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H市的一条大街上,一个人影浑身湿透着,正孤独地在繁密的雨幕中前进着。
太阳彻底落了下去,城市内毫无半点灯光,变得一片漆黑,只是偶尔天上零星闪过的电光,给这片天地带来丝丝光明。
可那人影却像是不受黑夜局限般,灵活地走在大街之上,转眼就走进了一家废弃已久的网吧之中。
却见网吧门楣上,标示着的是……
兴欣网吧。
萧山体育馆中。
“你身上还有晶核吗?”孙翔一边拉着邱非快跑一边问。
“大多给了黄少天。”邱非回答,“不过就算是这样,靠我们两个,也不是不能突围。”
“那你知道黄少天向哪个方向跑过去了吗?”孙翔问。
“嗯……小心!”邱非推了一下孙翔,而后自己也猛然向后躲去。
却见体育馆上方,一灯具猛然向下砸来,“砰”的一声,地面都被砸得微微凹陷了下去。
“这也太用力了,还会搞突袭,看来这回那些丧尸还真长脑子了。”邱非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打不打?”
“等会儿,找个适合我纵火的地方。”孙翔露齿一笑,“等会儿他们靠近了些,你记得帮我抵抗一些奇奇怪怪的干扰异能。”
“你要放大招?”
“没错,蓄力时间比较长。”
“哈,没问题。”
几分钟过后,却听闻萧山体育馆一阵骚动,而后萧瑟的街区之中,便是“轰”的一声爆破声。
那是连漫天雨水都浇不灭的火光,熊熊燃烧着,直把追击进萧山体育馆的丧尸们炸了个精光。
两个人影从火光之中狼狈逃出,向着曾经嘉世俱乐部的方向跑去,再一回首,看向曾藏着无数回忆的萧山体育馆残墟,只剩一声叹息。
终究是回不去了。
待孙翔与邱非二人,冒雨跑了好一段距离,才终于找到了嘉世俱乐部附近。
看着面前同样是熟悉但是萧索的俱乐部建筑群,二人相视一眼,感慨良多。
虽然曾经,两人在有些观点之上,立场不太一样,只是如今再回旧地,不免起了相似的心思。
“黄少天应该是去了兴欣网吧。”邱非说,“按照他的能力,花点精力,甩掉丧尸不成问题。”
“他那气息变化的异能?”孙翔随口应了声,“那我们找到他之后,想办法一起回基地吗?我有些不太确定,基地内的情况究竟怎么样了。”
“基地里面还很安全。”一声音突然出现在两人耳畔,孙翔一惊。
回眸一见,却见空落落的街道上,站着的,赫然是一个长相清秀,神情温和,身着H市异能者服装的年轻人。
“乔一帆。”邱非喊出了那人的名字,“喻文州让你来接应我们的?”
“好像不是喻文州……”乔一帆的神情同样疑惑,“我也是今天出来做任务的,被人救了之后接了大量补给,又过来准备接应剩下在外落单的异能者。”
“什么叫好像不是喻文州?”孙翔直接问了出来。
“……那人让我回去自己体会。”乔一帆难得说话似是而非的,没给个人准话,听着孙翔和邱非心里一阵嘀咕,而后乔一帆给孙翔和邱非递过了晶核,“你们先补充能量,等会儿大家一起杀回去,对了,黄少天也在附近吧?他没和你们在一起吗?”
“我在这里。”那人打开了兴欣网吧的门,“看门外有人,我观察了一阵,发现是你们,就出来了。”
非常时刻,黄少天的话说得很简略,又和众人解释了一下他是如何甩开那些追击的丧尸的。
众人随即躲避入兴欣网吧,H市基础设施荒废了好几个月,网吧内也早就不供电了,在安静漆黑一片的网吧之内,乔一帆大致向几人解释了一下叶修几人对H市如今形势的判断。
精神系丧尸……
听着网吧之外的雨落声响,黄少天看着正在补充能量的另外几人,突然说道:“你们听了我刚才的解释,没有什么疑惑吗?”
“什么?”孙翔皱了皱眉,“你想说什么?直接说吧。”
“呵呵……你们没发现,我的异能,能蒙蔽精神系丧尸对我们精神体的感知吗?所以在最开始,我可以替小邱引开那些丧尸,最后又靠着我的异能,甩开追击而来的丧尸。”黄少天的表情乐呵呵的。
“不过你的异能,不能直接同时在我们四个人身上起到作用吧。”邱非说,“所以最后,还是要我们一起杀回去。”
“你错了……”黄少天吸了口气,“是你们三个人一起杀回去。”
“你不和我们一起吗?”乔一帆有些怔忡。
“我?我去拯救世界去啦,就不和你们一路了。”黄少天说,看众人还是一副云里雾里的模样,无可奈何状地摇了摇头,“我说你们这些人啊,平时我说那么多话,你们都不听,现在难得简略了些,还听不懂我在说什么,那我就宣布了啊!我黄少天,要跑去刺杀精神系丧尸,能杀几个就杀几个!”
孙翔蹭地站起了身:“你疯了?”
“呵呵,你们可别跟着我,我的异能顾不上那么多人,跟着我,你们反而都是累赘。”黄少天两耳不闻他人言,自然而然发动了自顾自说话的技能来。
邱非与乔一帆的表情也是微微一变,想开口说些什么,然而黄少天那张嘴,此时却又是火力全开,抢白说道:“乔一帆,H市基地有很好的方法,去对付那些丧尸吗?”
“……听说目前双方正处于僵持。”乔一帆叹了口气,“它们的数量,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乔一帆说着,忽而有些明白黄少天的想法了。
“基地在等待外部救援,已经派出人去附近的基地求援了。”乔一帆说。
“等得到吗?或者……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可以等得到?Z国的丧尸禁止屠杀令,让H市的晶核储备并不充足,我们的晶核大阵能坚持几天?坚持不下去了怎么办?还不是要真刀真枪地相互拼杀。现实并不是童话,虽然很残忍,到时候难道不是必须让更多的人命填进去!不如让我去刺杀几个精神系丧尸首领,能让我多弄死一个首领,大家总能少点牺牲。”黄少天说,“人类和丧尸的战争啊,能让我个人做出那么大的贡献,不也挺好的?”
“可无论你有几成把握成功刺杀精神系丧尸,无论最后的结果是成功还是失败,你都必死无疑。”邱非指出了这一点。
黄少天的表情几乎有点漠然:“你们也觉得我分析的没错是吗?那我就准备过去了。”
“喂!”孙翔拉住黄少天臂膀,“你真去啊?你……那么有觉悟啊?”
“嗯,孙翔,虽然以前我一直看不惯你,不过现在,我希望你,希望你们,都能好好活下去。”黄少天说。
孙翔,邱非与乔一帆三人对视几眼,纷纷想说点什么,可看着黄少天坚定的眼神,却是一句阻拦的话也说不出口。
该说出口吗?
“.…..”
“其实我还是很想活下去的啊。”黄少天见气氛冷凝,眼神一动,又对着剩下的三人笑笑,眼眸中闪过一丝黠意,“虽然遇见了一些很伤心的事情,不过总是得活下去的,不过现在嘛……我是真的没办法了,我走到这一步,已经尽力了,只能放飞下自我,去见见老朋友了,就先走一步了,我觉得能死在这种情况下,那人也没法嘲我什么了吧。对了,见到我那位老朋友,你们几个有什么话想让我带给他吗。”
邱非张了张口,第一次眼见有熟悉的人就要消逝的情景,心中的悲伤几乎要令这青年落泪,他吸了吸鼻子,肃然说道:“不用你带话,可能末世之后的有一天,我也会战死,到时候有什么话,我自己去和他说吧!”
乔一帆抿唇:“一定要这样吗?”
“这种情况下,牺牲个人拯救集体,不是理所当然的么。”黄少天说,“大道理说了一堆,其实我平常觉悟确实没那么高,不过这种情况下,竟然也就自然而然地接受了……你说我怕吗?我确实怕,不过想想,尽头有人在等我,感觉也就那样了。”
兴欣网吧内,一排排电脑桌前,四人围坐在一起,陷入死寂。
“那你……有什么话想带给H市里的朋友吗?”邱非问。
“嗯,基地里那些人?不用了吧,那些人都会明白我的意思。”黄少天说完,突然思量一阵,“对了,以后要是有人有机会和G市基地,我的亲人见面的话,倒可以帮我带我点话去。”
黄少天又是罗里吧嗦说了一堆,叮嘱了许多,另外三人却都神情认真地一一记了下来,甚至拿起了网吧里的纸笔,把那些看似废话的语句一字不漏地记了下来。
“说话说太多,我都想他们了,突然有点不想走了,不行,我还是快去吧。”黄少天说着,也没人知道他这句话是纯粹调侃他自己话多,还是真的有点舍不得了。
但是他们……拦不住他。
黄少天推开了椅子,站起身,拿了一大把晶核,够他用上好几天的分量,而后又观察了网吧外的情况好一阵子,才推开网吧的门,一步才踏出网吧,忽然声音有些闷闷的。
“噢,对了,帮我和他说……”
“什么?”
“算了……他很聪明,但是年龄还那么小,应该,我不出现了,很快就会忘了吧。”黄少天埋头苦笑说,“那也就不用给他留什么话去了。”
说完,不再顾身后几人反应,独自踏上最后的路途。
兴欣网吧内的三人,看着被关上的大门,心间沉重,只觉一片冰凉。
分明将死的人不是他们,可是他们,却好像从黄少天孤单的背影中,预见到了自己,乃至身边那些人,最终会有的结局。
雨声磅礴,滴滴答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