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思之余,方晗想到,自从来了这里,她的转变很大。
从前不会去关心外人的选择,如今也九分假一分真,跟这些角色认识了这样久。
她对人通常没有主观恶意,第一回看小说,也发自内心地希望女主角林素能报仇雪恨,走上人生巅峰,谁知道她是后来的走向?
唉……她又想起雪莲的歪理,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还是少指点吧。
被剧情反复撞到的方晗,本已对林素灰心,不过眼见林素这段时日一心搞事业,又酝酿出了些期待之意。
后续会如何发展,她会将倒霉男配当成韩奕风,来一段苦恋吗?
顺利发展成苦恋,男配盒饭的几率很大,林素心死如灰的概率也直线上升。
假如方晗拿的是林素剧本,应该根本就不想做神了,先得把这狗屁剧情捅个对穿。
她尚在出神,林素已从万般纠葛中抽离,鼓起勇气:“若真是他,我还要杀他。”
方晗瞥她一眼,林素不等她开口,很快又道:“只不过,我总觉得事出蹊跷,韩奕风那一日死透了呀,怎会复生?”
“难不成,他也修了返魂术……”林素自言自语,“若是修了返魂术,怎么灵山没有动静,见了我也只是站着不说话。”
“你也知道,他复生之事,灵山不会全无表态。”方晗斟酌道,“是真是假,过些日子,再看那边的态度不就知晓了。”
“倒是你,”方晗问起林素,“你杀了他一回,倘若他回来,你是当真要与他不死不休?”
林素点头:“他,是我的仇人。”
当初她重塑肉身,所经历的痛苦,全都拜韩奕风所赐,更让林素不可思议的是,理由竟然只是轻飘飘一句认错了人。
她从没忘过。
方晗见她此刻心志坚定,也没别的可劝,往外瞧了眼。
“你不是说,再也不与魔宫的人来往。”
提起这茬,林素稍显迟钝,而后道:“对呀,您入魔了?没有就不算。”
有关复生一事好似被她暂且抛之脑后,脸上又浮现出坚强乐观之意,方晗在唏嘘中送客,雪莲道:“不愧是女主,经历了这些,还能积极乐观。”
它话里有话:“不像有些人,受点儿挫折就摆烂甩手,阴气沉沉。”
方晗心想你死期不远了,她微笑道:“那你来选,你要做女主吗?”
雪莲打住:“不了,我当一朵花挺好。”
一个坚强的女人,难道只有被折磨时才会有美感。
大约是被命运折磨得越狠,看客就越是感到过瘾。
好吧,方晗承认,不屈的精神的确让人动容。
只是通关过后,奖励怎么会是男人的爱呢?想想韩奕风吧,没经历什么莫名其妙的受虐剧情,不过他跟林素相爱相杀之后,名利双收,完全是人生赢家。
林素能有多不屈?前脚她才方晗跟前担忧韩奕风复生一事,后脚又借着正道名头,彻查鬼市,要将各种阴术与返魂之事都弄清楚,云宗不幸亦在其中。
徐玠和方晗提起此事,脸上浮着些倦容。
“好在落声与尽鹤时常与林阁主往来,否则又要闹到我面前。”
他又许久不曾睡过,内力无虞,面上是掩不住的困倦。
寻常来说,徐玠在方晗面前很在意相貌,这几日诸事加身,他罕见地有几分颓色。
长发也搭在手背上,他晃着尾巴,跪在方晗膝上,被她推开。
没想到一眨眼的功夫,他几乎睡着,被方晗推开后,才茫然转醒,黑发贴在唇边。
“别睡这儿。”
两人在他议事的竹楼里,小乌前脚来过,与方晗热情地打过招呼,方晗并未有回应,徐玠却暗自不爽。
本就疲累的心境,被醋意搅弄,想睡在她膝头还被拒了,徐玠伤神:“玄女厌弃我。”
“我向来如此,”方晗没理会他哀伤。
本要冷着脸再说点儿难听的话,余光瞥见探出头的幽昙,方晗闭眼,缓了几分。
“你起来,我有事要问你。”
不知为何,徐玠见了她,多数时都跪在地上和她谈话,半侧着身倚在她腿边,瓷白的脸颊贴着她的手,漂亮的眼从下往上勾着她的视线,又怯又可怜。
这并非方晗授意,她看他不顺眼是一回事,只是许多贱都是他自己要犯。
没有摄像头之时还好,如今被人盯着,方晗受不了。
徐玠当真累极,坐在她对面,也时不时闭目要歇过去。
方晗看在眼里,心想这修仙界的人怎么如此弱。照设定徐玠都是魔尊了,除了原文的男女主,寻常人不是他的对手,几天不睡觉就受不了?
难道不该是几个月不歇息也生龙活虎吗?
她心底神游天外,嘴上与他商议正事。
“林素来此,你心知肚明。她最近在查返魂之术,你也听说了,可有别的进展?”
徐玠稍一想,就知方晗所问:“没有韩奕风的消息。他死了,怎会轻易重现人间。”
韩奕风身死时,徐玠正在经历人生重大打击,不曾亲眼所见。他心底揣测韩奕风之死与玄女有关,只是玄女不提,他也不会问。
两人对某些事有着诡异的默契,徐玠很懂事,不会多嘴,方晗也感觉男人问太多,手伸得太长没好处。
“林素近来都留在鬼市?”
“我想,应当是吧,”徐玠不能确保,“上回我杀了……林阁主要与魔界划清界限,我干涉得太显眼,惹人起疑。”
他也没那样多的精力,魔宫处于百废待兴、重新规整的阶段,自顾不暇,之所以关注着外界,还不是留心玄女的事。
方晗应声,打算亲自去围观林素与傀儡男配的重逢,徐玠已困得睁不开眼,伏在桌上,青丝缠绕在他的指尖。
他邀功:“我近来很听话吧?”
不会去主动烦她,事事为她着想,不稳定的情绪也不再暴露于方晗面前。
她抽出头发,指尖碰到了他的手背,青年的睫羽颤了一颤。
“你要什么。”
他半梦半醒,闭着眼,很快就轻声:“还没有说过你的名字。”
说个名字只是小事一桩,随口一提的事,方晗只不过是觉得别扭。
她上回答应过徐玠要告诉他名字,后来因种种事耽搁了,徐玠再提这事,她将名字写在了桌上。
徐玠支着额头,含笑读出来:“日为边,天将明也……”
他对待她的名字很珍重,将她写下姓名的纸来回看了数遍,小心翼翼等墨迹干了,才收入袖中。
人总是贪心的,他很快又问:“你在从前的世界,过着什么样的日子。”
还不等方晗回答,她立刻感受到了让人脑后发麻的冷意与注视,她回头撇了眼缠绕在窗边的幽昙。
徐玠不曾察觉她的异样,面上挂着笑意,昏昏沉沉要睡着,原本还惦念着玄女,方晗低声说了句:“你先歇息。”
他这才心满意足地伏在桌面上睡去。
可竹楼里的冷意仍在,方晗走到幽昙边,馥郁的香气让她想要回避。
这些花,高高在上地望着方晗。
“方晗。”
幽昙的语气还是公事公办的样子,听不出任何个人情绪。
“你将现代与穿书的事,告诉了他?”
方晗看了看发抖的雪莲,眉心拧起:“我以为这可以说。”
“不要误会。”
竹楼边原本没有别的花,幽昙在顷瞬间爬满一壁,扎入泥中,仿若在吸食血肉,扩大监视范围。
它继续道:“通常,即使你说出去,也不会有何影响,小说人物,无法理解高维生物。这,是被允许的行为。”
方晗更不懂:“既然如此,你为何问我——”
这朵幽昙的枝蔓伸得很长,用诡异扭曲的姿势凑到徐玠身边,将熟睡中的徐玠审视许久,才回答方晗的问题。
“但是,对于有些人物,我建议宿主们与其减少联系。”幽昙很惋惜,“很抱歉,徐玠在此范畴。”
它说得隐晦,方晗质疑:“你们既要我攻略,又让我减少联系,我怎么做得到。”
“不要装傻。”幽昙带着笑意,说的话却不客气,“我真诚建议,减少目标人物对现代世界的了解,否则对你百害无利。”
真对她好,当初还让她莫名其妙穿书,真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只不过,不跟徐玠说现代的事,对她目前的处境也没什么影响,不值得她与幽昙在此僵持。
于是方晗颔首:“好吧,我明白了。”
得到方晗的回应,幽昙退离此处,茂盛的根叶收起,连同探查徐玠的那一支花苞,也收了回去。
“祝你好运,方晗。”
幽昙的离开和到来同样无声无息,方晗盯着重归寂静的白昙,喃喃道:“为什么是花?”
在离奇的万千世界里,它们强迫女孩们做了这样多讨厌的事,吃着人血人肉盛开。
为什么偏偏是花?
雪莲到这时才敢喘气:“花很漂亮,大家都喜欢花。”
因为有了迷人的外表,才能将残忍的事实包装成礼物送到倒霉蛋手中。
方晗心情不好,没接话,转身前去鬼市,打算看看林素与男配何时相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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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