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临 第17章 存活

今夜繁星满天。

天空很热闹，球场也很热闹，操场上的巨大的探照灯落在塑胶球场上，二十四个球桩清晰可见。

躁动的男生们挥汗如雨，热烈的氛围和白天没有什么区别。

女生宿舍楼点点暖黄色的灯光亮起，透过窗户，可以看到人头攒动，偶尔飘过几个刚洗完澡，身材高挑的美女。

我关上了寝室的灯，痴痴的趴在窗户上打量夜晚的校园。

似乎我的青春与他们格格不入。

我更喜欢安静的窥探周围发生的事情，并不喜欢参与其中。

手里的粉红色棒棒糖也与我格格不入。

被撕掉糖衣的棒棒糖狠狠下坠，在水泥地上发出一声脆响，然后摔得稀碎。

我从没见过向宋星辰这样直接的男生，初次相遇，就大胆表白。

当时的我觉得浑身都不舒服起来，我把头盔摘下来，放在他的后座，然后扬长而去。

之后，我就疯狂的想起了哥哥。

头发上的红色丝带在夜风中飞舞，撩拨我的脸颊，有些痒痒的，没有了铃铛的声音，时间变得很平静。

我嘲笑自己，和我疯掉的妈妈有什么区别？

还好哥哥阻止了那一切……

我知道哥哥是对的，可我忽然很难过，选择理智就要割舍别的东西。

爱情这东西真的不适合我，我比别人更容易疯魔，这大概是基因里带的，我很难控制。

我掏出手机，鬼使神差的拨通了那串熟悉的号码......

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通。

“你好，哪位？”

是哥哥的声音，我手指颤动，慌张挂断。

过了两秒，电话回了过来：“沫沫，是你吗？”

我心中百转千回，终于还是嗯了一声。

顾叶枫的心情有些激动：“你终于肯联系我了，我们要不要见一面？”

我许久都没有说话。

“沫沫，你还在听吗？”

“嗯。”

“见见我，好吗？”

我吸了吸鼻子，鼻涕却不受控制的往下掉，我想起宋星辰说的话：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不要压抑自己。

可是在哥哥面前我不能哭，如果我哭了，他也会难受。

任性是小孩子做的事情。

我没有太多时间继续做小孩子。

“沫沫，你哭了？”他轻轻叹了口气：“我很担心你。”

“我们不适合见面。”我说。

“你还在生哥哥的气？”他问。

“哥哥也不想这样，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这并不是最好的结果，给我个机会弥补你，好不好？”

哥哥的话听上去就像个渣男，我委屈的问，“怎么弥补？”

“什么时间有空？”他说，“我去接你。”

我刚想挂断电话，他却突然阻止了我：“沫沫，别挂电话。”

我愣了愣：“真想见面的话，明晚在校门口，我等你。”

一整晚，我们就这么通着电话，两个人都不怎么说话，只是偶然问一下对方还在不在。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手机已经没电了。

我度日如年的等到了晚上，天刚刚变黑的时候，我就开始压抑不住自己内心的激动。

哥哥打来电话的时候，我刚换上运动鞋。

我带上门跑下楼，他在电话那边温柔的说：“你慢点，别摔了！”

我尽量压低自己的呼吸声，却抑制不住自己想要见他的激动。

我刚走出后门，就在人群中一眼看见了哥哥。

他穿着白色的T恤，头发似乎刚刚洗过还没有完全吹干，软软的搭在额前。

他的精神看上去并不是很好，大概是长途跋涉的原因。

我已经走到了他的跟前，可我的脚仍旧在继续靠近他，直到我踩到他的鞋子，才停下来。

我想拥抱他，但我克制住了。

“你看起来很好，比我想象的好。”他说。

“你看起来不怎么好。”我说。

他静静的看着我，“你好就行了，我们换一个地方说话吧，去我住的地方。”

我有些失落，他终究没有抱我，我跟在他身后，我们穿过后门的小吃街，穿过路灯稀少的马路，终于到了他住的地方。

他走在我前面：“你前天晚上喝酒了？”

“嗯，你怎么知道？”

“宋亦宵是我老板的女儿，这段时间我一直通过她了解你的近况，听说有个男生在追你？”

我不明白他究竟是什么意思，一边推开我，一边又偷偷关注我。

我从前喜欢研究人类的心理，可是我看不懂顾叶枫。

他简直比天书还复杂。

他见我愣在原地不动，忽然回头问我，“别答应他。”

我点头，“好，听你的。”

我跟着他上了电梯，他租了一间两居室，房间的陈设很简单，基本设施都有，看样子，他打算在这里待一段时间了。

我从落地窗眺望学校的位置，刚好可以看见我的宿舍楼。

他给我倒了杯热水，然后静静坐在我身旁。

他的脸上投下睫毛的阴影，温柔中透着几分沧桑。

“我们已经有半年没见面了吧？”他说：“你放下了吗？”

我的鼻子忽然有点酸，却倔强的嗯了一声。

他点头，“挺好的。”

“那你呢？你放下了吗？”我问他。

他看着我，然后说：“如果我放得下，就不会来这里了。”

我愣了一下，“那你打算怎么做？”

“我打算来这里发展，已经跟公司提交了申请。”

“为什么？”

“因为我们是一家人。”

“只是这样吗？”

“我想和你回到从前。”

“从前？”

我心理很清楚，我们再也回不到单纯的从前了。

“还是哥哥和妹妹的关系吗？”

他的眉头皱起又平复，最后说，“你真的很想换一种关系吗？”

“无论哪种关系，我都希望你是心甘情愿的。”我说，“你开心就好。”

※

我们聊了很多小时候的事情，最后哥哥实在太困了，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我从卧室找来了被子，轻轻盖在他身上。

我真心希望他可以睡一个好觉，这样顾夜临就不会出现在这样一个平静的夜晚。

我打开手机，找了很多国内外文献，上面有关于精神分裂的研究与治疗。

其实我从未想过真正离开哥哥，高考填志愿的时候，我几乎没有犹豫的选择了学医。

我埋怨过两个哥哥，埋怨顾叶枫总是推开我，埋怨顾夜临给我造成的心里阴影，可是半年过去了，我最终发现，这些都是我可以接受的，只要我的内心足够强大，我就可以承受他们对我的伤害。

可以接受顾叶枫不爱我，也可以接受顾夜临的忽冷忽热，我只要他们好好的活着。

人是种很强大的生物，即便没有爱，也能存活。

我想证明自己和妈妈不一样。

她做不到的事情，我可以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