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炜良扫视一圈歪歪扭扭站着的士兵们,蹙起眉峰,大声喝道:“行如风,立如松。看看你们这副萎靡不振的样子,有何处配得上军纪森严的元军名号?”
坐在地上休息的几个新兵闻言连忙站起来。许是郑炜良前些日子因着吕彧,并没有对他们多加管束,胆子稍大一点的都没把郑炜良的发怒当回事儿,仍旧懒洋洋地站着。只是有眼力劲儿的已经在队伍里站得笔直,和他们这些看似无所畏惧的就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郑炜良的目光威压十足地从那些没站好的新兵的脸上滑过。那些人被看得俱是身体一僵,狼狈地躲开他的视线,有些后怕地调整好站姿。
“现在进行体能训练。第一部分,摔跤。我和刘偏将会向你们演示抱摔、绊摔、扭摔一些基本的摔跤动作,你们要仔细观察。”看他们站好,郑炜良收回眼中尖锐的凌厉,严肃认真地对他们说道,“然后我会给你们一柱香的时间两两组队进行对练,我们则负责对你们的动作进行纠正和指点。过程中你们有什么不懂的地方要及时问出。”
“先学习下潜抱摔。”郑炜良一面说道,一面和刘佳拉开距离,说道:“最重要的是确定我们和对手的距离。”
他双腿分开比肩稍宽,两手握拳,一条手臂屈抬于身前,另一条手臂伸直出拳。刘佳以同样姿势,另一只手摊开屈于身前将郑炜良的拳头挡住。
“通过出拳他可以碰到我,表明我一定也可以碰到他。”郑炜良偏头说道,然后他迅速下蹲起身说道:“这样的距离我可以通过一步就完成一个下潜动作。”
接着他向后退去,再次出拳,这次需要刘佳伸直手臂去挡。“这样的距离一步并不能完成,我需要三次上步。”郑炜良一面示范,一面数道,“一、二、三。上步动作后,就像我这样单膝跪地,双手抱紧对方腿部。”
“注意出拳时,重心下落,蹲下时距离足够我们往前跪膝。同时我的肩膀也会撞到他。这是一个最好的距离。”郑炜良再次连贯地示范,并耐心说道。然后他起身,刘佳因为他的动作被动地向后退去,郑炜良紧接着讲解道:“同时这样的动作,你在站起来时,对手会被你往后推。”
最后他面向队伍总结道:“用手来确定我们和对手的距离,也可以将对手的视线放在我们的手上。”
“好了,现在有什么疑问可以问了,没有疑问的人自由组队进行练习。”郑炜良看着他们沉声说道。
队伍里有两三个人犹豫地走过来,询问郑炜良细节问题。郑炜良看向一旁的刘佳说道:“你去看着其他人。”
“是。”刘佳应道,向解散的人群走去。
未满一柱香时间,众人便已经可以掌握其中要领。郑炜良略显满意地将他们集结说道:“抱摔今日我就带你们练到这里,你们私下互相练习。”
然后郑炜良又和刘佳向他们演示了绊摔、扭摔动作,因为时间不充裕,他们没有再给新兵们自由练习的机会。
在众人准备前往中央广场之前,郑炜良严厉地告诫道:“现在我们教给你们的每项技能,都可能是你们今后在危机中的保命符。你们对它们掌握的熟练程度要达到在何种境地中只要有一丝可以使出的机会,就要用它们打败敌手。”
“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众人凝神认真地齐声喊道。
半月前,单宛便命人先将详细记载各种阵型的构造图、优势弱点、适合在什么地带进行战斗的理论知识的兵书向新兵们分发下去。期间由郑炜良、张芸等人带着他们进行过两次站位和走位演练。
中央广场四面有墙,中间空荡。新兵们成方阵围着单宛等人蹲下,单宛高声说道:“基本阵法兵书里都有详细解读,你们应该都已经熟记于心了。今日就来实际操练看看你们的成效。”
单宛说罢,高举右手,身后的号兵拿起牛角号角放到嘴边,深吸一口气,鼓起腮帮子吹出了尖锐明亮、节奏快速的声音。
悠长的声音在中央广场中不断回荡直至变得微弱,单宛提醒道:“这是进击。”
然后荀六继续吹起号角,这一次的声音低沉哀怨,十分绵长。单宛说道:“这是撤退。”
雄浑嘹亮的号角声紧接着响起,盖过了之前的余音。单宛继续说道:“这是防御。”
“你们从加入我朝军队中起,下到一兵一卒,上到统帅将军,都要牢记在战斗时做到令行禁止,协调一致,严格遵守进退的规矩、聚散的法度。”单宛的目光扫视过面前少年们的略显青涩的脸,厉声说道,“你们操练武器数月有余,便不用夏教头演示如何快速准确地使用矛盾。我和其他将帅会在楼上观看,接下来你们需要互相配合完成演练。”
等单宛和郑炜良他们走到楼上,单宛高声喊道:“方阵!”荀六便吹响了开始作战的号角声。
原本的四个大方阵迅速变换成数个小方阵,然后形成一个大型的方形阵式。随着号角声传达的信息的变化,士兵们行动干练标准地做出各种战术动作。
“换圆阵!”
结构紧凑的阵形伴着激昂的号角声变成环形,这是一个抵御敌人攻击十分有效的阵型。
“换数阵!”
数阵队形密集,旨在快速集结兵力应对攻击。小跑着的队伍中接连有人相撞,让原本井井有条的队形变得混乱,不仅集结速度大大降低,还出现了致命的缺口。这样的失误无疑犯了阵法的大忌。
单宛微微蹙眉,却没有停止演习,继续喊道:“换雁形阵!”
被撞到一起的人还未分开,便被推挤向另一边。人挤着人被迫地横向展开阵形,左右两翼七扭八歪地向前或向后排列,几乎看不出梯形。
单宛眼中的失望和忧虑实在是到了无法掩饰的地步,就连一向神经大条的张芸都察觉出她的不悦。
“换疏阵!”
一旁的将帅们听着单宛这句话下面的风雨欲来,在心里默默同情了一把这群对单宛性情一无所知的新兵蛋子。
疏阵相对简单,慌乱的人群总算重新变得有序。
单宛抬手示意身后的荀六,他连忙吹响结束的号角声。然后单宛带着其他人面色冷峻地大步走下楼梯,向人群走去。
新兵们自觉地向两侧移开,给他们让开一条路。单宛等人走到他们的中心,举手下压,四面士兵们都迅速蹲下。
“如果你们参军为的是在有一天外敌入侵的时候,能够提起武器在战场上浴血奋战、保家卫国,你们就需要学会在不同地形和战斗环境中迅速调整阵型。”单宛看着面前战战栗栗的少年们,郑重其事地劝告指点道,“这考验的是你们的纪律性,你们整体的机动性和变化性,更是你们之间的协同作战能力。这能直接提高整个军队的战斗力。”
看着单宛不像特别生气的样子,少年们都悄悄松了一口气。听她说的话,有些人不免又热血沸腾,觉得自己仿佛下一瞬就能应召出征。
然而,单宛却眸光一凛,话锋一转毫不留情地说道:“你们看似是一个整体,却个个心高气傲、不知天高地厚,把演习当成是平时训练需要完成的个人任务,只觉得自己完成就好,丝毫不顾整个队伍和其他人的安危。虽然现在战事刚刚停歇,但外敌仍然随时有可能进攻,你们也随时有可能要走上真正的殊死同归的战场。如果现在朝廷需要你们上阵杀敌,以你们方才的表现,早就拖累所有人成为他人手下的亡魂。”
一番剥开血淋淋的现实的话,让内心躁动的新兵们被单宛劈头盖脸地浇了一盆冷水,心里只剩下满满的自责和沮丧。
单宛没有再说话,给了他们足够的时间去思考记住她的话,反思自己的错误。
等了一会儿,她环视四周,看着眼神逐渐又变得坚定起来的士兵们,神色和语气明显缓和下来,继续说道:“所有的阵法都不会是一成不变的,我们还需要一起不断调整和创新阵型。不过现在的你们,显然还做不到。此事不急,未来可期。”
之后,单宛等人又带着他们重复演练,并及时针对每个人的问题进行教导,效果果然显著。众人一直从日升练到了日仄酉时才告一段落。
夜里新兵们勾肩搭背地去龙栖山山脚下的碧河里洗澡。
陈福脱下军服,浑身**地淌进水里,一面净身,一面感慨道:“听说单将军已经很久不带新兵了,往常单将军来军营,因为要训练我都不敢多看。这还是我第一次离单将军这么近。”
“怎么?你站前排啊?”旁边的李庄笑着凑过来问道。
“去!你这就是嫉妒!”陈福恼羞成怒地说道,抬手甩了李庄一脸水。
李庄也不恼,抹了一把脸,得意地说道:“你那算什么?单将军和郑副将比武的时候,我就站在台边。那才叫精彩!”
“什么?他们比过武?什么时候的事?”陈福一听急了,满是遗憾和震惊地追问道。
远离众人的吕彧闻言不屑地轻嗤一声,他慢慢走入河中,不经意间抬头却瞧见刘佳穿着整齐地站在树下面。
他蹙起眉,便见张芸手下的得意之兵胡明生走了过去。两人只字未言,刘佳就乖顺地跟在胡明生身后走了。
吕彧冷冷地移开视线,默默净完身穿上新的军服。然后他随手在河边捡了个手掌大的石头,顺着水流洗干净,将脏衣服放在水里凸出来的石板上,用石头反复敲打衣服。等衣服上的污垢都被打出来后,吕彧站起身将湿衣服拧干,便独自离开河边。
在外面晾好衣服后,他绕过半个军营,来到后面的库房。
守在门前的陆耀见到他过来,精神不济地挺直腰背。
“我是吕彧,张副将让我过来拿举重器。”吕彧简单地表明身份说道。
陆耀点点头应道:“你在外面等着。”然后他打开库房的门走进去,没过一会儿,陆耀有些吃力地拿出来一个木铁制的举重器。“还有一个。”他说道,又转身进去。
等他再出来,陆耀便锁了库房的门,对正试图一下子拿起两个举重器的吕彧说道:“明日破晓之前还回来。”
吕彧低头专心研究着举重器,心不在焉地低头回道:“好。”
陆耀打着哈欠走远,吕彧同时举起两个举重器,瞬息之间,他的手上青筋暴起,小臂不堪重负地微微颤抖。
吕彧坚持着走了几步,终于经受不住将其中一个放在了地上。他轻轻地喘着气,不甘心地看了眼地上的举重器一眼,还是像陆耀那样把它们挨个儿拿到了训练场地上。
李庄和其他人回来,远远地瞅见吕彧正在练习举重的身影。虽然看不清全貌,但李庄眼力极好,吕彧被张芸带回来时,他也认真地观察过对方,没几下就认出那黑影的主人。
他拍了拍身边陈福的肩膀,说道:“我还有事,你先回去吧。”然后朝着吕彧的方向小跑过去。
陈福疑惑地看着他的背影摸摸后颈,随后跟着其他人回了舍房。
“吕彧,你不去休息啊?”李庄跑到吕彧面前,好奇地问道。
吕彧正在做肩上推举,闻言淡淡回道:“不去。”
李庄碰了一鼻子灰也不在意,转头也像吕彧先前那样研究起被搁置在地上的举重器,他愈看愈手痒,忍不住向吕彧问道:“我能试试这个吗?”
“可以。”吕彧不动声色地喘了一口气,说道。
李庄得了答应,兴致勃勃地上手去拿,结果被出乎预料的重量带得差点跌倒。他连忙稳住身形,双手紧握,带动三角肌中束发力,学着吕彧的动作慢慢举起来。
两人将全部精力放在举重器和发动的身体肌肉上,倒是安安静静地练了一柱香的时间。吕彧和李庄把举重器放下,微微俯身双手放在膝上调整呼吸。
忽然,不远处传来微不可闻的有节奏的稀碎声响。
李庄抬头看去,是夜行回来的刘佳和胡明生。李庄兴奋地直起身,摇臂喊道:“刘偏将!子安哥!”
一旁的吕彧眸光微动,抬眼望去,见刘佳和胡明生慢下脚步,对着李庄和他颔首徐行而过。
“小声点,别人还在睡。”吕彧收回目光,对着李庄冷声提醒道。
“哦。”李庄小声应道,然后他看着刘佳他们离去的方向,对吕彧说道:“刘偏将他们都回来去净身了。我们回去休息吧,我听老兵说明日是组织新兵们负重越野的日子,得养好精神。”
吕彧闻言将举重器放到一边的台子下面,低低应道:“嗯。”然后两人便一同离开了训练场。
胡明生和刘佳走到河边,无言地脱下衣服净身。两个人都不是能说会道的性子,收拾好后,就各自回了舍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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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将帅演军技,将军斥兵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