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阳长公主注意到卫青的动作,迎面同刘挽的目光相触,争,有些事根本没有办法争。瞧刘彻出现第一眼看到的即是刘挽,除了刘挽还能有旁人吗?
这样的一天,全然是刘彻特意为刘挽准备的。
刘挽啊,确实做到她曾经说过的话,如果将来有一天她为刘彻所不能容,她愿意死在刘彻手里。
刘彻明显舍不得。
大汉虽灭于匈奴,远远不够,南越百夷之地,城虽破,人并没有归附。攻城之功不可抹去,若无法令人心归附,这些地方算不上是大汉的,刘彻断不可能愿意。
西域,刘挽镇守十余年,提拔人才,收拢人心,纵然各国皆闻刘挽的威名,知她这一位大汉公主非同寻常,也更清楚,大汉并非只有一个泰永长公主。能够提拔在西域任一方要职的存在,无一不是大汉的人才,论文论武,皆可独当一面。
今天西域出现挑衅刘挽的人,既要探刘挽的底,也想探大汉的底。
可惜,他们探不明白的。
平阳长公主作为一个一心要将大权尽揽于一人之手的人,很多时候无法理解刘挽提拔人才,教导人才,甚至不惜放下尽在她手的权力,让更多能干的人握住权力。
很多年前平阳长公主已经意识到刘挽并不贪权,甚至算是不重视权力。那么多年了,刘彻没少想方设法从刘挽那儿夺权,谁都认为刘彻一番操作定让刘挽生出不满,结果哪怕到了现在,刘挽从来没有因为被刘彻夺去的任何权力而生出不满。
这个问题平阳长公主并非没有问过刘挽,刘挽也答了,无非道若为大汉兴,权力于她完全不值一提。
为大汉兴啊!
唯有一片公心,才不会在意个人得失。
平阳长公主总不愿意相信刘挽是这样的人,哪怕直至今日依然。
“泰永长公主作画,泰永长公主是要作画了。”平阳长公主陷入沉思和纠结中,直到一阵惊呼声响起,平阳长公主被唤回了神,卫青伸手握住平阳长公主的手唤道:“长公主。”
卫青知平阳长公主心中的不愤不平,他更清楚他没有资格,也没有权利劝平阳长公主放下。
有些坎只能自己慢慢熬过,那么多年了,平阳长公主也不再像从前那般处处想和刘挽比个高低,这对卫青而言足够了。
刘挽此时已经让人准备好笔墨纸砚,手臂长高的纸,高挂于半空,也不知道刘挽怎么让人固定的,随刘挽的纸墨落下,稻田小麦呈现,最让人称奇的更是,笔墨所落之处,画中之物更是发出一阵亮光。
“发光,画会发光。”黑夜中的一丁点的光都会被无限放大,何况笔落于纸上,不知是墨发出的光亮,亦或者是纸发出的光。
刘挽作画一气呵成,稻田小麦展露的丰收,再到商道之上行人往来,以及夜观天象所看见的星空。
山河社稷图,不仅仅在地,更在于人。
刘挽画的是各行各业的人,他们每一个都为大汉做出了贡献,有些人一生无声,但对大汉的贡献同样不可忽视。
停笔时,画上的人和物都在发光,每一个人都栩栩如生,每一个人的表现都不一样,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他们像是活生生的站在人前。
偏刘彻观之后反问,“仅此而已?”
陛下,发光的画,这样的画绝无仅有,您竟然冷淡的反问一句,仅此而已?这还不够吗?
“才刚开始而已。”刘挽接过话答,引无数人侧目,才刚开始,怎么才刚开始?重头戏怎么样的,他们期待,他们想看。
刘挽将笔递出,命人拿过一样东西,随后刘挽往纸上一洒。以肉眼可见,纸上的人和景都变了。
“变了变了,麦子变青了。”
“太阳,太阳变成月亮了。”
“星星都不见了,连马车都不见了。”
惊叹的声音响起,充满不可思议,怎么能有这样的神情。
“着火了,着火了?画,画着火了。”何止呢,画上的景和人在变,还有其他呢,比如画突然烧了起来,那竟然是蓝色的火焰,火焰中景和人也似在变化,甚至开始变成一副星空图。
星空对星空,画上,抬头望天,能够清晰无比的看清两者之间相似,连看到星星的位置都是一样的。
在最后,更是只留下八个金灿灿字,国泰民安,国祚永享。
“好。”仅凭这个八个字,已然让刘彻甚喜,瞧,刘挽永远都知道刘彻想要的是什么。
这样一副画,从一开始到结束,展现的是完全截然不同的画面,在最后只留下八个字,所见之人无不叹为观止。
某些以为可以通过一些小伎俩能够瞒天过海,引天下人都为他们称奇的人,见识刘挽露的这几手,想不认服都不成,他们到现在为止都闹不清其中关键,幸亏他们这些年没有在刘挽跟前不长眼的显露某些事,否则他们都要成了笑话。
“父皇这一声好实属不易。”刘挽由衷感慨,收获刘彻一瞪,刘彻冲她招手问:“折腾一天了,不饿?”
“做糖的时候用过饭了,娘亲自下厨。”刘挽病了这些日子,药不肯吃,饭量也减了大半,今天状态不错,狠吃了一大碗饭,卫子夫可高兴了。
刘彻扫过一旁的卫子夫,在孩子的事情上,卫子夫是用不着刘彻操心的。
“你是真不能闲,一闲闹心。”刘彻思来想去,很是认为应该让刘挽换个地方了。
刘挽瞪大眼睛,别以为她听不出来,刘彻想干嘛?
“让你去南边?”刘彻提一嘴,刘挽立刻道:“南边有舅舅。”
对啊,她并非不乐意在卫青手下办事,架不住刘彻能放心让他们甥舅凑一场,他怕是要整宿整宿的睡不着了吧。
刘彻倾身向前道:“你舅舅有他的事要做,你有你的,不冲突。百越诸夷,一直反复,你不是不知。”
打下的城池守不住,反反复复闹腾,刘彻心里岂能没有别的盘算。
“您放手让舅舅去干?”卫青打诸夷一向只管打,后面谁人如何安抚,他一概不插手,可不是卫青不知道怎么做,而是一开始刘挽请刘彻改三省六部制时,明确军政分家,将军掌兵,政务相关事宜有别的人负责。大汉朝除了一个刘挽和刘彻一样一把捉,再无旁人。
“陛下,泰永胡言,臣只擅行军打仗,陛下是知道的。”卫青无奈,刘挽知刘彻的忌讳,也明了刘彻不会听她的劝,愣是一劝再劝,真不怕刘彻再生忌惮?
“听见了?”刘彻是不可能把所有的过错都归到自己头上的,卫青出面给他台阶下,事情由此定下。
装聋作哑至此,刘挽摊手极是无奈,
“西域百官都是你提拔起来的,皆能独当一面,你早年也有心往南越诸夷去瞧瞧,现在让你去不好?”刘彻对上刘挽没有多大兴趣的表情,反而更坚定。
倒是一旁的卫子夫道:“陛下,泰永身体还没好,南越诸夷多瘴气。”
卫子夫不管国事,家事必须要管,刘挽的身体才有所好转,不养个三五个月,卫子夫亲眼确定刘挽好转,她绝不答应放刘挽往南越去。
刘彻......
没办法,刘挽的情况属于病来如山倒,病走如抽丝,一眼瞧向刘挽,真没有半点先前孱弱的模样。
刘彻也确实把这桩事忘记了。
反正今天的目的刘彻已然达到,挥手道:“罢了罢了,容后再议。”
所谓再议,刘彻针对南越诸夷情况,心里早有数,必不可能放任不管。
之前换了那么多人都没能把百越诸夷安顿好,对刘挽动了念头,此念一起,一发不可收拾,一准刘挽是非去不可的。
比起这些事,甚至于今天送来那长相外貌极肖像霍去病的人,刘挽只与刘彻道,一切交给张汤查查,该揪出来的人查实了解决就是,她的注意力在河北。
虽然对自己算出的那一卦有信心,刘挽那不是也怕自己算错了吗?
河北旱了大半年,再不降雨真要颗粒无收了。
好在,没让刘挽久等,三日后八百里加急送入长安报喜,河北降雨了,大雨磅礴,百姓们都在感谢上苍。
刘挽心中大石落下,雨来了就好,雨来了就好。
对此,刘彻记起刘挽算出来的,接下来的盘算。
“父皇别想了,那天我为了确定算上一算,天降惊雷。”刘挽必须告诉刘彻一个事实,想让她帮忙算别的事,趁早打消此念,她真不能算,一但算了雷要劈死她。
刘彻......
“你还说天无所感?”刘彻有时候都想问问刘挽怎么还能坚持说出不信天不信神的话。
“有所感又如何?生老病死,朝代更迭都是定数,无人可改。老天也会跟人谈条件,不会凭白无故给人好处。况且,它可以完全不搭理。指望天,不如指望自己。世人千千万万,哪怕有神,神能满足世人,一但神都满足世人,和没有神又有什么区别?”刘挽一番话不能说不对,却也让刘彻越发坚定一点,长生不老,他定要长生不老。
刘挽知刘彻的想法,可她同样清楚她无法支持刘彻,也拦不住刘彻,且随刘彻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