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无风雨也无晴 第4章 他对你真的这么重要吗

那日从魔界回来后，凡间北部有妖族作乱，三哥领命下凡查探。我呢，拉着红鸾，搬着小板凳，整日整日的坐在阿绫家。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既已答应三哥要好好跟着阿绫学习，就会认真贯彻落实的。先生说，好朋友应当有福同享，所以此等深造机会，我自然不会忘记了红鸾。

刚开始几日，我还是蛮有热情的。先是从百草仙人的百草园中挖了两棵桃花树，和红鸾一起种在了她凡间的宅子前。

后又跟着阿绫学了插花。瓶子是从药王那讨来的，花是跟着百花仙子去凡间采的。我把自己插的第一瓶莲花，摆在了三哥紫宸殿的檀木桌上。听紫宸殿的朝颜和夕颜说，三哥经常整宿整宿的不睡觉，我又放一瓶百合花在他的床前。

三哥的庭院中除了几株叫不上名字的常青树外，没有半点其他颜色。我拉上红鸾和阿绫缠着百花仙子又去了趟凡间，搜罗了各种奇奇怪怪的花。什么含笑半步颠、碰碰香、沙漠玫瑰，反正叫出叫不出名字的都挖了。

我们仨，忙忙碌碌七日，才把三哥的院子收拾完。红鸾挖的小鱼塘中几株白色的菊花和紫色的睡莲争奇斗艳，通向紫宸殿的道路旁交错摆放着含笑花和君子兰。院子东南角的红杏已开出墙外，西北角的红梅和向日葵交相辉映。靠着院墙的地方种满了牵牛花和蔷薇花，其他地方则散落着月季、玫瑰、牡丹、风信子，五颜六色、千姿百态。我左看右看，越看越觉得特别美，连红鸾都这么觉得，阿绫却一脸嫌弃，完全就是一盘大杂烩。切，花园又不是草园，颜色越多越能显得大气磅礴嘛！

我已经在想象着三哥看到后一定会很开心，不过三哥一向清冷，喜怒不形于色，就算开心也很少会表露出来。不过没关系，只要他心里是开心的，肯定又会送我很多稀奇的宝贝，清灵殿的那些物件我已经玩腻了。哎，不知道三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三哥不在的第十天，红鸾凡间的宅子旁，桃花十里，香气漫山。

三哥不在的第十一天，父帝竟问起了我的功课。除了灵力值测试满分，其他都未达到及格线。父帝罚我在清灵殿抄写《天尊语录》、《上清真经》、《少阳真经》，真的是太无聊了。我宁愿去看《神魔大战史》、《神魔后人传》、《六界奇闻异事》，就连《上古神器》都要比那三本书有趣的多。但是父帝这次像是铁了心要好好管我一样，竟然在清灵殿外设了三重屏障，还派了七八名天兵把守，除了他的手谕，任何人不得进来。幸亏没把碧清和连翘带走，不然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还不得憋死了。

三哥不在的第十四天，我终于抄完了这么多书。父帝却还是没有要放我出去的打算。我坐在清灵殿的门口，嗑着瓜子数着院中的落叶，一片两片三片。数到一百零八片的时候，眼神一晃，好像有个人影出现在院中了。我以为是三哥回来了，赶忙站起来，“三哥”！话已出口，才发现不是三哥，是二哥。三哥一向都只穿白色外袍，只有二哥喜欢穿金色外袍。

二哥从不与我亲近，想是父帝有事让他传给我。

“五妹，你可知父帝为什么还没有放你出来”？二哥背着手，站在屏障外问我。

“因为父帝太忙了，忘记我还在关禁闭了”？我不明白二哥干嘛问这么傻的问题。

“旁人都说五妹最会开玩笑，平日疏于亲近不曾了解，今日一见，果真如此”，二哥呵呵呵的笑着。

我没有答话，转身吩咐碧清给我倒杯水，瓜子嗑多了有点渴。

父帝生的四个儿子，单论长相的话，各个都不差。大哥死的早，我没见过，但是三哥房中有一幅他的画像。国字脸、宽额头，眼神刚毅，白色战袍配着青釭剑，确实威风凛凛，气盖如云。四哥文质彬彬，青衣宽袖，配上一把桃花扇，恰如陌上少年郎，翩翩气如兰。可惜的是，我刚出生时，就已跟着佛祖修行了。

而二哥，一头紫褐色长发从耳后一分为二，用一根金色丝带束起，额边两缕发丝在微风下荡来荡去，桃花眼、窄下巴，七分魅惑三分英气。

“五妹可知玄雨为何去了凡间半月还未归来吗？按理说，妖族势弱，再怎么折腾，以玄雨的能力也该早就平定了”，二哥依旧说的不急不慢，好似存心在吊人胃口。

“二哥，你有话直说，咱自家兄妹有必要这么遮遮掩掩的吗”，事关三哥，我不能不着急。

“五妹果然最关心玄雨了”，二哥竟像是有些失落般，他不是从来都不在意兄弟情分的吗。“魔界有人暗通妖族，布下地网，玄雨不幸中了瘴毒，血凝碧。元始天尊与药王均无药可施，我倒有一法子可试一下，可惜缺两味药引”。二哥说完看着我，不再出声。

“缺什么，你快说，我一定能找全”，听到三哥中了剧毒，我就已经慌了。碧清放在桌上的水杯不小心被打翻了，滚水流到了手上，我竟没感觉到痛意。

“五妹也知道我母亲是魔族的长公主，所以，我对魔族的瘴毒也是略有了解。玄雨中的血凝碧，想要解其实也不难，只需要一滴魔君的心头血，外加玄雨的至亲之人一滴血便可。我、你、父帝都是他的至亲之人，这个倒是不难。难就难在魔君的心头血”。

“让父帝放我出去，我去找魔君，我去求他”，我神色焦急，心里一片慌乱。人人都说，越急越不能乱，然而，真到这个时候，事关重要之人，又如何还能淡定自若。

连翘说，二殿下和魔君有着血缘关系，都求不来，殿下和魔君更是半点瓜葛都没有，他又如何会给您如此重要之物呢。更何况，半个月前，殿下刚去魔界大闹了一番。

是的，我忘了，我刚与魔君结下一点仇。不过能坐到魔界至尊之位的人，想必心胸一定是宽广的。我这样安慰自己。如果魔君能给我心头血，就算让我为了上次的事磕头道歉我也是愿意的。

“我放你出去，我此番来便是带了父帝的手谕放你出去。但是我并没有告诉父帝魔君的心头血可以治疗玄雨的毒，因为我也没有把握一定可以。再者，倘若为了一滴血而挑起两界战乱，想必玄雨自己也是不愿意的”。

“我知道，我自己去，不管结果如何，都不会牵连他人的”。我知道二哥是怕父帝怪罪。

二哥手持翎羽挥手间，便已解了清灵殿的三道屏障。我道了一句多谢，便匆忙赶去魔界。

这一次，我小心候在北冥城外，递上拜帖央求守门魔兵帮忙通传。大约是忌惮于拜帖上我的身份，他们一面帮我通传，一面又引我坐在城楼边的小茶馆喝茶。我哪有心情喝水，要不是害怕适得其反，我早就直接杀到星夜殿了。我在城门口走来走去，眼睛一直盯着城里的动静。魔兵劝了我几次，发现我根本静不下来，就不再劝我了。大约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刚刚去通传的小兵终于回来了，随他一起来的竟然又是薄迦祎。魔君这是故意的吧。算了，只要魔君给我心头血，他做什么，都是英明神武的。

薄迦祎上前要扶我上轿子时，我摆摆手没看他，抬脚便向前飞去。对于魔界，我第一次来时，便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找到星夜殿完全不是问题。但，当我落在星夜殿前时，却被告知魔君不在殿中。我一脸懵，回头望向薄迦祎，他一直跟在我身后。

“魔君在星月殿等你”，薄迦祎面无表情的说道。

“那是什么地方”？我虽不想与他说话，但是奈何魔君不按常理出牌。

“魔君的起居室”。

“他还没起床”？

“属下不知”。

额，算了，既然堂堂魔君都不在意这些小细节，我又何必在意这些凡俗礼仪。更何况，三哥的命要紧，我已经耗费这么长时间了，不能再拖拖拉拉，婆婆妈妈的了。想到此，我便让薄迦祎赶紧带路。

虽有熟悉感，但到底印象不深。魔宫的弯弯绕绕绕的我头都晕了，像是在走迷宫一样。薄迦祎把我带到一处独立的房子前，便自行退下了。我抬头一看，殿门上刻着‘星月殿’。我还未敲门，门内便传出了魔君慵懒的声音，“进来吧”，声到门开。

魔君穿戴整齐的坐在实木桌旁，并未起身，好整以暇的看着我，桌子上已备好酒菜。

“上次走时都没有留你吃饭，这次正好，陪本君吃个饭吧”，魔君像是话家常一样，招呼我坐下，体贴的像是邻家大哥哥。我有些吃不准他要做什么。

“魔君大人，我此番前来，实是有要事相求，我三哥他”，我话未说完，魔君便给我下了一个哑然无声咒，声音像是被卡在嗓子里了，怎么也发不出来。他也不看我，自顾自的坐了下来，然后手一招，便把我拖到了凳子上。他边把筷子递到我手上，边说，“不管什么事，等吃完这顿饭再说，本君不喜在饭桌上说事情”。说完解了我的哑然无声咒，还给我夹了一片肉。

以前经常听先生说，魔君虽一副放荡不羁样，但内里却异常阴险狡诈。所以，他不会在饭菜里下了毒吧？总不能药引还没求到，我却先三哥一步去了。

我拿着筷子，看着碗里的肉，犹犹豫豫，不知道要怎么办。

“没毒”，魔君像是看穿了我的想法，轻佻眉毛瞥了我一眼，又夹了一块肉自己吃掉了。“你要是想救你三哥，就赶紧吃，别磨磨唧唧”。

“啊！你知道我是来做什么的”，我惊讶道，“所以，你能救我三哥，对吗”？我小心翼翼的问道。既然他这么说了，他应该是有办法的。

“嗯”。

“我三哥现在还活着吧”。

“一时半会死不了”，魔君望了一眼我碗中的肉，继续说道，“但是，你要还是这么慢慢腾腾，我就不能保证他能不能撑到你回去的时候了”。

“我吃我吃，我会快点吃”，我拿起筷子就赶紧夹菜。我不知道他口中的吃完是什么概念，但是如果把这六盘菜都吃完，那肯定算是吃完了吧。

我不再说话也不再看魔君，只是一个劲的赶快吃。吃完六份菜的时候，我不知道魔君有没有吃饱，反正我是撑到肚子都要炸了。

魔君看我吃的这么多，问我是不是几天没吃饭了，要不要再来一桌。我真想一个碟子砸他脸上，你丫的看不到我已经撑到说不出话了吗。

“不用，不用，现在，现在能告诉我了吗？我，我要赶回去救我三哥”，我磕磕绊绊的说着话，手不自觉的就拉上了魔君的袖子。魔君看着我的手，我顺着他视线看过去，才反应过来，慌忙收回了自己的两只手。

我看着魔君几乎要哭出来了，“您贵为魔界至尊，说过的话得兑现啊”。魔君站起来，背着我问道，“他对你真的这么重要吗”？啥，问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我又懵了。

“谁，我三哥吗？当然重要啊，从小到大，只有他最最疼我，他不重要谁重要”，我也站了起来，站在魔君身后，实话实说。

“好，本君可以给你心头血，也可以告诉你如何救治，但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魔君转过身来看着我。

“什么条件”，虽然不管什么条件，我都会答应的。

“……我现在还没想好，想好了自会告诉你”，魔君轻挑眉毛，语气微扬。呃，这魔君刚刚还是一副阴沉样，怎么就这么几瞬间就又变了脸。怪不得先生说魔君总是反复无常。

“好，只要与两界纷争无关，其他的我可以答应你”。

“一言为定”。说完，魔君右手一把短刀插入胸口，左手变幻出一个白瓷瓶接住了刀尖上滴下的血。他把瓶递给我后，给了我一张纸条，上面是解毒之法。我看看手中的两份宝物，对着魔君连声道歉，魔君伸出手来，似要摸一下我的头，但他的手还没碰到我时，我已经转身一溜烟推门而出，沿着来路疾驰而去。

三哥一定要等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