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串小核桃 第10章 第十章.再也等不到的解释

金棠好似陷入了一个怪圈，他不知道改去怨谁，怨来怨去，好像大家都是对的一样。

他心不在焉的买了份核桃糕准备送给他的小丫头，因着这些事。他最近都没有好好跟她讲讲话，必定她是要不高兴，可得好好哄哄。

金棠自小嘴笨，只好买些小丫头喜欢的吃食。

每每想起她，总还觉得这活着有个盼头，金棠轻轻的笑了。

他点了杯茶，坐在小茶馆独自愣神。

人来人往，身边的茶客也换了几茬。

他面前的绿茶由热便凉，他依旧盯着它愣神。

“你说……当今的知州怎么样”他好像漫无目的的问。

对面的高大男人惊讶的挑挑眉，端详了面前的小孩一会。

“大概算不上是个好人吧。”

金棠蹭的一下坐起来，也不知为的什么，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面前一身黑衣面目普通的男人。

男人看到他的眼神一愣，继而边笑边开口。

“他自是有赈灾救民，在官场上的名誉也不错，但私底下的腌臜事太多，强抢民女，按着些案子不顾事实只管贿赂多少，同意私下买卖孩童一类事情，虽是做的较为隐蔽，但也难掩其面孔上的脏气啊，人品堪忧。

“总的来说，不算是个什么好鸟，自然也算不得十恶不赦罢了。”

男人评价中肯，却让金棠眼睛发亮。

他终于听到不是在恭维那个男人的话了。

这说明，错的也不是这个在死扣过去的他，对吧？

他心里像是大石落地，深深喘了一口气，向对面的人道声谢，便匆匆赶往家里去。

他想要告诉母亲，我不再去纠结，我们不需要那个男人了，只有我们几个，我，母亲，果果，妹妹，便是已经是一家人了。

已经够了。

留下一杯冷茶和男人面面相觑，高大男人笑了笑，将自己杯中的茶一饮而尽。

可当他热血沸腾的跑回家想要向母亲宣告自己的志向时，却在家门口堪堪站着，整个人指尖开始发冷，似是血液都要冻结。

家中的窗子有一块玻璃被邻家小孩打碎了，他这两天正要找人修，却是被母亲制止了，婉言不必费那个不必要的银两。

而那不必要的玻璃里正映着他这辈子也没想到的景象，却令他发痴发狂。

那个被万人称颂的知州大人露着大半圆润的白色肩头，像个痴汉一般笑着迎着母亲的身子，身上的锦衣被褪下大半。眼睛被肉堆的几近看不见，里面的贪欲确实流露的一清二楚。

而母亲则是一脸的不忍，露着大半身子勉强迎合着面前的男人。

她已是病的入骨的病人了，却连大夫也请不起，只能依靠儿子微薄报酬抓点药熬着吃。

而造成这一切的人，正扑在她身上，想要告诉她什么是人间情与爱。

而她却还要强忍着痛迎合。

金棠愣在原地，他不知道眼睛该往哪里放。

少年身上的热血熄灭了，眼睛里的光慢慢也死了。

他蹲守在原地，等着他这辈子最煎熬的时刻。

他突然听到一声难忍的尖叫，声嘶力竭。

他不敢看，却还是被吓得看过去。

却是看得他目眦尽裂。

他的母亲正被人掐着脖子，用力的手已然紫红，起力道可想一般。

他站起来，已然麻木的脚恨不得摔过去，可他还是迈步向前去。

他发出此生最用力的嘶吼，叫着他的母亲。

他确信，在那一刻他的母亲看到了那一小片窗户外的他，眼睛睁的浑圆，似是想要划出一个惨不忍睹的笑，却只能抽抽嘴角。

便整个头歪向左去。

巷子外被派出去玩闹的妹妹听见哥哥的嘶吼，吓得一路小跑向他。

金棠让妹妹站着别动。

他的眼睛已经红的不成样子，却还是想要保持最后一丝理智稳住还年幼的妹妹。

金年很乖的站在原地不敢动，用劣质布条扎着的两个小揪揪和手里玩耍的卵石块便是她的童年。

金棠冲进门去，家里很小，进门左侧便安放着母亲梳妆的地方。

他拿起母亲仅剩的两只镀银簪子，狠狠的扎向面前那个男人。

男人一愣，整个人便向后仰了过去，眼旁的部位出血不止。

而金棠的母亲失去的背后的男人的依靠，更是整个人便瘫倒在地了。

男人边大喊着边想跑，又被扎了几处要害，身边平时派遣的小厮早被他为着隐秘便驱逐去了，金棠家又住在最靠里的一户，更是无人应答他的喊叫。

金棠顾不上血流不止的男人，他伸手向母亲。

早已不见鼻息。

他心中麻木的像是石头。

他想把母亲抱起来，却发现母亲的手紧紧的拽着男人脱下大半的衣袖。

男人便也因此难以走动。

金棠一刻便懂得了母亲最终的选择，他伸出颤抖的手把母亲园瞪的眼合上，把她抱上一片狼藉的床铺上。

他不顾那个苦苦小声哀求他的已经失去行动能力的男人，轻轻地拿出家里仅存的猪油和蜡炬。

然后用颤抖的手把小柴门关掉，在门上淋上油脂，然后燃上火。

他望望方才放在门口的核桃糕，狠狠心便将它扔进火中。

我可能…根本没法再见果果了。

他如是想。

他牵着妹妹，一直到巷口，突然被人拍了拍肩膀。

力道很轻，但金棠已经没有气力辨别是否是官兵了。

如果是，便是吧。

他已然没有心思去细想自己的罪了。

或许太多了吧。

金棠转身，是小茶馆里遇见的那个男人。

男人依旧一身黑衣，罩了层斗篷，手上还领着些许这附近的小贩吃食，想必是才逛街至此。

可他沉静的眼神却好像在告诉面前的人，他旁观已久。

男人面无表情的看着面前的小孩，紧接着又拍拍他的肩膀。

叹息几声，又笑了。

“来吧小孩，我来帮你。”

金棠看着他，泪却缓缓无声留了下来。

小姐永远也等不到她的书生了。

金棠也永远等不到知州大人的解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