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狗的辩护人 第49章 暗处

“哎，刘欧迪这孩子，从小就叛逆。那天我叫他来办公室，劝他收收心，干点正事，他就跟我吵了一架……没想到，过了几天他就被抓了！”他坐回到沙发上，托着下巴，回忆着当天发生的事。

“您和他吵架了？”陈鹤朗问道。

“也不算吵吧，训了他几句，他就开始掀桌子扔东西，这哪吵的下去啊？正好有个会，我就急急忙忙地走了。”他长叹一声。

“现在想来，我应该多和他吵几句的，你说，那会不会成了我们父子两的最后一面啊！”说着刘云飞就开始哽咽。

“我肯定会尽力的，在我手下还没出过死刑呢。”陈鹤朗摇摇头，宽慰道。

等到他稍微冷静下来，陈鹤朗继续问“您和他说了什么？”

“害，说起也怪丢人的。我儿子胆子小，太出格的事他干不来，一天天的就拿玩弄女人当乐子。我就说他是个没本事的废物，想刺激一下他，做出点事业，你知道的，我也老了，他迟早有一天要接手我的位置，他这个样子，让我怎么放心！”他锤了锤胸口，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没骂几句，他就开始发疯，砸了我好几个古董花瓶！把我办公室弄得一团糟！气得我心脏病都要犯了，正好这时候有人进来叫我开会，我就走了，走之前还让他好好想想。是不是我刺激他了，非要给我整个大事出来……”

越想他越心惊，开始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

“哎呀，那我不就成罪人了。”他愁眉苦脸地说道。

陈鹤朗眯起了眼，听上去场面很混乱，他继续问：“那天，办公室里有没有丢什么东西？”

刘云飞不假思索地回答道：“花瓶啊！十几万一个，都是拍卖场里拍下来的古董，心疼死我了！”

“除此之外呢？”

陈宸看向四周，橱窗上全都安了锁，看上去不像是能够轻易打开的样子。

感受到陈宸的视线，刘云飞解释道：“这些柜子都是新换的，当天晚上我就找师傅来换，我这小心脏可受不了他再砸一遍！”

陈鹤朗从公文包里，拿出了那个太阳图腾的铁盒。那天陈宸和他说过了之后，他就再也没有碰过这盒烟。

本以为这盒烟是刘云飞给刘欧迪的，但如果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时，两人在吵架，那么气氛一定不太和谐，刘云飞自然不会送给他烟。这样看来，很有可能这盒烟是刘欧迪自己拿的。

“这是您从古巴运过来的雪茄？您上次给我的。”他给刘云飞看了看，又放了回去。

“是啊，怎么了？好抽不，这东西我这有的是，再给你拿一盒？”说着他就手边的抽屉里，拿出了个一模一样的盒子，烟盒垒满了整个抽屉。

“在现场发现了一盒同样的烟，但是成分不对。这盒烟是您给他的么？”一旁沉默的陈宸突然开口了，他的目光如炬，像是在审讯犯人。

“这、这这这，他的烟有问题？！成分，都是正规成分，就是烟叶，我们有烟草证的！”刘云飞眼睛睁得极大，瞳孔缩得跟针眼一样。“我、我这还有呢，我给你们找，那个，烟草专卖生产许可证！哎，怎么找不到了？”他蹲下身，拿着成串的钥匙，在各个带锁的箱子里翻找起来。

两人对视一眼，陈宸的眉头紧锁，陈鹤朗递过去询问的眼神，他思考半响，微微地晃了晃头。

看不出来，也看不清楚有什么问题，刘云飞蹲在橱柜前，背对着两人，没法看到他的表情，但是看上去他很焦急，汗浸湿了衬衫的后背。

两人沉默地看着他找了一大圈，没人开口阻止。直到刘云飞一边拿手帕擦着汗，一边站起来，说道：“给我放哪去了？老了，记性不好，我去楼下资料室找找。”

“没事，不用找了，我们也不是来查证的监管部门。”陈鹤朗调侃道，让办公室里紧张的氛围轻松了不少。

“你说，这个异常成分，究竟是从哪里来的？”他挠着他的地中海，苦恼地说道。

“可能是有人二次加工了您的烟——然后换了您儿子的。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陈鹤朗沉声道：“您最近有没有得罪什么人么？或者公司的竞争对手，您可以回忆一下。”

“我得罪的人、竞争对手多了去了，根本数不清啊！”刘云飞苦着脸说道。

“最近呢，最近一年，一个月。时间越短越好。”

“如果说对家公司，那有两家，一家是做商品房的盛大，另一家是金衫。最近我们都在一起竞拍过土地，恢弘在回转资金，没有竞拍意向，但是给他们抬了价——不至于因为这点小事就要只我儿子于死地吧！”

“抬价？”

“也没抬多少，就抬了一亿多。”刘云飞比了个小拇指的指尖。

那你们这些富豪的没多少可真够多的，陈鹤朗腹诽。

“真没多少，上次他们给我抬了3亿呢，都是正常的商业竞争……”怕他不信，刘云飞又补了句。

“不是这种，有没有一些更严重的，尤其是有没有得罪藏在暗处的那群人，比如C城没有洗干净的帮派。”陈鹤朗紧盯着那个站在桌旁的中年男人，不愿错过他任何一丝的表情变化。

听到这，刘云飞像是听到了什么很可怕的事情似的，僵在了原地。

察觉到了他的僵硬，陈鹤朗趁热打铁道：“能和我说说吗？这对调查您儿子的案件会起到很大的帮助。我是刘欧迪的律师，和您是在同一条战线上的，您可以百分之百地相信我。”

他本能的感知到，或许刘云飞隐瞒了一些事，而这正是铁盒来源的关键。

刘云飞好不容易止住的汗又开始像水一样往下流了，他擦了又擦，站在那憋了半天，说出一句“你让我想想。”

“不急，您慢慢想。”陈鹤朗安抚道，手在陈宸的手背上轻拍了一下，打断了他释放威压的状态。

陈宸这才缓过神来，隔着一张桌子太像审讯现场了，让他不自觉地就进入了职业状态里，对面的可不是犯罪嫌疑人，是大金主啊。

感受到那个年轻人收回了他锐利似箭的目光，刘云飞只感觉身上的压力顿时少了大半。

陈宸心虚地看向他哥，陈鹤朗分出神来瞄了他一眼，看那眼神，他就知道自己又要被收拾了。

过了半响，刘云飞终于开口了：“很多年以前，当年征收土地没有现在这么容易，我、我曾经雇佣过□□去恐吓那些房主。后来，后来我被警方警告过一次之后，我就和他们撇清关系了，会不会是他们？”他的目光游离着，抖着手点了根烟。

室内开着足够的空调，可他就像是跑了个长跑，汗已经浸湿了他的衬衫。

“你没给他们钱？”陈鹤朗挑眉。

“给了。”

“那他们没有理由找你。”他经常和那群人打交道，他们还没那么闲。

“我想不到了。我一直是个遵纪守规的良民，不会和他们扯上关系的。”他像是被抽空了全身的力气，眼神空洞地看着窗外。

陈鹤朗盖上了笔盖，察觉到刘云飞对于沟通的抗拒，无奈地叹了口气。

“刘总，我相信人不是你儿子杀的，也是真的想帮他，但您似乎没有百分之百地相信我。今天就先到这里吧，如果后续您还有什么想告诉我的，可以直接联系我，我随时恭候。”

他将纸笔装进了公文包，站起身来，朝刘云飞鞠了一躬。

“陈助，走了。”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办公室。

出门的时候，他的脚步明显停住了一瞬，诧异的目光投向已经关上的办公室门，每次都能奏效的激将法，这次竟然失效了。

陈宸看着他哥吃瘪，废了老大的劲才没有笑出声。

陈鹤朗根本就没想走，他只是想刺激刘云飞，让他说实话，结果人家直接看着他走了。

从刘云飞办公室里出来，回到车里，两人都若有所思。

“知道我为什么要带你来么？”

先是带他来，又是让他换上西装来装助理，陈宸隐约猜到了他的想法。

“你怀疑他，带我来是想让我做侧写的。”陈宸挑明。

陈鹤朗颔首：“说说吧，你都发现了些什么，我再考虑惩不惩罚你插嘴的事。”

刚才他看到那个烟盒，灵光一闪，下意识就把话问出口了，现在想来，作为一个律师助理，这个行为实在不妥当。看着他哥轻敲沙发的手指，陈宸打了个寒噤。

“从他身上，我感觉到一种矛盾。我看过他的发家史，从他的投资风格来看，他一定是个激进甚至鲁莽的人，这种人的个性通常很偏执、顽固、以自我为中心，但从刚刚的交流，我很难把他和房地产首富联系起来。”

他身上没有太多的傲气，也许是爱子心切，他的焦虑、不安显露无疑，和所有为孩子担心的父母没什么差别。

“刘云飞这个人，虽然看上去成功全凭偶然，但也是有本事的，单靠运气，他无法达成今天的成就。更厉害的是，他能让所有人都觉得他靠的是运气。”陈鹤朗沉吟道。

“扮猪吃老虎？那说明他很会伪装。你觉得他的问题在哪里？”陈宸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