业余关系 第11章 吐露

傅暄第一次产生了看不透季绥的感觉。

他也不知道季绥是怎么理解他的话的，但他知道季绥理解的肯定跟他想传达的不是一个意思。

而且还是脱轨式的偏差。

傅暄：“你……”

“你不用再说了，”季绥将饭盒垃圾收捡起来，语气与其说是平和，不如更像一种勉为其难的规劝，“公平竞争，我好歹更看得起你一点。”

季绥带着垃圾走了，留下傅暄对着面前冒着热气的饭菜看了片刻，荒谬地笑了。

季绥自认对傅暄的这点把戏已经完全看穿，虽然之前从没往这方面想过，但周天那番话让他醍醐灌顶，傅暄那个性子，还真不是干不出从内部瓦解敌方战斗力的事情。

想着他不禁又要冷笑，真的看不出来，几年过去，这姓傅的更阴险了。

带着这样的滤镜，他在下午的工作过程中每每对上傅暄的视线，都不再像以前那样感到不爽和烦躁了。

他知道傅暄擅于揣度人心，所以当原先揣度者和被揣度者反过来时，他也终于明白傅暄在看穿别人的时候是什么感受了。那是一种油然而生的奇特优越感，有些类似上帝视角，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畅快。

三伏天正是最热的时候，又一次中途休息，大伙儿都是汗流浃背，风扇那点微弱的小风根本不顶用。

“来来来！吃西瓜吃西瓜，”赵明希让助理去买了西瓜回来，还是冰镇的，招呼着剧组众人，“辛苦大家了。”

这天气热得人打蔫儿，西瓜很快就被瓜分得七七八八，季绥拿了两块，一块给了周天。

周天拿着把小扇子扇得虎虎生风，啃了口西瓜，指指赵明希身边的小助理说：“我说真的，你要不也带个助理吧。我不在的时候也好有个人照顾照顾你。”

“不需要。”

“你怎么就这么倔呢，”周天说，“又不是坏事。”

“把你多出来的那份工资发给他的话，也不是不行。”

“……”周天吃个西瓜愣是噎了下，“那还是算了吧。”

西瓜再多也架不住剧组这么多张嘴，一块的量跟隔靴搔痒差不多，但季绥没再去拿，倒是楚萦这小丫头，热成这样了还能精力充沛地满场跑。

“季哥，”她手里拉着江子卿跑过来，两个姑娘进组前就认识，说是一个学校的，江子卿是师姐，“你今晚上有空不？要不要来打牌？啊你别误会，赵哥也来的，难得碰到咱们四个歇班时间一样的时候。”

今天的戏从天还没亮就开始拍，没有安排夜戏，顺利的话到傍晚能收工。

四个年轻主演之间处得不错，但开拍到现在大家在片场见面的时间经常错开，像今天这样四个人同时上班同时下班的情况还是头一遭。

怕季绥不答应，楚萦连忙又说：“我东西都准备好了，牌啊零食啊，都有，管够。”

季绥：“你觉得我贪你那点零食吗？”

楚萦：“那你贪我牌行吗？”

季绥：“行吧。”

楚萦欢呼一声，相处这段时间她也看出来了，虽然季绥看上去像个冷酷杀手，但真没那么不近人情，于是她又说：“我和子卿姐想去看看傅哥拍的剧照，季哥你要不要一起呀？”

然后她就看见没那么不近人情的季哥拒人千里之外地说：“你们去吧，我就算了。”

楚萦面露茫然，被一直没说话江子卿扯了扯：“好了走吧，再不去看没时间了。”

楚萦被她扯着边走边小声问：“我说错什么了吗？”

江子卿摸摸她的头，几分怜爱：“你雷区蹦迪了，孩子。”

“啊？”

“季绥这态度转变，肯定跟傅暄结了梁子。以后少在他们面前提对方吧”

楚萦又“啊”了声：“可我还叫了傅哥晚上来玩……”

江子卿也是一呆：“你们已经说好了？”

楚萦弱弱点头。

“……”这给她也整不会了。

于是当季绥结束了一天的拍摄，吃完饭回酒店洗去一身疲劳和汗水，在约好的时间来到楚萦房间，就看泰然自若坐着的傅暄。

一个在他看来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楚萦大气不敢出，坐在自己位子上如临宣判，都做好了季绥当场发火或是直接扭头就走的准备。毕竟想杀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然而季绥并没有发火，也没有扭头就走，他只是脸色微妙地阴了一下，便恢复如常，挨着赵明希坐下了。

傅暄和他就隔着一个赵明希的距离。

楚萦见状又观察了一下，发现季绥真的没有再表现出任何的不愉快，还问：“玩什么？”

五个人是在地板上坐着的，围成个圈，她如梦初醒，忙把扑克牌往中间推了推：“咱们正好五个人，就玩逮狗腿吧。你们会玩吗？”

赵明希和傅暄都表示会，江子卿只看别人玩过，但规则是懂的。

一圈下来，不会的只有季绥。

傅暄问他：“也没看别人玩过？”

季绥：“要是看过，我现在也不会说‘不会’。”

不知道是不是赵明希的错觉，明明身边这两个人的对话简单又普通，可他愣是有一种自己坐在中间显得那样多余的感觉。

他们之间有种奇怪的气氛，隐含攻击性，哪怕这攻击性不是对着他，可仍然十分排外，旁人很难插进去。

他在这个圈子里混迹几年，早已不是当初的毛头小子，锻炼出来的求生欲让他下意识寻找自保的方式：“傅暄，咱俩换个位置吧，你跟季绥说一下规则，我跟子卿说。”

这话的逻辑漏洞重重，可傅暄却完全没有去堵的意思：“好。”

于是两人就这么换了位置，傅暄挨着季绥重新坐下。

季绥：“？”

有换位置的必要？

赵明希在换位置的时候感受到身后似有短暂的杀气擦过，可他反而不再感到危险，而是有一种逃出生天的轻松。

倒是江子卿看他的眼神复杂，用气声说：“好像……没有必要换位置？”

赵明希摇摇头：“你不懂。”

江子卿：“？”

赵明希：“人贵在有什么，你知道吗？”

江子卿：“自知之明？”

赵明希：“不，求生欲。”

江子卿：“……”

而那边，不管季绥听不听得进去，傅暄都在跟他说明“逮狗腿”的玩法。

季绥当然是听得进去的，但听得进是一回事，心情好不好就是另一回事了。

不得不说傅暄这个举动现在在他眼里也是充满了浓浓的绿茶味儿。整个一贼心不死，还想企图跟他打好关系，从内部瓦解敌方势力是吗？

“……规则就是这样，懂了么？”傅暄说。

季绥“嗯”了声，将和他碰在一起的胳膊挪开，低声提醒：“你最好我考虑一下我中午说的话。”

傅暄回想起来，气笑了。

逮狗腿，通俗易懂的解释就是谁是卧底版的斗地主，扑克牌由原先的一副增加到三副，五个人当中依然只有一个地主，只是这个地主不是叫出来的，是摸牌摸出来的。

但是地主的阵营就不止一个人了，其余四人当中有一个人会成为地主的狗腿，同样是摸牌摸出来的。三副牌中会有一张特殊的红心8，摸到这张特殊牌的人即为地主阵营的狗腿，要协助地主获得本轮牌局的胜利。

由于是楚萦做东，第一局的地主免去摸牌环节，直接由她担任。这一局大家玩儿得比较保守，算是给没玩过的季绥和江子卿一个熟悉的过程。

季绥没玩过五人的斗地主，但玩过三人的，一轮下来足够他熟悉规则。

第二轮开始前，楚萦灵光一闪，来了劲：“光玩牌有点无聊，咱们来个惩罚机制吧！输的人要说一件自己觉得丢脸的事情，怎么样？”

傅暄问：“每个人都说？”

“好像这样消耗有点快，那就……”楚萦想了想说，“那就每轮只有一个人说吧，输的那一方再猜拳，谁再输谁来说。”

季绥又问：“要是没那么多丢脸的事呢？”

楚萦：“……”

怎么你俩一唱一和的。

小姑娘再度陷入苦恼，最后说：“那就这样吧，如果没有丢脸的事可以说了，或者不想说，就明天拍摄的时候给大伙儿买西瓜吃，输一回买一个，人多了还能一起分担呢。”

剧组人可不少，买瓜是一笔不小的开销，楚萦的这番提议也是建立在了解过在场人经济能力后决定的，大家手里都有那个闲钱。

第二轮，季绥摸到了地主牌。

谁是狗腿他自己也是无从得知的，除了决定地主的那张牌是明牌，别的牌包括狗腿牌，都是正面朝下的。

“季哥有点倒霉哦，”楚萦狡黠道，“新手上路，要小心啦。”

季绥看了眼手中的牌，发现狗腿牌被他自己摸到了。

他记得这种情况下就得看自己的牌里有没有恰好两张一样的牌，有的话说明第三张在另外四人其中之一的手里，那么就可以让那个人来当自己的狗腿。

于是他直接道：“黑桃3。”

赵明希“嚯”了声：“你这手气可以啊，自己摸到狗腿牌了？”

楚萦：“季哥你怎么不偷偷一打四，那才刺激呢。”

季绥：“我又不傻。”

第三张黑桃3在谁手里，季绥就不知道了，就算他没摸到狗腿牌也是不知道狗腿是谁的，只能从每个人的出牌路子上判断。

玩的就是一个心理战。

季绥这局的牌不太好，但打着打着，他发现还挺顺利。说明那个狗腿卧底在帮他。

他稍稍留意了一下，却发现……根本看不出来谁是那个狗腿。

一般这种滴水不漏的事情，他下意识只会想到一个人。

季绥瞥了眼右手边的那人。

他这一眼却没能逃过对方敏锐的觉察力，傅暄将手里的牌往自己的方向扣了扣，靠着床尾，有点懒懒的：“地主，我可没明牌。”

三个人的视线都聚集过来。

……果然是好绿茶。

季绥还从来不知道傅暄居然茶到这种地步，也真是怪自己以前不懂，现在回想起来不知道吃了多少绿茶亏，怕是从高中就开始了。

想着，他看着傅暄的眼神也变得意味深长，说：“我知道。”

傅暄眯了眯眼：“……”

怎么感觉又有什么走岔了。

风时顺时逆，接下来的牌局走向对季绥来说就不太顺利了，就好像他的狗腿突然凭空消失了，不知道是狗腿自己的牌顶破了天只能做到这个地步，还是别的什么。总之这局到最后以他的失败告终。

“季哥你输了！”楚萦满脸写着八卦，“快快快，分享你的故事！”

赵明希被她逗乐，说的话却不嫌事儿大：“收敛一点收敛一点，给他留点面子。”

“哎，还没说狗腿是谁呢，”江子卿提醒，“不是说还得猜拳吗？”

她话音刚落，傅暄慢悠悠将手里剩余的牌摊了出来。

那张整场都没出现过的第三张黑桃3，赫然位列其中。

季绥：“？”

他看着那张牌，又扫一眼傅暄另外剩下的牌，结合他先前出的那些，可以说这人完全是一手好牌打得稀烂。其中大概率还有人为的因素。

“你他妈，故意的？”他忍不住说。

傅暄不予回应，只是伸出手：“来吧，猜拳。”

季绥板着脸甩出一个拳头。

正对上傅暄的剪子。

季绥一顿，楚萦已经迫不及待二次起哄：“傅哥，你输了，你说！”

说到这个，季绥就来劲了。

回顾过去，他从来没见过傅暄丢脸，说不好奇是假的，谁不想看情敌笑话？

并且，他也想看看这样一个“假人”，到底有没有哪怕一点“真实”的时候。

傅暄不知道在想什么，低眉沉吟了良久。

就在楚萦说“要实在不方便就选另外一个惩罚”时，他抬眸，似是往季绥的方向扫了一眼，然后说：“丢脸的事，我目前只能想到一件。”

三人脸上的好奇更甚，就连季绥也挺了挺背脊，竖起耳朵听。

“被初恋拒绝过，”他缓道，口吻平淡，“算吗。”

因为我码字时间过于阴间，所以如果大家当天很晚了还没看见更新，那就先睡吧，醒来基本就有惊喜了（bus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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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也许会还一章债，俺争取阳间时间还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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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吐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