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照耀在新建成的小区临街铺面上,牌匾上崭新的“万能侦探事务所”几个大字仿佛在发光。
一辆低调奢华的轿车停在门前的街道上,两名西装革履的男子走下来,一个打开车后门,一个恭敬地搭着车门顶,请下来一位拄着拐杖、头发斑白的半百之人,看似普通的便装处处贴合身材,一看就是量身定做的名贵货。
此人缓步走进万能侦探事务所,两个西装男分立在门口,摆出标准的闲人勿进姿态,引得路人频频侧目。
事务所里。腾耀没有因为来人气派的排场而给予过多优待,一盒市面上没见过的豆奶便算招待。来人看看豆奶,皱了皱眉,盒子上连根吸管都没有,摆明了不想让人喝。虽然他也不想喝这玩意。
“桌上有剪刀,剪开折角就能喝了,”腾耀翻看着手上的资料,头也不抬地解释道,“环保养生又好喝,我建议你试试。”
来人看看腾耀又看看桌上的豆奶,鬼使神差地取了剪刀剪开包装,尝了一口。纯纯的豆子清香融合牛奶的细滑,神奇地抚平了他内心的焦灼,他忍不住又多喝了两口。
见来人紧蹙的眉头松懈下来,腾耀放下资料,礼貌轻笑间,室内似乎都亮了几分。
来人微怔,他在商场多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意气风发的,凄惨落魄的,高人一等的,伏低做小的,唯独眼前这个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任他搜肠刮肚也想不到一个恰当的词来概括。如果非要形容的话,大概只有“灿烂耀眼”勉强配得上了,不是因为他的相貌——他的相貌也是很出众的——但与他那气定神闲游刃有余、整个人如同会发光般的气场相比,外貌反而没那么惹眼了。
他心底最后的惴惴也在腾耀嘴角那一丝浅笑中烟消云散。
“腾先生,我是王老板介绍来的,他说他给您打过电话。”来人不自觉用了敬语。
“原来您就是刘老板,”腾耀摆摆手,“您不必客套,有什么委托尽管说。”
“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刘老板长长叹了口气,“还不是我家那个败家子,我赚下的万贯家财给他挥霍他还嫌不够,非要大半夜跑到什么野楼去探险,结果,结果……唉。”
刘老板的独子刘智野刚满二十,目前正在国外著名野鸡大学镀金,时值暑假,刘智野回来的第一件事便是邀上三五好友去酒吧消遣,后来也不知是谁提出去野楼探险,一行喝得醉醺醺的人就去了,谁都不会想到这一去竟出了事。
“酒吧的服务生说他们走的时候是六个人,除了我儿子还有两男三女,我已经确认过他们的身份,也联系上他们的家人,他们全部都和我儿子一样,疯疯癫癫,连爹妈都认不得了。”刘老板眉心的川字似已入骨,让这个平日里很注重保养的男人看上去老了许多。
腾耀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轻敲几下,没有提问,也没有安慰。
刘老板缓了会儿,继续说道:“医院建议转入精神病院继续治疗,可我刘家是有头有脸的人家,怎么可能把儿子送到那种地方去。我托关系重金从国外请了位心理专家,专家说首先要弄清楚他们出事前遭遇过什么刺激,才好有针对性地展开治疗。实不相瞒,来这儿之前我请过两位侦探去调查,一个去过之后说什么也不肯接我的委托,另一个到现在都不见人影,也联系不上,我实在是没办法……”
腾耀忽然打断他:“您说的野楼,是城东老城区那间独占十亩地的古堡式建筑吧。”
见刘老板点头,他的手指在桌面上轻敲两下,刘老板浑浊的眼珠死死盯着他手指的起伏,好像那是决定他儿子生死的判决书。
“这个委托我接了,”腾耀停下手上的动作,脸上又是那看似明媚实则职业的微笑,“不过听刘老板所述,这个委托似乎存在一定危险,所以价格方面……”
刘老板立刻从兜里取出一张填好的支票,恭敬递到腾耀的桌子上:“这是订金,如果能查出我儿子出事的真相,尾款按订金的十倍支付。”
腾耀漫不经心地瞥了眼支票,是个让他满意的数字。
“三日之内,成与不成我都会给您回信,若是查不出什么,订金我会全数退回。”
腾耀做了个“请”的手势,刘老板立即起身告辞,带着他的人匆匆离开。
直到再也望不见刘老板等人的身影,腾耀才将视线转回到电脑上,网页上显示的是城东野楼,相关词条无外乎死过人或闹鬼。
“闹鬼的委托啊,”腾耀的笑比映在他脸上的晚霞更夺目,“可比抓小三找猫狗有趣多了。”
~
万籁俱静的夜,弯弯一撇的月亮高悬在半空,柔和月光的映衬下,漫天星斗熠熠闪耀,这是个难得的晴朗之夜,时不时有云飘过,转瞬便被清浅的夜风吹得四散。
零点的钟声准时敲响,忽然间狂风大作,那些不知散到何处的云又一层层叠了回来,令夜空看起来越压越低,星月顷刻之间被掩去光芒,大地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闷闷的隆隆之音炸响,暴雨倾盆而至。
老城区狭窄而凌乱的街道上,一簇亮光刺破暗色,豆子大的细密雨点无所遁形,噼噼啪啪得如此心惊动魄。黑到发光的重型机车疾驰而过,溅起的水花欢呼着飞向半空,热情拥抱即将加入的同伴后结伴重归地面。机车的响动逐渐远去,最终被哗啦啦的雨声彻底掩盖。
一栋偏僻而静谧的老旧别墅门口。
重型机车漂亮地甩尾,稳稳停在斑驳的铁门前,一只锃亮的黑皮靴踩在水里撑住车身,身着黑色皮衣的腾耀望望伫立在深夜雨幕中的漆黑别墅,抖掉透明雨衣上的水,快速摘掉头盔,戴上雨衣的帽子。额前碎发沾了些许雨水,他毫不介意地甩甩,停好机车,大踏步向别墅走去。
这栋古堡式三层建筑前后各带宽敞院落,院墙高达两米,将这一方小小的天地隔绝于世俗之外,唯有被粗重铁链锁住的铁门缝隙能让外面的人一窥里面的究竟。
雨势愈发急了,单薄的塑料雨衣不堪重负,腾耀不得不用手撑着帽檐,避免雨水直接拍在脸上。即便如此,他仍旧不得不眯缝着眼睛,光线不佳的环境下,他看得更模糊了。
忽然,他睁大了双眼,因为他瞧见个小小的白色物体突兀地出现在院子里,并且缓慢地移动着。
那是什么?
腾耀努力想看清楚,奈何有心无力,只辨得出那玩意不似人形。
白影一晃便不见了踪影,似在印证这野楼闹鬼并非虚言。
暴雨倾盆的午夜里,谁瞧见这幕都会肝胆俱裂,刘老板委托的第一任侦探就是被这如鬼如魅的影子吓跑的。腾耀从那侦探嘴里挖出这条线索时着实没太放在心上,闹鬼的地儿他去过不少,可到头来不是人们道听途说便是人为恶搞,世上有没有鬼他说不准,但他知道活人想见鬼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此刻亲眼目睹,他在短暂错愕之后居然有些兴奋,据说见鬼的概率比第一次买彩票就中头奖还要低,他一来就撞见鬼影说明他今晚的运气爆棚了,说不定今晚就能弄清楚刘智野发疯的原因。想想支票上那一串零,腾耀的眼睛都要更亮几分,他左右看看,铁门旁的墙壁上有少许凸起,适合攀爬。
网上说这栋豪宅建成后的第一任主人还没来得及住进来就遭遇空难,全家无一幸存,后来这宅子交到远房亲戚手里,一家人住进来没两个月也全死了。如此富丽堂皇的大宅,凶名远比盛名更甚,大众戏称其为野楼——
伫于城中,无人敢近,实乃荒野之楼。
如今的野楼归谁所有是个谜,唯一可以确认的是没人在这住。
轻巧落地的腾耀还没直起身,先被水坑里溅起的水喷了个满头满脸,他下意识闭上眼,眼底残留的影像里,那抹白影又出现了。
腾耀不敢托大,抹脸起身背靠墙,再睁开眼时,他已全神戒备。然而随着那白影的靠近,腾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是……一只企鹅?
五米之外,娃娃大小的企鹅歪着小脑袋猛瞧腾耀,似乎想不明白这人是如何冒出来的。它那白白的肚皮在暗色中如此显眼,可当它转回身,背脊与翅膀上的黑色又将它完美地隐匿于黑暗之中,在这无星无月又下雨的夜里看过去,确实诡异莫名。
这便是野楼闹的鬼?
腾耀哭笑不得地靠前几步,朝肥嘟嘟的企鹅招招手:“过来过来,让哥哥看看。”
企鹅貌似被他的举动吓到了,小短腿使劲往后倒,下盘又不够稳,硬生生跌进水坑里,胖胖的身体很不灵便,扑腾起来的泥水把它肚皮上的白毛都染脏了。
腾耀伸手要扶,小企鹅更加慌张地挣扎,二者将碰未碰之际,一道厉闪劈亮天际。
腾耀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他眼前的地面上除了小企鹅和他的倒影,还有个被拉长的影子。
影子的主体,就在他背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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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1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