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澜蹒跚止云楼 第26章 柒

楚流云并没有想到密道的尽头，竟是他们住的客栈离着不远的破庙。

夜子澜仰头道：“天快亮了”

远远的看去天际晨光熹微映入他的眼里，他又扯了扯楚流云的衣角:“先别急着走啊，马上就要日出了。”

“想什么呢?”

楚流云:“在想……在想陈府当年是不是还留着活口，如果这个密道是原本的陈家人留下的，那么当初遇难的时候应该会有人从这里逃走的吧，那活下来的人，会知道陈望春叛国背后的隐情吗?

“你为什么对陈家……”夜子澜停了一下又改口道“难道陈家和阳关雪有什么关系？”

“不知道。”

夜子澜其实想问的是：为什么对陈家的事那么好奇，还有，你和朱雀阁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会来擦到檀香楼的拍卖会场，还有阳关雪,还有……你的身世，为什么，我会查不到?难道棠晏清所言,只是从战场上捡回来的遗孤么?

而此时的楚流云也在想，夜子澜真的是个游商?可以肯定这一点并不全然，可他接近自己有何目的?

难道他知道了……不，应该不会，他的身份除了棠晏清以外,就只有辕轩池和朱雀阁知道，除此以外，那些人已经死了，他在宫里待了那么久连凌徽和凌煜都没发现，夜子澜一个外人，又从何得知?

想到这,楚流云倒是可以放心了，他说:“那天你妹妹……”

“阿云,你看!”夜子澜指着天边的绯红。

是日出,太阳此时只露出了金灿灿的一角被那抹耀眼的红色包裹着，由殷红到橘红再渐变到灿金，那些颜色染上飘渺的云雾,一切显得如此温暖而梦幻。

楚流云看着对方的满脸笑意，他的眼里也一起被照入了晨光,有那么一刻，楚流云觉得眼前的人眸中有烟火，灿若星辉，宛若人间惊鸿，绚烂得仿佛能胜过这场盛大而磅礴的日出。

“阿云，你怎么总是不睡觉?”

棠夜宁在天还没亮的时候就早早的起了，抬头看见某人穿着那身熟悉的白衣坐在屋顶上发呆。

他冲他嚷道:“你快下来，上面很危险的。

屋顶上的人依然没搭理他,上一秒还说危险的小孩，下一秒就不知道上哪找来了梯子爬了上去。

棠夜宁习惯性地戳了他一下:“你在干嘛?”

“等日出”。

“日出？就因为这个，所以不睡觉”棠夜宁往他身旁凑去，他在他脸上观察了一阵子，心里想着这夜猫子怎么精神这么好，连个黑眼圈都没有。

“夜猫子”:“ 谁说我不睡觉?”

“那你为何……”

“我起的早。”

“哦”

“诶，你看!”棠夜宁指着远处金边的一角，两眼欣喜地泛着光。于是从那日起，棠大少爷也不再睡颜觉了,因为他在心里暗自许诺那个人，以后的每天，都要陪他看日出，直到，那个人离开后 ,他还是会习惯性的起来，不同以往的事屋顶上少了个作伴的身影。

楚流云此刻有些恍惚，心跳好像漏了一拍，但很他很快回过神来,将视线转向日暮初晓。

夜景洛站在断崖边,山脚下是刚渡上日光的怡城，他无心欣赏此景，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主上。白濯朝他走来。

夜景洛：“如何?”

“排除楼内分部的人员及刚入门的那些人，现在嫌疑最大的便只有楼中核心基层的人物。”

夜景洛抬眸道:“ 除了曦藏夜以外，另外的三位主事，一个也不能漏，还有，重点排查那些主干信息来往濒繁的人。”

白濯一顿,信息往来频繁,而且情报又灵通的不就是……

“您是怀疑……”白濯意外道。

“没有充足的证据,任何人都有可能存在着隐患，本座并没有针对任何人。”

白濯松了一口气，不禁脱口道：“属下还以为。”

“以为什么?”对方的语气带着散漫。

“没…没什么”白濯封口道,把想说的那句:“以为您是刻意针对玄主事。”咽了下去

夜景洛转过身，那双墨色瞳中在阳光的下隐约闪着珀亮的色彩，他说:“怎的,本座替你说?”

白濯:“……”我有点冷，可我不想说。

夜景洛顺着他的想法道:“有点无需质疑，北行渊的来历可以说是比我们之中的任何一个，都要简单太多了。”

白濯：“?”什么意思?他头一次听见他主子这么说一个人的，您的这个简单到底迷简单还且“简单”?

下一秒，夜景洛又说了一句。

“他当年不过是京城里一个平平无奇的小乞丐罢了。”

白濯：“！”

之后夜景洛便不再说什么，白濯也不再问,因为他知道他家主子主动不说，他问再多也没用,他一直很好奇主子自从那曰从赌坊回来后好像心情不怎么好,而今日见了玄主事之后……

难道主上那日是见了玄主事?是玄主事惹主上不高兴了?还是他的错觉?那只有两个当事人自己知道了。

但是有句话设说错。

“他当年不过京城里一个平平无奇的小乞丐罢了。”

别人可能不清楚，但夜景洛比任何人都清楚当年的青玄羽的确实是个小乞丐。

景和十年春，十五岁的夜景洛当天刚完成任务，正易着容走在大街上去往浮云楼分部的方向,在一个小巷子里遇到了讨饭的小乞丐，不，准确的来说一个会算命的小乞丐，正扯着一个过路阿婆，正神神叨叨的说着什么，过路的夜景洛从旁边听到了几句。

“阿婆，我看您满面愁容，我掐招一算，是您家里人生了病吧,这是往药堂的方向去。”

那位老妇人疑神道:“你怎么知道?”

“我都说了,我是算命的，而且您家境不富,尊夫患有痨病已有多年，您平日以卖馄饨营生，我说的对吗?”

老妇人惊讶地看着面前这个年幼的孩子，竟然都说中了，她半信半疑的问：“那你可有什么法子能早日医好我家老头子的病?”

“这个嘛……”小孩故弄玄虚的摆弄了一下小手指，托腮思索了一下:“那您得听我的。”

然后夜景洛便看见他凑到老妇人耳边轻声说了几句，随后老妇人付了他一两银子，小孩对着前往药店方向的阿婆道:“阿婆慢走!”

夜景洛看着天色还早，之后便跟着那位老妇人去了药店，等那老妇人买完药便来到柜台前询问伙计那位买了些什么，伙计的回答让夜景洛对那小孩装神弄鬼的行为改观。

金银草、白及、当归……那些草药虽然看起来廉价，按着那些剂量熬煮,确实大有疗效，这小孩竟还精通医术。

刚走出小巷不久的夜景洛又再次鬼使神差地转了回去，这时，他听到了一阵打斗声，走近才知道,原来这附近比他年壮的几个乞丐正对小孩拳打脚踢，小孩不时的反抗再次激起对方的怒火,从那几个乞丐脸上的淤青可以看得出来,不只是小乞丐一人吃了亏，他们一把抢过小乞丐刚赚的银两,正要再次施暴，就到“喂”的一声。

那几人刚转头就被对方投来的银子挨头砸了正着,小小的碎银经过习武之人的手，每一下都是带着狠辣的劲。

“啊!”“哎哟！”

那三人火气直接上来了，正要上去，一句“让你多管事还没说完,三人就僵在了破空而出的冷剑前。

“滚。”夜景洛毫无波澜地说。

三人被这肃杀的气场吓破了胆，拔腿就跑,岂料，夜景洛又抬手抛了一把碎银，那三人还没反应脚下就是一滑，全摔个鼻青脸肿。

身后的飘然一句:“让你们滚，你们就滚啊，哪有这那么好的事?”

三人忍痛爬起来听着身后的长剑拖地声，求饶道：“我们错了，错了，别杀我们，别杀我们!”

夜景洛扫了一眼地上的碎银：“捡起来。”

直到那些碎银都回到了夜景洛的手中,他才放那帮人离开。

墙角的小乞丐灰着脸慢慢地起身，对上一手碎银送到他面前的人的眼睛，对方有着一张平平无奇的脸,唯一特别的地方在于这个人的眼睛，竟然有两种颜色!左眼是隐隐透着珀亮的墨色，而右眼是浅浅的钴蓝色。

察觉到小乞丐惊奇的目光,夜景洛心底一沉，看来药水的时间到了，但他也不担心，道:“怎的,吓到你了?”

他自出生起就带着双色异瞳 , 也许他的父母就是因此视为不祥之兆才一出生便将他遗弃，是老楼主捡到了他，这么多年来，碍于旁人的眼光,步真才教他用药水维持了双瞳一样的颜色,除了老楼主和夜子澜，现又被另一人撞破正当夜景洛以为这小乞丐要露出惊恐之色时,他突然听到一句:“大哥哥,你的眼睛好漂亮!”

“!”

这些年来，他听那些人说，他这对天生异瞳乃是命中带煞，都对他避之不及，而此刻，这个人竟然说漂亮。

“大哥哥，那么厉害。就不能教教我?”小乞丐仰着头看他。

夜景洛从他的眼中有到了**，那是一种强烈的求生欲，坚定果敢是一种对强大的向往，似乎还有想挣脱于一种无形枷锁的挣扎。他不甘沦落市井，不甘受欺。

夜景洛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说: “教你?你有什么地方值得我去教你?”

我凭什么教你？

小乞丐睁大眼睛盯着他的脸，良久道:“我会算命。”

“嗤～”夜景洛轻笑一声,转身离开。

身后，小乞丐稚嫩的声音再次传来：“大哥哥，你易容了吗?”

小乞丐感到有一阵微风扫过他的脸颊，他一眨眼，那把长剑便指到了他的下巴，夜景洛冷眼直视他，自己的易容术怎会被一个小乞丐看穿。

小乞丐仿佛并不畏惧:“大哥哥，你眼睛明明那么好看,你的原先相貌不应该是这样的吧，我听茶馆的说书说,像你这种很厉害的那些江湖行客,有种能换脸的秘术，叫做易容。”

“大哥哥，”他又问，“你易容了吗?”

……

“嗯”夜景洛最后轻声应了一句，把剑收回鞘中丢给了小乞丐，小乞丐盯着那柄剑上的翠珠愣了一下，一抬头只剩下墙角离开的身影。

“ 带着它去找，锦桃教坊司的坊主。”

后来坊主把小乞丐送到了浮云楼分部的何鸢手中，小乞丐并不知道,那把剑的珠子是浮云楼主的信物,见此物如见楼主，从那时起，浮梦楼成了他的归宿。

那日，夜景洛回到浮云楼，步真还懒洋洋的靠在座位上，见到乖徒儿回来了，略有疲倦的眼底一亮，“回来了……”卡在嘴边，视线下移到夜景洛空空如也的手上，他我捋了捋下颚没长全的胡子，改口道：“啧，徒儿，为师之前送你的那把‘珀刖’呢？”

夜景洛慢吞吞的把身上的东西卸下来，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时不时的看一眼师尊，半晌，答道：“送人了。”

“哦，那就好”，“咯！”步真不小心打翻了茶杯，突然反应过来：“什么？”

“没听错，剑，送人了。”

“臭小子，你……咳咳！”老楼主被气的不轻，他平复了一下心情，道“你知不知道那把剑上可是挂着我……”

“知道”

“那你还……”

“那把剑本来就不适合我，而且……徒儿觉得浮云楼不能总是安于现状。”夜景洛倒了杯茶递到步真面前，“师尊可相信徒儿看人的眼光？”

直到六年后浮云楼断残月再次奏起《断桥残月》，那位少年提着那把剑，站在那里，那时，夜景洛已经不同往日，相对以前，他变得更加沉默寡言，药水的掩盖，当年的小乞丐并没有认出来面具下那双墨色的眼睛，又或许,那小乞丐已经忘了那把剑原来的主人了吧。

少年问夜子澜:“是谁在弹琴?”

夜子澜:“他?他叫夜景洛与我师出同门。”

“他就是那个……断残月?”

“嗯。”

……

码字的时候偶尔出现点错别字，强迫症，看到了都会改重新发一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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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