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舟行 第28章 第5章·宏源（11）

宏源走后半年，秸秆依照约定与村民互不干扰，双方相安无事。

冬季来临，万物萧条，山间活动的动物也少了。

秸秆是山上仅有的妖怪，平时无人交谈玩耍，夜里常感到孤独寂寞。

它有些想念宏源了。

某天晚上，望着天空中一弯清冷的月亮，它做出一个重大决定：它要走出这有生以来从未踏出过的山林，去白云寺找宏源。

说走就走！

虽然不知道白云寺在什么地方，但头顶的麦秆上有宏源施加的法力，兔妖通过这丝微弱的法力感应到宏源所在的位置。

一百多里路，山水沟谷，弯弯绕绕，凭着兔妖的脚力，不出一个半时辰便能走完。

途中的一切都令它好奇不已，一路走走停停，跳了三个时辰才抵达位于山顶的寺庙。

到了地方，秸秆却只敢在附近徘徊，不敢现身，门口那两尊狮子实在太吓人了，不仅长得凶神恶煞，体型也比它大好几倍，它怕会被吃掉。

第一次听到狮吼声时，秸秆还误以为在打雷，吓得它魂飞魄散，慌不择路地逃走了。

后来它又连续去了好几次，每次都是夜里出发，因为它的身体相比普通野兔实在太过庞大，怕吓到人引起骚动。后来它发现那两头狮子就算看见它也没拿它怎么样，胆子渐渐大了，这才终于鼓起勇气进入寺内。

它那时候并不知道，其实宏源早已察觉到它的存在，特意向狮子交待不要为难伤害它。

秸秆来到宏源的禅房外，透过窗棂的缝隙偷偷朝内窥望，见到宏源盘腿坐在榻上，闭目不动，像是睡着了。

它在外面徘徊片刻，将带来的礼物放在门口，是一些它自己制作的萝卜干、红薯干等物。

正要离去时，宏源叫住了它。

门开了，灯光泄出，秸秆跳入房内，将礼物奉到宏源跟前。

宏源见了，知它信守承诺，深感欣慰。

“我既已收下你的东西，便教你识字念书、诵读佛经作为回礼吧，你可愿学？”

秸秆喜不自胜。

从此之后，它以十日为期，夜里到白云寺向宏源学习。

两年后，它已能背诵并默写《三字经》和《千字文》，也能熟读《般若波罗蜜多心经》，但不甚懂得经文之含义。

之后的几年，它在学业上更为精进，普通程度的阅读书写基本不成问题。它甚至还在洞窟里添置了书架、书桌、笔墨纸砚等等，俨然与山中隐士没什么两样了。

这期间它与守门的两只狮子也混熟了，它们是一对夫妻，雄的叫烈风，雌的叫疾影。它们不用吃东西，也不用睡觉，但经常争吵甚至打架……

“这些都是二十几年前的事了。”

秸秆说到此处，兔脸上露出怀念的微笑。但微笑很快被伤痛取代。

“十年前的某天，我再去找宏源的时候，发现他已经变成了那个样子。虽然还留着一丝很微弱的气，但完全不吃不喝不动，看起来像是死了，身体却不见腐烂，只是一天天干瘪萎缩下去。我嗅到他身上有一股很怪异的气息，是我从未遇见过的，让人很难受的气息……”

“他们把他藏在密室里。我用从山里摘来的草药熬成汁水，替他擦洗身体，但没能去除那股气息。”

“每次去看他，都会发现他的身体变得比上次见到时更加瘦小，直到变成那么一丁点……”

由于宏源一直没能醒来，秸秆渐渐不抱希望，悄悄潜入寺内探望的次数越来越少，最后一次去密室的时间是距今两个多月前。

那晚它进去时，发现宏源竟然已经醒来了，而且见到它现在的样子一点也不惊讶，仿佛专门等着它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