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住腊月里,外奶奶送给我们的花猪娃子也长成大母猪了。一天到黑就是哼哼,吃饱也哼哼,吃不饱也哼哼。防不住还给你从圈里跳出来。平时拿猪食脸盆一叫就跟上跑到圈里的办法也不灵验了。猪食里麸子攉多也不好好吃了。最多就是拱上两嘴头,又就转开圈圈了,光就知道哼哼的。爹和新妈出了外没有在,奶奶还以为猪有了病,请过来的兽医,看猪显得很焦躁,看水门也是肿的,就猜情:“呵,这个猪明明儿是起开了。”说奶奶:“你们得赶上曹家里去了!”曹家醋坊是老牌子醋坊,不知拌了有多少年的醋了,全镇子就他们家有撅猪。爹是初七日下午回来的,奶奶说给。初八日一早,老爹挖了两升麸子,棉帽子一戴,皮褂子一穿,提了个鞭子,当时就把母猪子赶上曹家里走掉了。赶住第二年四月八,头窝猪娃子就下下了。看上去傻乎乎的猪娃子,一个比一个看着心疼,不是在阳洼暖暖里晒太阳;就是围住老母猪拱奶;再就在圈里撒欢儿。我就不知道它们怎么那么多高兴的事,为什么一点点忧愁都没有?看着它们一天天长大,我的烦恼却是与日俱增的。——我得背到街上,把它们卖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