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澜蹒跚止云楼 第14章 肆

“你不是一直很好奇我的来历吗?”锦瑟吹着冷风似笑非笑地看着江湛，“要不你把你的过往也告诉我，我们交换？”

江湛低头看了一眼腰间的双尾刃，他说:我的过往，没什么稀奇的。”

我之所以好奇你，仅因为你是四大主事中唯一的女性。不过，除了楼主和另外几位主事，楼中偶尔的闲言碎语会让他难免的感到奇怪，因为夜子澜在登上楼主之位后的头一天就给她就给她整了个主事之位，在那之后，夜子澜基本没给她下过什么指令了，就成天守在这儿。

“我曾是碧罗宫的弃子！”他听到她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是连着气一起叹出去的，仿佛如担释重。

“那时的浮云楼还是浮梦楼，”锦瑟接着说“碧罗宫宫主苏禹卿，也是我那时的主子，我本名为虞雪嫣……

恰似雪中丹色嫣红。

她父亲本是西域胡商，因生意失利，迫不得已将她卖到他人之手，几方辗转投入碧宫门下，替苏禹卿卖命。

若是说起她过辈子做过得最愚蠢的事，大慨就是爱上了苏禹卿这卑鄙小人，如今细想倒是她当初自作多情一厢情愿了,自始至今不过是颗任人摆布的棋子罢了，当她的生死被同门弃之不顾时，她才真正意识到了自己已经没有任何利用价值。

“这位姐姐，天冷怎么躺地上呢?”

虞雪嫣睁开眼，那时的她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 ,眼前的少年戴着纹理精致的面具俯身看着她，等她再次睁开眼时竟是医馆内。

“为何救我?”她问。

夜子澜转过身，“不是我要救你，是你这条命还没到该死的时候。”

“我中的是碧罗宫的九瑶碧蝎毒，除了宫主，无人能解，你是怎么做到的?”她有点惊愕，认真调了调内息，并未发现什么大问题。

“你猜”少年爽朗道，“碧罗宫主最得意的门徒也有今天。”

“我虞雪嫣向来不欠人情，说吧 ，你想要什么?”她问。

少年哧笑一声，把手里一根红绳吊物放到茶几上,转身离开：“浮梦楼要你好好活着……”声音随着他渐行渐远。

虞雪嫣拿起那红绳一看，上面吊着一只血玉雕琢而成的狐狸，那双万般多情的媚眼栩栩如生，给人一种有种仿佛目空一切的错觉。

后来她通过浮梦楼在医馆的眼线再次见到了夜子澜。

“看来，你确实有点本事，能找到我”夜子澜肆意的饮着酒，瞟了周围一眼说，“只不过，这青楼可不是你一个女人该来的地方。”

“我想通了。”虞雪嫣把玉狐递给他。

“想通什么了?”夜子澜挑眉道。

“我要加入浮云楼。”虞雪嫣与他对视。

“啧!”夜子澜冷哼一声“你当浮梦楼是什么地方，你想来就来？”

“那你……”

“ 救人全凭我心情，我可非什么时候都多管闲事”夜子澜玩味的看着她。

“再说……”他凑近道“你凭什么进浮梦楼，嗯？”

虞雪嫣对扑面而来的压迫感感到略微紧张：“若是我这儿有浮梦楼想要的呢？”

“哦?”夜子澜挑眉，“说说看”

“公子可知道阳关雪？”虞雪嫣压低音量，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睛注视着他的反应。

夜子澜似是不屑地笑了笑，抬手让一旁的待女退下，“知道又如何？苏禹卿能让你活到现在还不是全靠着你手里的宝贝，你好不容易死里逃生，会把它轻易地拱手让人？”

虞雪嫣心里咯噔了一下,他竟然知道。

对方大概看穿了她的想法，饮了口酒，说：“就你们碧罗宫那点事儿，你以为瞒得住浮梦楼?”

虞雪嫣警觉地瞪眼道：“你是……”

“我不是。”少年放下酒瓶，“我师父才是。”

“你进浮梦楼做甚?对你有什么好处?”

虞雪嫣眼神坚定：“我要苏禹卿偿命。”她想报仇，让那个男人对她所做的一切百倍偿还。

“不行”。夜子澜冷声道，

“为什么?”

“浮梦楼最忌感情用事。”夜子澜看了她一眼，“你自己想清楚，我没有权力替这浮梦楼做主，你若真想来，那么…拿出你的本事。”

“下一次你可就没那么容易找到我了。”

夜子澜并没有收下那块玉便离开了。

“你若真想来”夜子澜的话还在虞雪嫣耳边回响，“那么…拿出你的本事。”

“后来，浮梦楼发生内乱，先楼主死于副楼主寒烛之手，楼主在寒烛眼皮底下挣扎了两年，我就是在那个时候‘乘虚而入’的，我假意投入投靠寒烛，暗地里协助楼主和断残月，最后成功板倒了寒烛，楼主上位后，便给我封了主事之位，也是从那时起，浮梦楼便改名为浮云楼。”

“浮梦三生去”锦瑟嗤笑一声,“过往皆浮梦,亦如云过万事空……是这个意思吗？”

夜子澜让她放下，可这仇还报吗？当然要报,只是，还不到时候……

江湛在一旁听着，一句话也没说。

深林之中，不时的有飞禽走兽发出声响，白瑛找到何鸢和马车,在他肩头停下，嘴里呜哩哇啦的鸟语，何鸢倒是听懂了，但没有夜子澜的指令，他不能擅自行动，但他很快地发现这片林子周围已经被那些黑色的“影子”包围了，但它们的目标好像是那家客栈的方向。

何鸢紧握着长剑,听见空中“呱哇”一声。

“狰鸠?”

他手里的“虹断”遽然出鞘朝他迎面而来的东西斩去，那团东西落在地上，猩红的眼睛顿时没了生机。

“这么多……”

何鸢自语一句又转头对马车上的车夫说：“注意安全——楼主有危险。”语罢便朝客栈的方向奔去。

……

“真是见鬼……”楚流云“啪”的一下迅速吧窗带上，刚冲上来的一只狰鸠直接碰了壁。

“这东西比鬼还可怕?“夜子澜道。

“……”（劳资现在懒得和你开玩笑。）

“狰鸠生性凶猛，一旦盯上了猎物便紧咬不放，”他说，“尤其是我们这种，人类对它们而言可比一般的猎物要可口的多，若是它们同时盯上同只猎物……”

“那咱俩岂不是要给它们争着撕(吃）……”夜子澜接着他的话说。

“突突突！”

狰鸠开始撞击窗板了。

“走”楚流云扯过夜子澜的衣角,他现在关心的是那些畜牲到底是怎么到这儿来的。

两人跑下楼道。疾走中，二人已然发现了不对劲儿的地方，整个客栈回荡着他们的脚步声，哪有人啊？

黑漆漆的一片都是空荡，连烛火都没人点。楚流云深吸一口气,什么叫只剩两间房，其实这家客栈根本就没人住,为的就是把何鸢和他俩分开,若他没猜错，何鸢只怕现在是抽不开身了。

夜子澜莫名感到好笑 ：“老板娘呢?”

楚流云不作声，哪门子的老板娘，只怕连丈夫和那因劳累而休假的伙计也是瞎编的吧!

“吱呀——”紧闭的客栈大门打开了，老板娘站在月光下，月光映着她的脸给人一丝怪异的感觉。

楚流云紧握手中的软剑，冷哼道:朱雀阁，就这点本事儿吗?”

对方刻意露出一副惊讶的表情，只听她换了个妩媚的声音说道：“哎呀～被发现了呢。”

“你这张面具做得不行，破绽百出。”楚流云说。

“是吗？”老板娘干笑了一会儿，把脸上那层“皮”撕了下来，“阁主说的不错，你倒是聪明。”她露出另一副熟悉的面孔。

夜子澜仿佛嗅到了空气中的火药味。

熟人啊。

“既然在下让她如此惦记，怎么不敢亲自出面与我交锋，怎的，笛落她不敢？”楚流云冰冷的嗓音在客栈内略显空灵。

面前的女人的狞笑道：“阁主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了!”

“莫非她心虚?”

“这点小事，哪犯着阁主亲自出马，我一个人够了了“女人轻蔑道。

夜子澜一旁站着，心里暗讽:谁给你的自信?

女人对着楚流云道:“不知少主可还记得我，十五年前，您还得叫我一声魅姐姐的。”

少主？夜子澜挑眉。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楚流云缓缓说道，“朱雀阁的小乌鸦，不，过了这久了，该是老乌鸦了。”

乌魅眉头一拧，她最讨厌别人侮辱她的名号 ，她厉声道：“死到临头了还嘴硬!”

“那也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单枪匹马我未必是你的对手,可你以为，外面的狰鸠只是偶然吗?”乌魅朝一旁的夜子澜看了一眼，说，“你朋友很幸运，不过我乌魅向来好说话，不如你趁早与他断了关系，跟着我，朱雀阁不会亏待你。” 语罢，乌魅并没有等待对方的回应就抬手招呼一声，退到一边。

“唰！唰！涮!”无数道黑影破门而入，把俩人直逼墙角，月光射入客栈，男人手持利剑与倒倒黑影相撞，时不时溅出一摊鲜血,狰鸠的怪叫声高低起伏惹人心烦意乱，它们的速度很快，楚流云稳住自己的节奏尽量不被那些叽里呱啦的声音打乱，数量太多, 他也懒得顾及自己被鸟血溅染的白衣了。

半晌，他回头朝夜子澜的方向看了一眼。

操，人呢?

他也来不多想，又一剑朝着迎面而来的一只狰鸠斩去，他反应慢了一步，但那只狰鸠还是断了支翅膀。

“呱哇！”

它惊叫一声，欲将利爪伸向他，楚流云后退一步，剑柄翻转，一道剑气扫过，近处的黑影尽数震飞。

楚流云喘了几口气,额间流下几滴汗珠，狰鸠们退到一处像是在互相观察着对方的破绽。

楚流云冷静地调整内息。这样下去不行，到时候就算不是成为这些畜牲的腹中食，也迟早把自己耗死。若是拼一把，杀出去或许还有别的应对方法，他被堵在这破屋子里太被动了，对方正是抓住了这一点，才使得他难守难攻。

“啧啧啧，我最近新养的宠物怎么样?生不是很有血性?乌魅向前走了几步道，“唉，把你逼到这步也非我本意，谁叫你这条命贱呢?”

乌魅见他的眼漠然的样子,仿佛并未听进她的话，她没好气的继续说道：“你果然和你娘一样，要知道，我们阁主最看不惯的就是你娘和你这副清高的模样，不过那又如何，最后不还是落得一个不得好死的下场，还有你爹……”

“咣当!”

“什么?!”乌魅迅速侧身一躲，只见半满的酒缸摔碎在一边。

“哗啦 !”“咣当！”

楚流云诧异的回过头，不知何时从酒窑里偷了几罐酒出来的夜子澜把酒罐砸了一地。

“阿云,用酒火!”

楚流云很快反应过来，接过一罐酒扬了出去，酒水在空中飘洒一番后，不少溅到乌魅和那群狰鸠身上，待乌魅过神来时，楚流云已用剑将烛火挑到了地上，火苗一沾到酒浸湿的地面很快烧了起来。

火势浩大，几只狰鸠不幸被点着，其余的怯怯退到后面。

“走！”夜子澜挽过楚流云的手往酒窑附近的一所小房间跑去，“刚刚发现这后面还有扇窗。”夜子澜朝前面指了指。

待乌魅跟上来时，两人已经翻窗跑远了。

“一群废物!”乌魁怒道：“给我追！”

狰鸠们拐了个弯，沙沙地从乌魅身旁掠过朝着所猎物逃跑的方向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