了头,挑着眉诧异的问他:“你说啊?”
朝阳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笑着道谢:“谢谢程大哥。”
程杏画摇着头随意挥挥手,头发也垂下来几丝,青色发带乖顺的勾在发丝上。
他伸出还能动弹的右手向少年头上又是一弹。
“不是这个。”
朝阳更是莫名其妙,两人都快累狗了,还有什么其他说的不成?
程杏画无奈的挑着眉毛摇摇头,一头瘫倒在地上。
“小孩,你叫什么名字?”
朝阳没想到他要问的竟是这个,随即咧嘴一笑。
“我叫朝阳。”
没有经过思考便脱口而出,朝阳一经出口便伸手去想去挡嘴,眉毛紧皱起来,不明白自己此刻的行为。
该死。
“好……好名字…恩…”
程杏画本就是劳累了一天,晚上后面打扫时又基本是他出的力,看着连自己屋子都从来没有这么整洁过的房间,当时便是自豪的不行。但现在已经是累的趴下了。
程杏画听完朝阳的回答,本就瘫到地上的人更是没什么意志了,阖着眼嘟嘟囔囔几句,便侧身睡过去了。
朝阳一愣,连自责也停下了。
这才刚来就把人家老大使唤的累到瘫死到地上……
是不是,有点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