业余关系 第15章 早餐

冰袋敷了十几分钟，周天叫的外卖也到了，季绥擦了药，周天拖着板凳凑过来：“需要帮忙不？”

“……我手没断。”

“空调我给你把温度往上调调啊，都要感冒了，还吹这么冷的风。”

季绥随他去了。

可能是真的有感冒的预兆，菜吃到嘴里都少了些味道。

季绥难得眉间挂了些恹色，慢吞吞吃完饭，被周天抓着给胳膊擦了药。

他看着那瓶药，又看看放在一边的冰袋，对周天说：“帮我把手机拿过来，床头柜上。”

周天：“我寻思你手也没断。”

季绥：“懒，不想动。”

周天：“……”

自家倒霉娃，还能揍咋的。

凑合过吧。

周天将手机双手奉上，季绥再一次把某个人从小黑屋里暂时拎出来，边问周天：“冰袋多少钱？”

“十五，咋了？”

“一手交钱一手拿货。”季绥说着，转了十五块钱过去。

那人没收，回过来一个问号。

季绥：【拿着，不想欠你。】

傅暄：【这不算欠。】

季绥眼皮莫名一跳。

傅暄：【我自愿的。】

季绥：“……”

季绥：【你正常点。】

傅暄：【不正常么？】

正不正常你心里没点儿数吗，季绥不耐烦了，催促：【赶紧收钱。】

傅暄：【钱我不要，你拿点别的还。】

季绥：【？？？】还谈起条件来了？

傅暄：【具体的没想好，不过请吃饭就不必了。等我想好了再通知你。】

季绥：【你滚吧。】

小黑屋再一次成了傅暄的归宿。

今天下午一番折腾，加上快感冒的不适，季绥很早就累了，周天没再打扰他休息，只在走前忍不住唠叨了一句空调温度别再往下调。

但是该来的总得来，季绥这一整夜都睡得不太安稳，终于在清早被鼻塞和咽喉干涩给折磨醒了。

半夜又下了场暴雨，现在雨停了，天还雾着，整个城市湿漉漉的。

天气预报显示上午是阴天，下午才有太阳。

今天的拍摄往后推迟了两个小时，时间尚早，周天还没起，季绥换了衣服出门觅食。

暴雨过后气温稍降，被洗刷掉灰尘的空气格外清新。剧组选的这家酒店位置不错，离影视城不远，位于老城区，烟火气而飘得满街都是。

季绥很喜欢这样的老城区，和家中一样亲切，节奏慢悠悠的，在这样的地方步子都会不自觉地慢下来。

旧巷子人烟往来，各类早餐店飘着香味儿和雾白的热气，季绥不太舒服，选了家粥店，菜单琳琅满目，粥品繁多，除此之外还有馄饨和小笼包卖。

坐在收银台后面的是位老大爷，举着把大蒲扇优哉游哉地摇：“小伙子吃点什么？”

季绥刚要说话，一道“咔嚓”声从右边传来。

是相机的快门声。

他扭头看去，一张熟悉的脸从相机后抬起，神情难得有些惊讶，旋即便敛了讶然，标志性的似笑非笑：“这么巧。”

季绥毫无感情地“呵”一声：“可真不巧。”

他戴了口罩，声音闷在口罩里更显得喑哑。

傅暄眉头微微一蹙，“你”字刚开头，老大爷拿蒲扇拍了两下桌子道：“小伙子，你俩一起的不？到底要吃什么，先点了再坐着聊中不？”

季绥点了份鱼片粥，又要了颗水煮蛋，在角落坐下。

没一会儿，对面也坐下个人。

季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劝退的意思很明显。

傅暄没看见似的，将脖子上的相机取下来挨着墙放在桌上。

季绥：“……”

如果没眼力见儿举办比赛，他单方面宣布傅暄是特等奖。

对面那人放下相机，第一句话问的是：“感冒了？”

说着，他目光微落，看向季绥小臂上已经泛起的淤色。

“关你什么事。”带着鼻音的声音没有了以往干脆凌厉的威慑力。

这样的季绥……是傅暄从没见过的新鲜。

高中三年里他就没见过季绥生病，少年铁打似的，从脾气都身体都硬邦邦的，如同一面盾挡在沈修南面前，后来还给丁晓挡。

是个天生的保护者。

傅暄仔细打量对面的人，也许是生病的缘故，他的眉眼都显得软塌塌的。

明明很冷酷，却又显得很乖，像只被雨淋湿的大型犬，不许别人靠近，却又没了护食的攻击性。

被雨淋湿的大型犬受不了他的盯视，长睫一抬，有点烦躁：“你看够了没？”

大型犬甩了下水，把毛甩炸了。

“还行。”傅暄敷衍地答。

“……”

季绥扫一眼他的相机，有点难受地发问：“你刚是不是拍到我了？”

傅暄笑：“是啊，你说巧不巧。”

季绥板脸：“删了。”

“理由？”

“不想出现在你相机里。”

“出现得还少吗，”男人修长的食指敲了下相机，“季大演员。”

“……”

季绥皱着眉，感冒的不适让他脾气也变得更冲了：“我管你少不少，快删掉。”

傅暄动作一顿。

两秒后，他慢条斯理拿起相机：“好吧，你都撒娇到这个份儿上了，我勉为其难。”

季绥：“？？？”

“放什么屁，”他拧眉，“谁撒娇了？”

傅暄笑了声没回答，垂眸看着相机屏幕，眸光微晃，而后手指一动，道：“好了，删了。”

季绥将信将疑：“真的？”

“不信的话，自己检查。”傅暄说着就要将相机递过来。

“不用，”季绥才拉不下这个脸，“最好是真的。”

和季绥的鱼片粥一道端上来的还有傅暄的馄饨。

在这样的小馆子，傅暄的吃相还是好看的，而且更利爽了。他吃得快些，吃完后也没急着走，就这么坐在位子上捣鼓起他的相机来。

季绥一时分不清他是单纯想留在这儿看看他的照片……还是别的什么。

他不时地分散注意力去看对面的人，舀粥的动作不自觉就慢了，到最后迟迟没有舀下一勺，而是盯着那人出了神。

傅暄在面对相机的时候表情总是格外认真，高中那会儿就是这样了。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是高二上学期的时候了，某次因为学校里的一个活动，傅暄带了相机去学校，那是他的相机第一次在班里露相，价格不菲的相机立马引来同学们的好奇。

班上有个男生，家境不错，日常就是满嘴跑火车，大话说起来一套一套的，想借傅暄的相机来玩儿玩儿。

季绥当时的座位跟傅暄就隔了一个过道，被这个吹牛鬼闹得有点烦，就往傅暄这个万恶之源的方向看了眼。

万恶之源半开玩笑似的：“破坏大王，玩儿坏了你可得赔的。”

那男生满不在乎：“坏就坏了，赔你一个新的又不难，我还缺这点钱吗。”

季绥便看见捧着相机坐在座位上的少年眉眼极速地冷了一下，像是不耐。

快得像幻觉。

这是季绥唯一一次从傅暄身上感受到真正的不高兴。甚至可以说生气。

后来人群散去，他又朝过道对面看了眼。

那人低头捣鼓着相机，很认真。

同样的神情，高中的傅暄，跟现在的傅暄慢慢重叠了。

季绥回过神，发现对面的人已经不看相机了，而是在看他。

他背脊一僵，觉得自己刚刚在发呆的模样一定蠢炸了：“看什么？”

“怎么还恶人先告状了，”傅暄挑眉，“这话我问你才对，不好好吃早餐，盯着我看干什么。”

“谁盯着你看了，”季绥冷面道，“我在想事。”

傅暄拖着长音“哦”了声。

季绥被他“哦”得坐如针毡，怕他不依不饶，颇有几分没话找话地扯开话题：“你大早上跑出来拍照？”

“是啊。”

“就拍这条小巷子？”

傅暄说：“这样的小巷子才好呢。”

季绥一愣。

收银台的老大爷嗓门洪亮，有经常来这家店吃东西的人，他就会多聊两句，操着一口浓浓的当地口音，笑声爽朗。

“壮美的风景、繁华的高楼大厦，都比不过这种狭窄小道里的一点人情味儿，”傅暄笑着，眉眼弯起，很温柔的模样，“你觉得呢。”

季绥喉结滚了滚，咽下嘴巴里的粥，含糊地应了声。

这种感觉实在太神奇了。

他第一次发现，原来他和傅暄也不是永远聊不到一块儿去。

原来他们也会有除了沈修南之外的共同偏爱。

……这姓傅的好像看起来顺眼一点了。

临走付钱的时候季绥想起昨天那个冰袋，打算连同傅暄的早餐钱一起付了，被他一拦：“让你失望了，我自己付过了。”

季绥：“……”

还人情失败。

果然还是看着不顺眼。

黎导在剧组群里提醒大伙儿注意时间，两人告别小巷子往回走。

无言走了会儿，季绥听见身边人问：“你拍戏，经常受伤么？”

他看了眼自己发淤的手臂，说：“还行，不算经常。”

“怕过么？”

季绥步子一缓，侧目反问：“你呢，怕过么。”

傅暄一顿，知道他是在反问什么。

季绥之前看过他的那个个人主页，那些风景照里不乏高山峭壁。他虽然不知道傅暄是怎么拍的，但怎么想都不会是百分百的安全。

有的可能离当场逝世就差那么一点。

傅暄又问了一回：“你觉得呢。”

季绥说：“那你问什么屁话。”

傅暄笑出声，心情极好的模样。

季绥抿着唇，有些别扭地别开脸，可不知道为什么唇角也不受控制地往上弯了弯。

还没等他把不听话的嘴角强行压下去，两人已经走到酒店门口，有什么蓦地在他额头上贴了贴。

是某个人的手背。

季绥一激灵，扭头看过去。

那人另一只手正从自己额头上拿下来，望着他笑意很浅：“还行，没发烧。”

本来没发烧的。

但不知为什么，季绥觉得自己马上就要烧起来了。

他落后傅暄两步，怀疑地摸了摸自己额头。

很正常，没觉得烧。

不对，重点不是在这个。

但重点在哪儿……他又说不上来。

于是他怀揣着一肚子疑问，在等待开拍的时候问周天：“我上次不是我问你，情敌说想和你和平共处是什么意思么。”

周天：“是有这么回事儿，咋了？”

“要是你已经点破了他的心思，他还跟没事人一样，开始对你有些……”季绥在脑子里搜索合适的言辞，“友好。这正常么？”

周天：“这肯定不正常啊！”

季绥沉默。

“你想啊，谁会对情敌上赶着热脸贴冷屁股的，”周天给他分析道，“就别说情敌了，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一个人突然对你好，肯定是有所图。”

他“嘶”了声，怀疑地端详起季绥：“你最近是怎么了，怎么老问我什么情敌不情敌的……不会是真的有情况吧？”

季绥：“是有。”

周天：“？？？”

周天：“谁啊，你们进展到哪一步了？不对，圈外人还是圈内人？圈外人的话你小心辨别啊，看清楚人是喜欢你还是喜欢跟明星谈恋爱……”

“我有说他喜欢我吗。”季绥打断道，眸微垂，语气变淡了。

“……你单相思啊，”周天花了一秒钟来接受自家孩子不是被拱的白菜而是拱白菜的那只猪，“那你可得防着点儿那姑娘身边人，看你说的，那个情敌还挺懂得攻心计啊……唉，你吃亏就吃亏在这个职业上，你说你一进组就是几个月，别人要拐你的白菜，那不是容易得很吗。”

季绥听见“姑娘”俩字，沉默了一下，道：“不会，情敌这次也吃亏。”

季绥冷静了。

不得不说姓傅的这一手虚情假意玩儿得是真的好啊，他们俩一直以来斗惯了，傅暄这厮就吃准了他突然改变态度，自己肯定会中招吧？

他还真的就放松警惕了，还好有周天提醒。

好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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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