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不小心遇上个渣 第7章 误会

《一不小心遇上个渣》/百醉疏狂

第七章

许翊桐先窘迫的红了脸。

好在她还算压得住，垂了长眸，默不作声，外人瞧着就是个有些面嫩的小娘子。

冯嬷嬷早就笑成了一朵花，咳了一声道：“老身哪儿有那个好福气，若当真是我的闺女就好了。”

那妇人穿着石青暗花绸制的长比甲，头上戴了枝颜色鲜亮的金钗，乌鸦鸦的鬓边还各簪着一朵宝石珠花。

她本就威严，又打扮的这般富态，身后还跟着两个穿青色比甲的丫鬟，怀里各抱着一匹布，冯妈妈和她措施前，她正在挑选布匹。

像是哪家的夫人、太太。

她十分矜持的笑了笑，目光再次落在许翊桐脸上，颇有几分玩味，又带了几分居高临下的怜悯，仿佛一下子就失了交谈的兴致。

许翊桐读不懂她那复杂眼神的意味。

冯妈妈却自来熟的喋喋不休的开始说起许翊桐的“悲惨身世”。

外乡来的，没亲没故，爹死娘嫁人，孤苦无依，成了许翊桐身上最鲜明也最典型的标志。

冯妈妈第一次向别茶坊里的主顾说起时，许翊桐听着还有几分心酸和委屈，当别人报之以同情和怜悯时，她的痛苦仿佛得到补偿和安慰。

可当冯妈妈向别人说起第二次时，许翊桐就有点儿麻木。

世人的同情也是有限度的，初听自然是无限的唏吁。可这世上总有更凄惨的人，许翊桐的经历不过是寻常的一点儿浪花，刚掀起时还算惹人注意，很快就被后来更大的浪花取代。

世人已经失去了新鲜感，急需更刺激更悲惨的人和事来探讨。冯妈妈却拿着许翊桐的经历当成了博取关注的尚方宝剑。

许翊桐看到过那些主顾们一脸夸张的表情，眼神里却带着敷衍和不耐烦，互相默契的点头、低笑，心照不宣的默默交流着讽刺。

所以当冯妈妈再喋喋不休的替许翊桐向别人求乞同情和怜悯的时候，许翊桐满心都是窘迫和难堪。

在冯氏茶坊，她还能默默的走开，假装听不见，也可以假装冯妈妈口中的女主角不是她，甚至用她并非许翊桐本尊来自我安慰。

这会儿却不行。

她看见那妇人一脸的兴味，眼神却平静幽深，透着难以言说的复杂。视线又如针刺一般照过来，她很有一种芒刺在背的无地自容之感。

许翊桐越凄惨，越映衬着冯妈妈的居心叵测。

毕竟一个颇有姿色的年轻姑娘，主动投进积年婆子设下的罗网，固然可怜可悲可悯，却也透着宿命的无耻。

仿佛因为她们站在一处便狼狈为奸、同流合污了，哪怕她将来是被冯妈妈推出去牺牲掉的受害者，却也因此打上了同谋的烙印。

不但不值得同情，还因此越发显得她蠢，她活该。

那妇人一边敷衍的点头，间或应答一个“真的”“是吗”“哦”，便能引得冯妈妈滔滔不绝的谈下去。

许翊桐借着认真看衣服料子，不自在的避开几步，再几步，终于和冯妈妈拉开一段不近的距离。

耳朵里却仍旧是冯妈妈很有穿透度的响亮的声音，交待了来这儿的目的。

许翊桐的手正摸上衣服料子，感受着那花样的精美和布料的柔软，闻言仿佛被蝎子踅了一口，迅速收回。

那妇人果然奇异的笑了一声，道：“年轻姑娘，的确是该打扮的光鲜亮丽些，瞧着也舒心不是？”

她这话说的十分轻柔，仿佛只是闲谈，冯妈妈却知道她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本来也是，冯妈妈从来不忌惮有人窥得她的心思，毕竟这是放诸天下皆准的道理。

她仿佛找着了知心人，一拊掌，道：“就是这个理，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宁可委屈我自己些，我也想把她打扮的出挑些。毕竟，她也到了该说亲的年纪了，您要是有合适的人，帮着费费心。”

那妇人便十分尊贵的颔了颔首，道：“你我也是老相识了，既然你开了口，我自会替你留心。不过，这要是你嫡亲的闺女，或者更容易些……这到底是许家的姑娘，你做得了主？”

婚姻大事，讲究的是媒妁之言不假，可不还有一个“父母之命”呢吗？

冯妈妈感慨道：“做不做得主的，横竖我是一番好心，她孤苦无依，又不懂人情世故，好歹我比她多吃几十年的咸盐，看不过眼的总要多几句嘴。她呢，又是个知说和、明道理的，我的话还肯听。”

哦，明白了。

怪不得冯妈妈有恃无恐，也不知道她是打哪儿拣的这漏，倒让这老货奇货可居起来。

这妇人又看了许翊桐一眼，暗自腹诽，这姑娘的确有几分姿色，但瞧着不算多精明。

可退一万步，凭她再怎么精明，还能算计得过冯氏这老货不成？

她年老成精，算计人心是她本分，浑身上下都是歪的邪的主意。

这小姑娘落到冯氏手里，只能说她命中该有此劫。

“是么？那倒是她的福份。”这妇人似笑非笑的对冯妈妈道：“这做媒呢，是成人之美，积福祉的好事，不过姻缘天定，咱们也只能尽人事，最后成或不成，好或不好，还得看老天的意思。”

她有敲打冯妈妈的意思。

收养一个孤女，到底名不正言不顺，一味的爽了高枝，总要受人诟病。

若是亲闺女，哪怕她卖了做妾或是做妓，顶多被人道几句是非。可她若敢堂而皇之的把许姑娘卖掉攀了高枝，可是要遭人戳脊梁骨的。

她无意替许翊桐寻什么门当户对的好亲事。真要门当户对，那亲事也算不上好。论得上好的，那也算不得什么亲事。冯氏这老货想利用她，那也得看她舍不舍得一身剐。

冯妈妈仍旧笑眯眯的道：“是是是，您这话在理，我这大半辈子也做过几次媒，自然懂得这其中的门道，劳您费心。”

那妇人便悠然一笑，扭了脸，说了一句“您忙”，便再不理冯妈妈。

许翊桐在一旁听了满耳，却不懂这两人的机锋，有心问问冯妈妈这妇人是谁，那边又有相熟的妇人过来打招呼。

几乎人人都要问冯妈妈一句：“哟，这是你闺女？”

冯妈妈则不厌其烦的解释：“不是，我哪儿有那好福气，这要是我闺女，哪怕是个干闺女，我也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