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曾天下第一 第2章 开颅女尸

因为腰伤，云无痕后半夜就回了自己的休息的小峰，次日千越雪照例送饭，敲了两下门也没听见什么动静，狐疑之下直接开了门。

“小师弟？我进来了哦？你要是在换衣裳就道一声。”

屋内陈设一如既往，但是没有看到云无痕，就连被褥也是被整理好的了。

千越雪从入门就开始皱眉，心中直觉不对劲，刚将食盒放在桌上就发现了一封纸信，她抖开来一看，最不祥的预感成了真。

【致师姐，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下山了，勿念，门中很好，但我想要出去闯一闯，师尊他们都看不好我，所以还请小师姐能瞒着一时是一时，求求了求求了。】

内容末尾还画了个双手合拢的哭哭小人，千越雪看完信之后只觉眼前一黑，又将信翻看了好几遍，捏在手上，来回走动，心中犹豫不决。

一声鹤鸣，专门接送云无痕的仙鹤走了进来，亲昵地蹭了蹭千越雪。

“扶风，为何不与我说呢？”千越雪的声音略带责备，光凭云无痕不可能从门内出去。

“你们都是如此，总是有心事瞒着我。”

她疲惫的坐了下来，一手捏着信，一手抚摸扶风，她的神情从迷茫到坚定，指尖一簇花火将信纸燃烧殆尽。

“这次会是对的吗？扶风。”

或许吧。

云无痕哈切几声又连忙低下头来，揪住了打算去人堆里凑热闹的翠花，一副见不得人的样子，余光时不时瞟前面那个熟悉的背影。

出师不利啊。

昨晚云无痕相当积极的处理申请，首要就是找到戚离的玉简，然后把这个家伙分到永不再见的队伍里去，再找个筑基以下的幸运小伙篡改信息后借用身份。

结果漏了点名分队这一茬，好在云无痕玉简上改了名字，师尊一向疼他，虽说怕伤根骨，不会让他用拔苗助长的丹药，但是法宝基本少不了，其中就有一个叫做百花百面的面具法宝，可以小幅度修改外貌，反正外面的人都没见过他，也就不担心。

不过现在得担心一下了。

戚离历练前一天还见到了传闻中的四师兄，相当的自豪，一到场就迫不及待给周边的人介绍起来。

“……要我说啊！不愧是天无道人的弟子，才入门不到百载就去过那么多危险的兽林妖谷！难怪见不到人，努力的人从来没有背影给人看！就像咱风师兄！”

大师兄那是根本没人在意他。云无痕吐槽道。

别说这些人了，就连师尊都经常忘了还有个大师兄。但戚离身边的人像极了戚离的复制品，每听一句就哇一声。

“一想到光掌门弟子个个在青年杰出修士里都有名头，眼下还有这么个未出世的小师兄，我们青古门前途无量啊！”

云无痕又把头低了低，这回是羞愧。

众人点头，戚离忽的又想起个事来，“哦对，说起来，那位云师兄还和打听了虞师姐，要不是云师兄身体抱恙，说不定我们还能看到他俩一同带队呢。”

“哇哦，可惜了，这次历练差点变精彩了。”

“也不知道这位云师兄长得好不好看呐，我想他一定一身少年侠气。”

这位师妹的话中听，云无痕点头认可。

“少年有什么好？男人还得是任师兄那样的才有滋味儿。”某个任不合的小迷妹顺势拦过。

我也迟早会有的……云无痕低着头，暗自掐了掐自己那弱不禁风的细胳膊。

“你们就花痴吧！”

“你们刚才不也一直念着虞师姐吗！”

“说起来，虞师姐呢？还没到吗？”一名浮屠峰的弟子困惑出声，他明明看到一早虞师姐就和另外两位师兄在准备了。

带队的两位师兄本在一边摸鱼，一边支着耳朵听这位神秘云弟子的事，突然听到自己了解的事情便出声提醒：“虞师姐去找风师兄拿名单了，一会就来，你们也不要一直吵。”

“是！”

“年轻弟子有如此活力也很不错了，不必打压。”一道含笑的女音从天上落下，由远而近，似仙人入凡尘。

突然插入的声音让这场属于云无痕的凌迟也提前结束。

一个紫色的身影从天上一步步走下，仔细看会发现她并非浮空踏行，每一步落下时都会有一片粉花瓣抵住她，宛如步步生花。

每个在场的弟子抬头时眼中都不自觉划过一丝惊艳。

虞谣身穿一袭紫红色留仙裙，朱唇皓齿，即便是淡淡的妆容，也更加凸显她精致的五官，青丝秀发被一根发绳束起一个鼓包，四周扎了小辫围起，一颦一笑都透露着带媚的甜。

云无痕看久了自家小师姐，再看虞谣就没有多大感觉，但也感觉出是位气质完全不同的美人。

千越雪的气质像火，冬日的暖火，而眼前这位更像花妖。

他目光落在了那些捧着虞谣飞行的花瓣，估计这是个代步法宝，瞥了眼之后继续低着头。

还挺花哨？

虞谣礼貌性的和在场的师弟师妹打过招呼，和另外两位带队师兄交流过后开始交代起这次的分队安排。

“此番历练为分队形式，由我来宣布名单分组，接下来念到名字的弟子请到你们宣师兄的飞船上。”虞谣玉手轻挥，手中便出现了一个刻有宣万的竹筒。

而后，宣万也甩出了历练用的代步法宝——一个灵力驱动的飞船。

云无痕一早就知道自己是哪边的，不动声色的往前靠了靠，迫不及待要离开这里或者说离开戚离这个大嘴巴身边。

在念了十来个名字之后，云无痕编造的假名还没有一点动静，随后虞谣就宣布念完了。

云无痕：？

云无痕略带惊恐的又看了眼戚离嘻嘻哈哈的背影。

不是吧，难道我投错了？不会要和这个家伙走一块了吧，天呐。

但转念一想自己又不是真的来和他们历练的，不过是借个路下山，要不了多久就开溜，分哪其实无所谓。

如此，云无痕又有了底，就连头也不那么下去了。

“……以下的人由盛三更带队。”

第二组的名字也被念完了，戚离红着脸又看了几眼虞谣才跟着好友们上去，然而还是没有云无痕的名字。

“剩下的人，和我走吧。”虞谣收起竹筒，但没有放出飞船，“我们直接走传送阵到山下，这次说是历练也是一个委托。”

云无痕这下真的慌了，但又不能真的提出疑问，他不应该知道人员安排，作为一个普通的内门弟子来说。

正当他原地踌躇不前时，虞谣忽然回头看向他，“云星？为何不走？”

她知道我的假名。

云无痕不由多疑，那个作假的玉简上他没有夸大，给了自己有个平平无奇的筑基初期设定，如果虞谣知道他，那就不应该不清楚，除非还有人给自己又做了层假。

云无痕扫了眼周围投来的好奇目光，心中咬牙。

罢了，人生就是这么无常，先下山再说。

“来了。”

传送阵只到山脚，规矩上不能御剑而行也少了云无痕被戳穿身份的麻烦，虞谣边走边说明事情原委。

许多门派外围一般都有些凡人居住，青古门下是一座小镇子，因为就在青古脚下，百年来也算太平，但最近经常有人横死街头，半月前，一位佛门弟子路过此地，点题镇中或有魔修潜伏。

镇子里头经常也会出那么一两个有灵根的人上山求仙问道，自然对修士有所了解，在经历了多日的惶惶不安后便派人上山求庇护。

“我们此番前来就是为了彻查此事是否是魔修所为，你们需要在一天半后查清，期间我不做干涉，若最后需要我出手查证魔修的真假，则历练失败，最后若无魔修我们便启程去附近的兽林，每人上交一枚筑基期的兽丹，若有，杀无赦。”

“是！”

虞谣满意地点头。

对于初次下山的弟子来讲，除魔一事风险还不是他们所能承当，本来应该由有经验的师兄姐来处理，但此事负责人为大师兄风无量，不知为何被其安排到了历练任务中。

风无量之考量，虞谣无从得知，此番前去，她也去问了对方如何评判那镇中魔修，得到的却是一句谜。

“不过是故人见故人，两眼泪汪汪。”

“……”虞谣憋下心中的谩骂，还是对着不知道在哪说话的大师兄行礼告退。

思即此，她瞥向了队伍后尾，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逐渐离队，不由勾起红唇，“云、星。”

云无痕后退的左腿默默收了回来，“在，虞师姐怎么了吗。”

虞谣挑眉，越过人群走了过去，“我发现云师弟的速度貌似跟不上队伍。”

“……”他一个练气当然跟不上筑基后期的部队，更别提他都没打算跟着。

眼见云无痕沉默不做解释，虞谣漂亮的眼眸眯了眯。

“既然这样，那我带着你走吧。”

“？”

由不得云无痕拒绝，虞谣就像拎小鸡仔一样把他带到队伍前头，引来了一众人或打量或诧异的目光，小翠花从他的肩头飞到周围，叽叽喳喳的嘲笑。

云无痕表面不显，心中早已不淡定。

等到了镇子我一定要跑！

虞谣此刻的形象在他心里已经上升到了和任不合一个位置。

浮屠峰的人都这么个性子吗？

少了云无痕这个恶意拖队的，没过许久眼前就出现了一座青砖白瓦的小镇——百世镇。

“哎！仙人你们总算来了。”一个满面愁苦的男人不知在镇门口等了多久，连忙迎了上来，也多亏了他，虞谣松开了云无痕。

“罗镇长，我们边走边聊。”

“好好好。”

云无痕下来第一时间抓住全程吵闹的小翠花，狠狠剥削了一顿。

因为死人事件，街上行人极少，看到青古一行人的阵仗无一不侧目，眼中皆是警惕，时不时还有几声窃窃私语传进他们耳中。

云无痕觉着这镇子古怪，若是不欢迎外人就罢了，不是他们自己去找青古门来除魔的吗？又怎么这个态度，但他也没在意，此番历练并非他的事，作为领队的虞谣也会做好安排。

本来打算趁着镇长拖着虞谣的功夫开溜，但他毕竟第一次下山，看什么都觉得稀奇也就不着急走了。很快就被一个卖佛像的摊子吸引了。

佛像是廉价的劣质铁做的，拿起来一闻就能闻到铁锈味，就连手上都能沾上，有几个涂漆还没做好，有点掉色。

摊主是个老太太，正在打盹，一旁放着一根拐杖，听到翻动商品的动静也没醒，还有个少女在旁边无聊的发呆。

云无痕翻了两下就没了意思，都是同一个佛的塑像，不过大小和好坏不同，他不了解佛门，不知晓这个佛保佑的什么。

但想到此行寻机遇必是困难，便挑了个拇指大小的打算当个福佑，“老婆婆，东西怎么卖？”

看摊子的老太悠悠转醒，眼睛带着初醒的浑浊，盯了云无痕一会，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抄起一旁的拐杖，隔着小摊位暴打云无痕。

“滚滚滚！谁让你碰别人的东西了！我是晒佛像，不是卖佛像！”

眼前是个凡人，还是个老人，云无痕不能还手，只得避开。

发呆的少女也回过神来，跟着老太一起暴打云无痕，连小翠花都难逃一劫，羽毛在混战中拔落几根。

声响很快引来了青古门的人，还是虞谣带着镇长上来才保下云无痕来，四周围过来的行人多了起来，也就不再浪费时间，直接快步到了镇长的家。

虞谣先让镇长带其他弟子安置，单独留下了云无痕。

“这镇子不欢迎外人。”她说。

“何止，”云无痕现在心里有气，没顾得上什么唯唯诺诺，“他们简直讨厌死我们了，不是他们自己上报的吗？”

话落，他发现虞谣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你，你干嘛……”云无痕双手环抱住自己。

虞谣移开视线，撩了一下鬓边的碎发，“没有什么，你说的很对不是吗？他们自己叫来的帮手，但是却很抗拒我们，我之前在和镇长交谈的时候也发现了，他很紧张。”

“云星你觉得为什么呢？”

为什么？

我哪知道。

镇长准备的房间是大通铺，男女分开睡，一共两间，能挤出这么大的两个房间，罗镇长也是尽力了，云无痕等着其他人都睡着了后将小翠花揣兜里轻手轻脚的出了门。

作为百世镇的镇长，比较有牌面的也就是这家了，勉强算得上小宅邸，云无痕根据记忆找到了墙低的院子，翻了出去。

云无痕读过些许民间话本，按理来说，现在这个点街上还得是灯火通明，热闹非凡，但在这死过人的街道别说人了，点灯的人家都没有一户。

云无痕心里犯嘀咕，悠悠的朝来时的镇门走去。

忽的，一道突兀的铃铛声出现在安静无人的街上，他下意识向声源看去，一家店铺的窗户没有关，窗边挂着两串铜铃，此时被风得缠绕在一起，发出清脆的铃声。

云无痕看了看前方，还是选择查看异常，小翠花已经醒了，好像怕什么似的，咬住他的头发，死命不过去。

云无痕只好把它放在一旁，而后手里攥紧师尊给的保命符，脚步轻盈地来到窗口。

屋里没有点灯，黑黢黢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嗖的一声，云无痕眼前一束橙红的火光诈现。

屋内的人拿了根蜡烛，云无痕先是注意到那只手，细长白稚，宛如深闺小姐的纤纤玉手，不同的是这只手很大，蜡烛被对比显得小小一根。

而后注意到那人的脸，他像是刚起夜，墨色的长发散落披着，穿了一层薄薄的里衣，五官是不输虞谣的精致，但轮廓却不会被误以为是女人。

“不好意思，打扰了。”云无痕转头打算离开，不料对面莞尔一笑。

“不打扰，进来坐坐吗？”

云无痕脑中出现了一个画面，利用美貌勾人的妖怪，然后把骗来的书生做成人肉叉烧包。

“不用了叉烧包，啊不是，兄弟。”

“真有缘，你知道我的名字。”

“？”

云无痕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人，这么张脸叫叉烧包是有多想不开，像是读懂他在想什么似的，叉烧包公子解释了一下，“家里人取的小名，不过比真名叫的多。”

“这样啊，蛮可爱的。”云无痕还是没有放下戒心，顺势夸赞后打算离开，绝口不提刚才的邀请。

叉烧包看着他转身走了几步，声音似融入了风中，成了束缚人脖子的上吊绳，“我很好奇，你叫我叉烧包的时候在想什么。”

云无痕没有理会，总不能说人家长得像个叉烧吧，叉烧包不依不挠地接着开口：“如果我是你就不会出去。”

云无痕接着走。

“这里死过人，就在大街上。”

早知道了。

“他们的共同点是都想出去。”

云无痕停住了，袖中攥紧了符咒，随时准备发动，他缓慢扭头看向叉烧包，“你到底是谁？”

叉烧包将蜡烛放置在窗台，蜡油滴落在他虎口时好像感觉不到疼痛，神色如常，“我不是凶手，但我觉得你还是进来看看的好，这里面有个刚刚死的。”

叉烧包说的没错，这里头真有个死人，云无痕蹲下查看尸体，肌肤上还有很微弱的温度，绝对是刚死没多久。

死掉的是一名少女，打扮和这个古朴小镇极其不符，身上穿着锦衣罗缎，像是死前挣扎过，略有些凌乱，满头珠翠凌乱的散落在房间内，头发秃了一块，被人圆整地凿了个洞，黄白红的血和脑浆流了出来，但是脑子不见了。

云无痕摸了点，还是热的。

“你这也太脏了。”叉烧包嫌弃的看他一眼，矜贵地甩了块干净的抹布到他身上。

云无痕倒不是很在意这个，谢过之后随意的擦了擦。

他没见过这个人。

镇长都穿不起这身衣裳，更别提少女装饰用的珠宝首饰，这么特别的人他应该会有印象才对。

但细想下来也正常，镇子里出门的还是少数，或许早上时少女并没有出门，才导致云无痕没有印象。

“哎，”云无痕又细致的把手擦干净，凑到叉烧包身边，“烧包哥们，你认识她吗？”

叉烧包还是嫌弃云无痕摸过那些东西的手，又重新取了块布，就着茶水打湿，强硬的给云无痕擦手，却全然没有在意云无痕的称呼，“我和她不怎么熟，每年来借住一段时间罢了。”

云无痕觉得站着看人给自己擦手太尴尬，找了把椅子坐着看，“兄弟不是本地人啊。”

“媳妇喜欢这里，我提前过来准备。”叉烧包头也不抬的说道，眼神关注云无痕手上的每一条纹路，细细擦过，连指甲缝都没放过。

云无痕了然，“街上死人的事之前听过吗？”

叉烧包嗤笑一声，“哪的黄土不埋人，不过这么频繁的横死之前确实有。”

“什么时候？”

“太久了，忘了。”叉烧包擦完了，扔掉那条帕子转身就走。

云无痕连忙追上，“你去哪？”

“睡觉。”

话落，头也不回地走了，任凭云无痕怎么拦都反应，只能眼睁睁看人进屋，叉烧包留下一个冷眼，“别和人提起我，我不是凶手。”

不能对凡人动粗这条规定让他恨的牙痒痒，死人现场就剩云无痕和那具无名女尸大眼瞪死眼。

云无痕叹了口气，蹲下来为女尸合眼，女尸嘴巴因为惊恐的缘故微微睁大，月光适宜的照了进来，他发现女尸口中有一个金亮的玩意儿。

他轻轻说了声抱歉，上手取了出来。

那是一个沾了血的小佛像，做工算不上精致，涂上去的金颜色也因为岁月掉了许多，露出了锈迹斑斑的内里，上面的铁锈味让人熟悉。

“不是魔修……？”

而后云无痕出去接回小翠花，原路返回罗镇长家，敲响了虞谣的房间，次日那位摆摊卖佛像的老太被带来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