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春的天气沾上些闷热,陆灵坐在院中定定望着圆月,感受凉风吹过,笼子里的阿鹤也呆呆的看着月亮。
吴妈皱眉从外面进来。
“小姐,那张世清要见你……”
话还未说完一道声音就从院外响起:“灵儿我来看你了!”
她转头去看,一个白袍公子哥晃着折扇悠悠走进,举手投足间自诩风流,手里还提着一盏宫灯。
阿鹤看到他立马后缩竖起防备,目光紧跟宫灯。
“这是我在街上诗词比赛上赢来的,借花献佛拿来送于你。”
明黄宫灯照亮张世清白面,也清楚照亮他眼底的乌青。
陆灵不动声色的笑脸相迎,眉眼弯弯隔住眼底的深深厌恶。
“谢谢张公子。”
张世清走到她面前将宫灯递上:“给。”
吴妈抬手欲接过,却被张世清躲了过去,语气甚是不悦:“下人滚一边儿去!目无尊卑的!”
陆灵笑容淡了淡,张世清毫无察觉的把宫灯塞到她怀里,阿鹤见状缓缓爬上前,爪子磨着笼底,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张世清顺势坐在一边的石凳上,放下折扇开始滔滔不绝。
“你都不知争夺这宫灯的人有多少,还好本公子学富五车才高八斗,才能在千人中脱颖而出……”
她把宫灯转头递给吴妈,笑看着张世清,不着痕迹的用帕子擦着手。
“如此看来张公子当真厉害的紧。”
张世清眼神迷恋的望着她艳丽容颜:“这般好看的宫灯也只有灵儿才配得到它。”
说着手不自觉就伸出,陆灵巧妙的偏头躲过他的动作。
“面上敷了脂粉,恐弄脏张公子。”
张世清悻悻收回手,拿起折扇扇动掩饰尴尬:“都怪灵儿太美,灯下看美人,看的我都入迷了。”
随后猛的一拍脑袋,白面浮上大笑:“我还给灵儿准备了一个惊喜,这会儿应该好了。”
话音刚落一束火光“咻”的直冲云霄,陆灵下意识抬头去看,伴随“嘭”的一声,巨大烟火在夜空中绽放,姹紫嫣红五彩斑斓。
笼中的阿鹤却猛的后退抱住自己,紧闭双眼浑身颤抖。
十几束烟火齐齐喷-射天空,整个陆府被照的五颜六色、恍如白昼,震耳欲聋的声响让陆灵不得不捂住耳朵。
“你喜欢吗?!!”张世清大声喊道,表情骄傲的看着她。
她刚准备回答,就见笼子里的人翻江倒海的狠撞着铁网,一下又一下,喉间还发出凄惨的叫声。
“吼!!……”
阿鹤神色惧怕不知疼痛的撞着,铁笼隐隐有翻倒的趋势,守着的侍卫一时控制不住,不知所措的围着铁笼,但又不敢接近。
陆灵从没见过他这般失控,面色凝重焦急的看着那边,张世清顺着她目光回头看,然后看到了正拼命撞击笼子的阿鹤,顿时目瞪口呆。
烟火还在不知疲倦的响着,笼子摇摇欲坠渐渐变形,随着最后一下笼门被“哐啷”撞开,同时烟火停下,陆灵就看阿鹤慌不择路的朝自己微微敞开着的闺房冲去。
“哐”!
房门晃了几下,屋子里瞬间传来噼里啪啦东西摔碎的声音,随后猛的停下回归寂静。
“这……这……”
张世清望着房门口结巴的问道,哪知烟火又砰砰砰响起,陆灵厌烦的捏了捏眉间,随后指着院门口大声喊道:
“你先回去吧!!”
立马有侍卫上前架着他往出走,张世清一脸懵的被推出院子,想回去再问,却被那俩侍卫挡住进不得。
见他走了吴妈连忙跑进屋看,满地狼藉,古董茶壶什么的摔了一地碎片,人也不知道在哪。
陆灵冷眼看着那绚丽的烟火,心情特别糟糕,她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烟花。
默默等着烟火停下后,吴妈招呼下人赶紧收拾屋子。待收拾干净后陆灵被推进去,她扫射一圈屋内,最后目光停在她的闺床。
吴妈端起蜡烛上前蹲下,趴在地上往床底里看,果然对上一双闪着光的眼睛。
“小姐,他就在这里面。”
“把他拉出来。”陆灵叹了口气,举手动了动食指,两个侍卫立马进屋,吴妈站起来让开位置。
侍卫胳膊伸进去欲把人拉出来,他身子又往后缩着紧贴墙壁。
“小姐,我们够不到他。”
她在不远处看了半天,又想起阿鹤护食的动作。
“让厨房做一只烧鸡过来,越香越好。”
不一会儿烧鸡来了,侍卫把盘子放在床跟前,就等着他伸胳膊的那一瞬间抓住他。可等了半天都不见床底的人有什么动作,只好又看向陆灵。
陆灵此时面无表情,美食都诱惑不了了?
指尖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扶手,她把脖间的长命锁摘下,让吴妈推她过去,小手悠悠晃着垂在床边。
“你的长命锁,只要你出来我就还给你。”
阿鹤蜷缩在床底,乌瞳紧紧随着长命锁转动,左手缓缓伸出,却又立马缩回去。
她等了半晌都没等到,深吸口气,收回长命锁。
“想法子把他哄出来。”
于是大半夜的丫鬟又是拿拨浪鼓又是蹴鞠什么的,十八般武艺都用上了,可床底下的人就是巍然不动,一声不吭。
陆灵崩溃的扶着额头,闭了闭眼,最后挥挥手:“夜深了大家都回去睡吧,明日再说。”
大晚上总不能把床给拆了。
闺房重新安静下来,她展开被子躺下,困顿合眼,今日实在折腾太久了。
床底的人竖起耳朵细细听着屋内动静,望着那一方烛光抿嘴,在听到头顶人绵长香甜的呼吸声时最终也支撑不住,悠悠阖眼。
隔日陆灵起来洗漱妥当,阿鹤还是躲在床底不愿出来,她气的连早膳都吃不下。难不成真要拆了这床?!
毫无头绪之际一只鸟儿站在院墙上叽喳渣的叫着,她眯了眯眼。
阿鹤在床底饿的肚子咕噜直叫,无精打采的盯着门口发呆,突然一股属于兽类的气息让他眸子亮起,随后眼前一白,看到了一张可爱憨厚的“笑脸”。
“汪汪!!”
他缓缓从床底爬出,坐在地毯上抱着毛茸茸的大白犬很是喜悦。
陆灵在院中打了个哈欠,可算是出来了,不然她那床真的保不住。
吴妈靠近低语:“小姐,大房那边已经暗中把喜帖发放完了。”
她低嗯一声:“面具做好了吗?”
“今晚就能送来。”
浅笑着看向屋内,正好对上一双纯净清澈眼眸,目光主人慌乱移开,继续跟跟白犬玩耍,她耸耸肩,抬头晒太阳。
阿鹤一整日都待在她闺房内,晚上她要睡觉,哪知刚进门人又钻到床底去了,连他的新伙伴都不要了。
“......”
陆灵捏紧了小拳头,语塞的跟吴妈对视一眼。
又是相安无事的一夜。
早上陆灵没有起床,她任由白犬跑到床边摇尾巴,在床底人爬出来的那一瞬间将准备好的被子扣在他俩身上,门外侍卫立马进来制住慌乱的人。
“明日成亲了,你今天不能待在床底下,明晚再让你钻个够。”
侍卫拿着银白面具阻隔住他龇牙咧嘴的凶相。
果真天刚黑大夫人便浩浩荡荡来了她这儿,身后跟着一群丫鬟仆从,端着凤冠霞帔。
“近日太忙忘了告知灵儿,我儿阿昊中了状元明日回江南,我跟你伯父商量过了捎带办了与你世清的婚礼,这是婚服,灵儿记得起早点,伯母到点来找你。”
那些丫鬟进屋放下托盘,陆灵一语不发的盯着她,神情捉摸不透。
“别这样看着伯母,明日有许多宾客来,你可莫要让陆府落了面子才是。”
二人对视半晌,陆灵缓缓应了一个好字,大夫人勾嘴一笑,徐徐转身。可她走了,院子却被守卫围的密不透风。
陆灵看了一眼偏房,张扬回屋睡觉去了,那婚服看都懒得看一眼。
说出去怕是都无人相信,新娘子在成亲前一晚才知道自己要成亲了。
第二日一早陆府便吹锣打鼓人声鼎沸,听起来很是热闹,她慵懒的打个哈欠,吴妈给她盖上盖头。
“已经准备妥当了姑娘。”
“好。”
府外聚着那群人都是来看状元郎的,那些庆贺之声也是说给陆昊听的,陆灵这后院儿反而极为安静。
很快大夫人身边的妈妈便过来通报。
“吉时到了,姑娘该去正厅拜堂了。”
轮椅出了院门推过游廊,陆灵转着手里的红苹果。
“新娘子到——!”
议论声瞬间停止,她坐在大厅中间心如止水。
“新郎官儿到——!”
众人齐齐看向门口,眼神期盼。陆书峰更是笑的满脸褶子,可当看清来人时他瞬间变了脸色。
银白面具大红喜袍,凤眼藏着慌乱,却拥有玉山倾倒之身姿。
这哪儿是他那身子被掏空的草包侄子!
阿鹤被侍卫架着走进厅内,在场观众一时鸦雀无声,陆昊在一旁也皱起眉头。
陆灵在盖头底下唇角勾起,柔柔开口:“怎么还不拜堂?吉时快要过了。”
陆书峰面色僵硬的望着大夫人,眼中怒火都要喷到她脸上了。
“怎么回事?!”
大夫人也一脸懵:“这不是灵儿前几日买的......”
“伯母!”清丽嗓音打断她后面欲说的话:“阿爹说过让灵儿找个自己喜欢的人,他就是我喜欢的人。”
陆灵顶着盖头催促道:“快些拜堂吧。”
“世清呢?!他人去哪儿了?!”陆书峰沉着脸问道。
无人回答。
慢慢的人群开始窃窃私语,陆书峰忍无可忍的把目光转向阿鹤,却在细细看了几眼后心下一惊。
这人...为何长得如此像上京的平阳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