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晚辞目光转过去,对上薄景年幽深而冷淡的眸子。
气氛冷了下来。
大抵是没去公司的缘故,薄景年没有像平常一样穿着西装,只是穿了一件款式简单的黑色大衣。
站立在那里时,身形欣长,黑色的大衣却如夜色一般,到底是显眼。
宋晚辞站立于桌面之上,淡淡地垂下眸子注视着薄景年。
薄景年微抬眸子,冷静看着宋晚辞,并未有一丝一毫动怒的样子,眉眼都是和往常一样的平静。
他走过去,停在餐桌边,然后像宋晚辞伸出手。
“下来。”他道。
春日里,阳光也温和,从玻璃的窗面穿过来,一道橘色的光线落在男人的大衣之上,修长白皙的手上似乎也沾染了光。
袖口处因为抬手的动作微微露出一点,骨骼分明的手腕上有着一颗不太明显的小痣,在冷白的皮肤下衬的尤为明显。
宋晚辞视线落下,垂着的眼睫像是蝴蝶的翅膀,最后复而掀起,再次转向薄景年。
她往桌角的方向走,长长的餐桌上铺垫了一层白色蕾丝边的桌布。
白色桌布随着她的鞋跟而移动,原本用玻璃盖着的花瓶也顺着倒下。
水染过桌布,顺着桌角倾泄流下。红色玫瑰坠到桌面上,红与白,静寂的鲜艳。
宋晚辞下意识地转眸去看,玫瑰的花瓣被压挤,红色染到了桌布上。
一瞬间,重复的画面又浮现在眼前。
她不再去看,走到桌边,她微微弯腰,将手搭在了薄景年手上。
温热顺着掌心一直蔓延至心脏,稍稍驱赶了些刚刚的冷意。
宋晚辞蹲下身子,裙摆擦过桌面,纤细瓷白的小腿顺着桌角落下,她坐在了餐桌上。
薄景年眸色沉沉,最后抬手将宋晚辞抱了下来。
手臂触上腰肢时,宋晚辞淡淡出声:“您不问问我原因吗?”
一个莫名其妙的举动,总是需要原因的。
薄景年眉眼温淡,他并未回答宋晚辞的问题,而是低声道:“油画明天会换下来。”
没有回答问题却好像是已经回答了一样。
宋晚辞目光顿了顿,并未说话。
于远早早的就听到了这样大的动静,他走到大厅,看着满地的玻璃碎片,有些惊讶。
“这是?”
薄景年的手臂并未放开宋晚辞,他低头看着宋晚辞,神色仍是平静,目光不过轻轻地扫过满地的玻璃碎片。
他又收回目光,却开口道:“叫人来收拾干净。”
于远虽不明白原因,但还是立马应了下来,“好,我马上找人。”
一直安静着的宋晚辞并未挣脱开薄景年的怀抱,她迟缓地眨了下眼睛,最后道:“我想休息了。”
薄景年垂眸看她,最后将她拦腰抱起。
宋晚辞神色平常,在薄景年抱起她之后,她抬起手臂环住了他的脖颈。
手臂上细腻微凉的肌肤擦过男人的衣领,也触过他的喉结,然后清楚的感受到喉结向下滚了滚。
带着清浅药香的吐息落在男人脖颈处。
上楼时,宋晚辞本就靠近的唇碰到了薄景年衣领。
隔着一层衬衣布料,却能清楚的感觉到唇上的温热。
薄景年脚步轻微的顿了下。
宋晚辞目光越过男人的肩膀,落在那幅被砸碎了的油画上,最后淡淡出声:“她们说的很对,我确实适合精神病院。”
一句不明不白的话语,是在平常不过的陈述语气,没有一点情绪波澜,仿若是在说别人的事情。
薄景年眸子里的暗色细不可微的变化了下。
随后宋晚辞又淡淡道:“薄先生,我好晕。”
这是宋晚辞惯有的毛病,每次心理问题严重时会控制不住的头晕呕吐。
次次如此,薄景年是清楚的。
原本就低沉的嗓音此刻变得更为低哑,一惯冷淡的眉眼更显得冷,他道:“明天去医院。”
宋晚辞垂眸,想也不想的拒绝,“不去。”
嗓音是温淡的,语气却是平静。
医院那个地方她最不喜欢,甚至于讨厌。
薄景年的嗓音很低,他道:“没有商量。”
只是简短的四个字,字字不容拒绝。
走到了卧室里,薄景年弯腰将宋晚辞放于床边,手臂将要从腰上撤离时,宋晚辞扯住他大衣的衣角。
薄景年停住,垂眸看她。
宋晚辞抬眸,声音很轻,“一定要去吗,薄先生?”
薄景年眸色未变,如往常一般回答:“是。”
“可是,我不想去......”
宋晚辞扯了下薄景年的衣角,抬起的眸子里好似坠满的月意的水面,眉眼也似乎温和了些许。
薄景年清冽的眸子眯了下,注视着宋晚辞的眸子沉沉如渊,他并未开口。
宋晚辞瞳孔清明,她注视着薄景年,视线直直地望过去,原本扯着衣角的手缓慢向上,最后又回到了男人脖颈处。
“薄先生不是知道我最不喜欢去医院了吗?”
薄景年眉眼平静,他低声喊她名字,“宋晚辞。”
嗓音有些冷,连同他的目光。
“你不配合治疗,也不肯去医院,病是不会好的。”
薄景年眸色暗沉,面无表情地说完。
沉默的僵持。
宋晚辞瞳眸里倒映着薄景年冷淡的样子,她安静几秒,而后轻缓的应声:“我明白了。”
“我会去的,薄先生。”
在薄景年这里,宋晚辞永远也没有拒绝的余地,她不过是一只晚间莺,哪里能有自主的意识。
眸子的月意消失了,只余浅浅的水面,仍是不见底的死水。
她永远也好不了,那些看不见的伤口是不会愈合的。
环住男人脖颈的手臂缓缓落了下来,宋晚辞垂着眼帘,她下床还是忍不住走到了洗手间里。
头晕以及控制不住的恶心感。
宋晚辞打开洗手池的水龙头,任由冰凉的水冲过手心,最后蓄满。
卧室内的薄景年走到窗边,目光沉思片刻,最后拨通了一个电话。
……
第二日。
宋晚辞换好衣物,坐上了去向医院的汽车。
她眉眼平静的接受安排,没有多问一句,
车内,宋晚辞安静地坐于右侧,车窗紧闭,她淡淡地向外看去,外面的景色映入她的眼帘。
她有许久未曾出门,从住进温园的那一天起,因此,外面任何的景象对于宋晚辞来说都是无比陌生的。
被禁锢许久的人总是格外期待外面的景物与世界,可宋晚辞却不是,她只是静静地瞧着,并未有任何欣喜与好奇之意。
于远在前面安静地开车,时不时的通过后视镜向宋晚辞看去,他放缓车速,然后道:“宋小姐,您要是有任何不舒服都可以告诉我。”
他担心车速过快宋晚辞会不太适应,毕竟她有好些年没有出门了。
宋晚辞收回目光,点头应声:“好。”
到医院时,于远先行下车,然后为宋晚辞拉开车门,他道:“宋小姐,已经到了。”
“医生已经提前联系好了,我带您进去。”
宋晚辞微微点头,“麻烦您了。”
长长的走廊里,纯白的墙壁与过多的人群,弥漫着的消毒水气味,无一不是熟悉的。
宋晚辞安静走路,于远走于前方。到了一处诊室门前,他停了下来,随后他对宋晚辞说:“宋小姐,到了。”
他先是敲了下门,等到里面有回应以后他打开门,示意宋晚辞进去。
宋晚辞对他点头道谢,然后走了进去。
两个小时的问诊后,宋晚辞打开门从里走出来。
她低头关上门,等待多时的于远立刻迎上去问:“宋小姐,结束了吗?”
宋晚辞:“嗯。”
“需要现在就回去吗?”
宋晚辞目光扫过医院的墙壁,声音有一些轻:“好。”
她应道,转身走向楼梯口。
在她转身时,迎面走来一位身着红裙戴着墨镜的女人。她注意到宋晚辞脚步明显的停顿了一下,然后将墨镜滑下一点去看。
待到宋晚辞要与她擦肩而过时,她出声喊道:“姐姐。”
宋晚辞脚步停住。
“好久不见。”
女人将墨镜取下,笑容明媚的对宋晚辞打招呼。
宋晚辞目光微顿,眉眼温淡地望过去,并未应言。
“这么些年没见姐姐了,还是这样清瘦,姐姐的病有好一些吗?”
宋晚辞淡淡应道:“嗯。”
她也只是这样轻轻地应了下,仅仅是礼貌,温淡而透着疏离。
对面的人像是没察觉到一般,她又问:“我们可以去个没人的地方说话吗,这里人太多了些。”
宋晚辞静默不言,眉眼上是想要拒绝的冷淡。
“有些事情想和姐姐说一下,好不容易遇见,希望姐姐不要拒绝我。”
女人又道,然后重新戴上了墨镜。
即使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却仍盖不着女人明媚动人的笑意。
医院的一处角落。
宋晚辞背立窗户,侧过脸目光向下看去。
她并没有主动开口。
“姐姐自从搬出去以后就再也没有了音讯,父亲还常和我提起姐姐,不知道这些年姐姐过得好吗?”
宋晚辞闻言收回目光,淡淡出声:“宋诗画。”
“这就是你要和我说的事情吗?”
宋晚辞是一惯有耐心的,但这种耐心分人,对于眼前的人宋晚辞明显不想多言。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夜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