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着背后的栏杆,宋景齐抱着怀中的枪,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作何表情。
本来以为报仇结束,将顾澜行安全带出下城区就行了。结果没想到又遇到上城区强制征兵,他和顾澜行因为“身强力壮”被带上手铐带进了上城区。
被强制带上手铐的时候,看得出来顾澜行比他还懵,大概是没想到这样的情况。难怪刚才贫民窟的人将李民扒光之后就赶紧跑了,恐怕就是怕被征去当炮灰。
顾澜行试图和那些人说清楚,想要借一下黎封的面子,没想到这些士兵一点儿没把他们当成人,充耳不闻,只是带到地方将手铐锁在栏杆上,给他们一把枪就转身离去。
他们现在就像是被捆绑的牲畜一样被扣在栏杆上,这条栏杆前面筑起了一层沙袋模仿最原始的壕沟,后面也是这样,隐隐约约向后看见的是别墅区。
宋景齐早就用枪试图截断手铐,结果自然是无用,甚至高温还将他的手腕上烫出了一圈水泡。
他看不见顾澜行,但是通过刚才的声音知道他们两的方位:宋景齐比顾澜行高出一个头,被放在了“之”字形壕沟的前面一个横上,顾澜行在后面一个横上。手上的手铐限制了他们行动,但是可以在那个横上水平移动。
他来回移动观察着这个杆子,试图用枪把杆子接口处融化打穿。激光枪有一点不好,就是持续时间不长,时间一长枪体过热,放在手里拿都拿不住。他只能一下一下来,像极了做点焊的焊工。
被强制征兵,他内心一点波澜都没有,只是觉得逃脱有点麻烦,像是上天看不下去他计划顺利实施,故意给他找点小麻烦。这种级别的麻烦还没有被他放在心上,只是让他回想起了前世。
在末世的时候,基地里面也有强制征兵,他出基地的第一次就是因为基地规定的普通人必须要出去。那时候的他是什么想法,好像是悬在头顶的刀终于架在了脖子上的感觉,感受到了死亡的锋芒,但是也有种尘埃落定的踏实感。
也许是想起了那时候的慌张忐忑,宋景齐突然对现在的处境有了一点的真实感,他被强制当炮灰了。回头看看,没有人拿着枪指着他们,看来别墅里面的也不是什么权贵,应该只是上城区的有钱人。
曾经基地的权贵要普通人当炮灰,给一把镰刀都是十分好心的了,最惨的是被绑成一串扯出去挡丧尸,或者是枪顶着后脑勺不往前跑后面的子弹就追上来了。他们的命那里是命,那只是一件好用的防弹衣而已。
或许是看得太透太清楚了,宋景齐发现自从末世之后,他早就已经没了惊慌和期待。他好像是棋盘上的棋子,按部就班的走下去,一路上随机应变侥幸通过,但是没有劫后余生的欣喜。重生到星际,一切似乎没有任何变化。
栏杆砰的一声开了,宋景齐停下手里的动作,却也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进行下去了。
他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
他内心突然出现了空洞,像是要将一切回忆记忆吞噬殆尽。他明明还站在壕沟里,周围却像是逐渐变得虚无扭曲。
他是谁?他来这干什么?
无数画面在他眼前闪现,还没等他有连续的思路,又像老鼠尾巴一样消失不见。
他好像是突逢末世的普通学生,在学校里面艰难求生,最终成功投靠基地最大的雇佣兵队伍。可是再之前的信息却也怎么都检索不出来,他的父母是谁?他们怎么了?这些信息一个都没有,他的人生像是一条没有来路的跑道,当他有意识的时候,他已经在跟着师父艰难生存了。
后来呢?
他成了丧尸,然后成了丧尸王,他一心想要劝服师父,结果与师父同归于尽。劝服师父?劝服师父什么?他有很重要的事情没有想起来,他究竟要劝师父什么事情?顾澜行,我究竟想让你干什么!
宋景齐的注意力无情地被从那个碎片上剥离开来,他最终还是没有解析出那件重要的事情,但是他仿佛亲身体会,心里突然升起了一点急迫,急切想要到顾澜行面前继续那个记忆中未完成的事。
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记忆,模糊而且无厘头。
比如说他成了某王府的嗣子,一心想要到皇帝打扮的顾澜行身边,似乎要做的也是一件大逆不道的事情,最后的结局是他被赐死。还有什么他是欠债累累的赌鬼,在见到赌王顾澜行的时候,不好好忏悔,还提了一个不可置信的要求,于是他被沉海了。
各种各样,宋景齐心思全部集中在刚才那件没有搞清楚的事情上,只是把这些当作是自己上一世做的梦境一扫而过。
“宋景齐?”旁边传来了顾澜行疑惑地询问声,肩膀上也被顾澜行戳了戳,顺滑的布料如同不存在,皮肤将顾澜行的触摸如实的反馈给了大脑。
宋景齐像是坐了一辆过山车一样,从高空穿越而下,一阵失重感之后,眼前才逐渐清晰明亮起来。顾澜行的一双大眼睛几乎都要凑到他脸上了,长长的睫毛根根分明。
这下子眼睛不会被灰尘迷了,以后肯定又要站在天窗那里兜风了,要拽住了。
一想到这个,理智回笼,宋景齐将手铐取下,低头一看,顾澜行的自然也是取下了的,只是他是硬生生靠着手小从手铐里面钻出来的,手背上都是发红的印子。
宋景齐甩了甩,手铐打在凸起的指骨上面,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嘲讽着他的痴心妄想。刚才他有一瞬间,想用这个铐子将顾澜行和他锁在一起,这样他去哪儿就可以随身带着了。
突然从仿佛幻象的猛然中醒过来,宋景齐看到顾澜行的一刹那,那种熟悉的感觉差点就让他冲着他喊道:“师父!”
从到这个星球之后,他一直在区分眼前这个少年和师父,并且他认为他自己能做到了,谁知道现在才发现一切只是徒劳。现在看着顾澜行,他真的一点都说不出眼前的人真的和师父没关系。内心突然想到:先跟着他,这样等之后想起那个和师父说的事情,就直接和他说一下。
和原来截然相反的计划一出炉,内心深处竟然雀跃的很,好像是一个人欣喜于他终于走上了正道,也好象是心底埋藏的愿望终于实现了。
他瞥了一眼皱着眉头四处观察的顾澜行,嘴唇抿了起来,之前所有的打量评估全部全部推翻,甚至一想到之后和这个人一起,心底的喜悦竟然让他现在连思考之后可能遇到的风险都不考虑。
这种失控的感觉让他无所适从,心口里满满快要溢出来的温暖满足让他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分裂了。他想要随心而行,却还是有一点惶恐不安。
“你接下来要去哪里?”这句话突然就说出了口,宋景齐咽了下口水,眼睛里面是混杂的情绪。
“我们去找黎封吧,说不定那边需要我们!”看着四周防护严密壕沟,顾澜行想去黎封他们在的控制室看看,上城区如果真是这种各自为战的样子,那么师弟他们也不知道有没有足够人护着。
宋景齐听到“我们”两个字一下子唇角翘了一下,连忙抑制住快要脱口而出的“好”,沉了沉气,可是大脑里还是一片空白,就算想拒绝连理由都想不起来,只能回复到:“好!”
两个人直接沿着壕沟大大方方地走,有宋景齐在,在有人巡视的时候,按下顾澜行的脑袋,需要翻越的时候给顾澜行手臂一个支撑力就一下子给撑过去了。
到了房子的边上,借助视觉死角,宋景齐直接带着顾澜行沿着墙角一路疾行,直到除了别墅区的防卫范围才脚步放缓。
“呼,吓死我了,刚才那个人从我们后面的壕沟过来,就差一点他就看见我了!幸好你拉了我一把!”顾澜行一手抚着胸口,脸上满是劫后余生的喜悦还有对于宋景齐的佩服,脚下的步伐也慢慢和宋景齐同步了起来。
越靠近前方,巨大的轰隆声响彻耳际,宋景齐和顾澜行抬起头,就看见一项透明的防护幕像是波涛汹涌的水面,各种光亮动荡电流耀目的刺眼。
宋景齐带着他就往防卫所跑,声音被炮声压着,但是依旧清晰可闻:“虫族火力增强了,防护罩受击的中心肯定是防卫所。”
“冲!”顾澜行跑着,一步一步落在地上发出科达的声音,像极了药杵捣药的声音。师父和他说:“制药要么就一气呵成,要么就不要开始。一旦开始,就不要心有疑虑!”
只要他现在不往里面冲,他现在就是安全的,但是他想着师弟们都在那里,脚下就一点迟疑都没有了。他明明之前还说:有黎封看着,他放心。
实际上,他现在不是很放心,心脏通通地跳着,即使他只有一台遍体鳞伤的机甲,他还是想自己去那边看看。
宋景齐,看着前方快一步的人,顾澜行的笑了一下,自己好像交了一个朋友,很好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