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泊诡事 第9章 第8章 镂空山的老万

半潭寺火光越烧越旺，发出了“噼噼啪啪”的响声，老远就能听见。

山下隐隐绰绰地传来了上山村民说话的声音。

牧牧躲在树丛中，越听越害怕。还是先逃吧，要是被抓住，打一顿是少不了的，还得赔钱呢，想到这，他开始沿着小路往深山里跑。

一开始他还能借着半潭寺火光模糊地看清地面，但到后面根本看不清路，只能凭着感觉死命往山里跑。也不知跑了多久，他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实在跑不动了，才敢停下来。这儿已看不到半潭寺火光了，周围乌天黑地，天上见不到星星，地上听不见虫鸣。

他不知道自己跑到哪儿了。就在束手无策之际，前方忽地闪现出一个小亮点，左右扑闪着，他有些害怕，以为是什么动物的眼睛，可渐渐看清后，发现它只是一个亮点，没有恶意，似乎是让他跟着走。

他犹豫了一下，虽有些害怕，但周边寒冷的空气贴到脸上让人感觉天快要下雨了，还是决定跟着走。

那个小亮点在前方十来米远的地方带着他向山下走了一段路，又翻过一个山包，走进一个山谷里，越过小溪，在小溪边一个隐蔽处，那里有一个小洞口，只见它倏地一闪钻进洞口后消失了。

牧牧跟在后面爬进了洞口。洞内伸手不见五指，听不到任何声音。他手脚并用，想找个地方坐下先休息一会，发现洞内虽然凹凸不平，却很干净，应当有人呆过。

他放开胆量一点一点地摸索着往里闯。越往里爬空间越大，已明显能感觉得人的气息，就在他考虑着要不要继续往前爬时，脚不知被什么东西一套一拉，整个身体被吊了起来。

他大喊了起来：“谁呀？谁呀？快放我下来！”

可喊了半天，没有任何动静，他开始呜呜地哭起来：“爹呀，快来救我！”

“你爹是谁？”这时洞内忽地传来一个沙哑低沉的说话声。

“甘兴。平常大家喊他牙叔。”

“哪个村？”

“芋林村。”

“你爷爷叫什么名字？”

“我爷爷前些年去世了，先前人家喊他大牙。”

“是甘略的孙子，你怎么会到这边来呢？”说完，洞内亮起了一盏微弱的炼油灯，一个头发稀疏、身材干瘦老头出现在洞内黯淡角落里，他从一个简易木床上颤微微地站了起来，走到洞壁一个方形盒前启动开关将牧牧缓缓地放了下来。

牧牧警惕地看着眼前面容沧桑的老人，心里想着要怎么逃跑。

“你别怕，你爷爷甘略我认识，他如果还在的话，见到我也得叫我一声大哥。”老人从床边一个壶子里倒了一碗水递给牧牧：“大晚上跑到这儿来，衣服裤子都破了，布鞋也烂得不成样子，一定经历了什么大事，可以说来听听吗？”

牧牧接过碗，一口把水倒进肚中。碗看着有些脏，但水喝起来很甘甜，喝完后，低着头，并不说话。

老人从他手中接过碗，见他半天不说话，就说道：“你们村甘逢财和甸平村的黎宪贵我都熟悉。”

“哪个甘逢财？”

“就是住在合家堂旁边，人长得矮矮壮壮，头顶有点秃的那个。”

“知道了，他是蛮果爷爷，他家就在我家后面。”

“甸平村的黎宪贵外号叫老贵，很多人都认识。”

“他是我舅公，你是谁？”牧牧不知道舅公的实际名字，只知道他外号叫老贵，过年时他还曾跟着爹去甸平村给他拜过年呢。

“真是缘分啊，我这些年住在这个洞里主要是他在照顾。”说完，老人开始介绍自己，他说他叫万博山，年轻时就离开老家，来到芋林村这一带做木工，兼看点风水，但三十年前自从镂空山建了寺庙后，他就开始躲进这个洞中，除了老贵，没人知道他住在这。

“现在你可以说说你为什么会跑到这了吧？你不要害怕，我不是坏人。”老万介绍完自己再次问牧牧。

牧牧听他说的话不像个坏人，又跟蛮果爷爷和舅公认识，因此一口气把自己从到乌坑村舞线香灯遇到的怪事说起，一直到上镂空山烧了半潭寺，又跟着亮点来到这个洞中，把事情前前后后经过详细地说了一遍。

老万听得很认真，不时问他一些细节，问完之后双眉紧蹙，好半天才说了句：“都是左阳搞的鬼，看来他还是紧追不舍呀。”

牧牧不明白他说的话，就问他：“为什么？”

老万叹了口气，说道：“现在已是下半夜，你也很累了，你先睡一下，有机会我再跟你说。”

提起睡觉，牧牧才发觉自己真的很困，已经连续两个晚上没有好好睡过觉，因此一躺到老万的床铺上，就呼噜呼噜昏睡过去。

等他醒来已是第三天下午了。老万守在旁边，看到他醒来，就说：“你这一睡可真是惊天动地，呼噜打得响不说，还一直说胡话。”

“是嘛？我睡了多久？”牧牧听了有些吃惊。

“都两天两夜了。”老万回答道。

“我要赶紧回家。不然爹娘会急死了。”

“别急，在你呼呼大睡时，你舅公昨天下午已来看过你。估计他已去过你家，你爹娘应当知道你没事。”

“但我还是想回家。”

“你要回家也不是不可以，你舅公就在山下等你，就怕你等下还要走很长的路会吃不消。”

“我可以。”

“你确认自己可以就行，跟着我，我带你出去。”

老万带着牧牧穿过山洞来到洞外一个隐蔽的地方后，就让牧牧自己往山下走，他交待了牧牧一句不要告诉任何人这个洞的位置后就走回到洞中。

牧牧按照老万的指点，往山下走没多远就看到了舅公老贵，让他吃惊的是他爹牙叔也来了，还带来一包衣物和干粮。在吃了些东西，换好衣服鞋子后，他们开始往山下走。

通过交谈，他得知爹拿着左阳开的药回到家，给哥哥甘隆吃了后，他已清醒过来，脖子和脚上的淤青已褪去大部分，人还是有些累，没什么精神。之后他想到了让牧牧一个人留在山上不太安全，就想连夜回半潭寺。邻居得叔和泉叔知道后，怕他身体吃不消，主动要求代他到半潭寺走一趟。可他们刚到垅田村，就听到了镂空山方向传来的钟声。

半潭寺的钟声正常只会在清晨念经或重要日子做法事时才会敲响，且敲的时候较轻，带有一定的节奏，但在半夜三更莫名响起，声音巨大，没有节奏，那就意味着寺庙有重大事情发生，周围村民、香客听到这种钟声一定会上山赶到庙里弄个明白。

得叔和泉叔听到镂空山传来的钟声杂乱无章，之后又见到山上有火光闪现，知道半潭寺出事了，他们很担心牧牧的安全，本想一起走大路，想起牙叔说他上山时走的是小路，因此俩人决定也走小路。

垅田村后山小路虽崎岖，但他们带了手电筒，还是比较顺利地爬上镂空山。等他们抵达半潭寺时，寺庙已基本被烧毁、坍塌，左阳、老妖、海狗正和一些村民拿水在扑暗火。看到泉叔他们两个人半夜到来，三个人都吃了一惊，互相看了一眼后，左阳先发话：“你们村的甘牧放火烧了半潭寺。”

“他为什么要烧半潭寺？他人现在在哪？”泉叔诘问道。

“他他顽皮呀，放完火就跑了，我们哪知道他去哪儿了，刚才我们三个人分头找，找遍了这附近也没没找到他。”老妖回答得有些结巴。

“你不会又说他失踪了吧？”泉叔嘲讽道。

“你什么意思？”老妖已听出泉叔话里有话，瞪着他问道。

“我爹跟你们两个一起到谢水村做法事都会失踪，他一个小孩跟着你们怎么不可能失踪？你们是不是对他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他才会烧了半潭寺？”泉叔已对老妖和海狗有些怀疑。

“阿弥陀佛，我是出家人，在半潭寺呆了几十年了，附近哪个人不知道我，哪个人家里有事不是来这寺庙里求化解、保平安，甘兴他儿子甘隆出事了昨天下午来这找我，我也给他开了药，你不要血口喷人。”听到泉叔的话不怀好意，左阳也怒了。

“你们既然找了半天没找到人，那就只有废墟里面找找看了。”一直没说话的得叔提议到。

“要找你们自己找，我们不找。”海狗故意跟他们赌气。

半潭寺已被烧得断壁残垣，得叔他们两个只好一人拿了一根棍子在还冒着烟的废墟里翻找，左阳他们三个在边上紧张地看着。就在他们争吵过程中，山下村民也陆续上来一些人，他们和之前上山的村民一道围过来看热闹。

“老妖，这是什么？”泉叔突然喊道，他找到了废墟里的五个雕像，然后把他们集中摆放到一起。

“这个哪里来的，我怎么知道！”老妖看了一眼，不敢正视。

“你不知道？这些今天早上还在我哥家里。”泉叔直直盯着老妖说。

原来昨晚他被叫去抬甘隆时，听到牧牧说过那只黑猫有在他家呆过，因此第二天一早他就去他哥果叔家查看他爹的香案、供桌，发现香案上的蜡烛和供桌上的雕像，有一个掉到地上，还少了一根棍子，他在地上找了会儿没看到棍子，就把这个雕像另外收起来，想等棍子找到了再放回去，其他的堆放在香案上没去动它们。下午他去他哥哥家想再找找那根棍子，没想到香案上的五个雕像不见了，而现在却在半潭寺看到。因此，他猜想过去应当是老妖早上到牙叔家之前，偷偷闯进他哥家把那五个雕像偷偷拿走了。

“这些雕像到处都有，你以为只有你家有？”老妖瘦黄的脸一下变得一阵红一阵白。

“别管是不是他拿的，是你爹的东西，我们收起来带走。”一旁的得叔拿着棍子要清理雕像准备收起带走。

“这是寺庙的东西你们不能拿！”左阳突然冲过来护住五个雕像，不让得叔拿。

“你们寺庙为什么会有这些东西？拿这些东西做什么？”泉叔毫不相让。

“寺庙有寺庙的规矩、法理，我们有这些雕像自然有我们的用处，没必要告诉你们！”左阳没了往常的沉稳，声嘶力竭起来。

“甘牧到底在哪里？你们把他留下来，总要给个说法。”得叔没能拿到雕像，十分气愤地责问道。

“他顽皮烧了寺庙，怕我们要他赔，自己跑了。”左阳继续找理由狡辩。

双方争了半天，没有结果。山下上来的村民越来越多，他们很多是左阳的信徒、香客，都齐声责怪甘牧烧了寺庙，对于甘牧去了哪里并不关心。泉叔他们一看，觉得再呆下去也不是办法，周边找了一圈没看到牧牧，只好连夜下了山。

第二天一早他找到牙叔，说了头天晚上情况，又把那个雕像用红布包裹着交给牙叔说，估计老妖他们还会来找这个雕像，让他先藏起来。

“牧牧，你舅公在鬼面山守山，你这段时间跟着他一起去那躲一躲，不要让老妖他们找到你。要是让他们找到你就麻烦了。”在给他讲了这两天他离开后家里发生的事情后，牙叔转头对牧牧说道。“虽然通过老万、你舅公介绍，我们知道左阳他们在搞非法仪式，但你一个小孩子的话左阳那些信徒、香客是不会相信的，他们只会说你把寺庙烧了，如果你这下回到家，他们就会要我们赔偿烧了寺庙的钱，我们赔不起，只能让你躲起来一段时间，等过段时间平息了，重新把寺庙盖起来，你再回来，估计那时候就没人会来过问这个事。”

爹看来已做了准备，衣服鞋子都带来了。老贵拿了根扁担把他的那一包衣物和其他一些东西放在肩上挑着。牧牧还想为自己辩解一句，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默默地跟在舅公后面走。

牙叔直到他们走远了才往另一条路下山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