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舟行 第13章 第4章·雪月飞舟（2）

从前，在汉水流经的某地，有一座凤凰山。

这是座好山，有幽深森林，甘冽山泉，峭壁险峰，仙鹤玄猿。山上还住着许多隐士，远离尘世喧嚣，过着世外桃源般的生活。

有两个男孩在这与世隔绝之地成长起来——

微风拂过脸颊，扬起鬓角的发丝。

少年坐在一棵大树上，灰色的眼睛盯着前方，悠闲地晃荡着脚丫。

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哪怕看不见，少年仅凭呼吸声就知道来人是谁。

“不问，怎么来得这么晚？我等了好久。”

“抱歉，小羊，方才师父交待了一点事情。”粗哑嘶哑的声音回应道。

来人是一个皮肤黝黑，身材巨硕的少年，他的额头上有两个不自然的突起，脖子部位隐隐有块青灰色的鳞片，与普通人类明显有异。

少年熟练地搂住名叫花不问的脖子，爬上宽阔的背后。不问的身上有浓郁的青草香味，应该是割完草后赶过来的。

“抓紧咯。”

花不问的大手牢牢攀住树干，强健的手臂和双腿拥有异于常人的肌肉力量，这让他无论上树还是下树都如履平地，哪怕身上背着个人。

这是他们之间重复了无数次的一幕。

两人都是被隐居在此的一位隐士从外界带回来收养的弃儿，从小一起长大，情同亲生兄弟。他们的师父曾经是一代名乐师，后来由于因缘巧合来到这里定居，能够教给他们的，也只有音乐而已。

奇妙的是，这两个孩子天生具有强大的音乐天赋，尽管专攻的方向不同。

花小羊精通各种乐器，但更为出类拔萃的技能是唱歌。而花不问则善于抚琴，除此之外，他还是一名拥有高超技术的制琴师。

花小羊喜欢森林，他经常在森林里游荡，爬上高高的大树，坐在树干上倾听森林里的各种声音。

种子破土而出的声音，花朵盛开的声音，树叶摩挲的沙沙声，飞鸟与蝴蝶的振翅声，昆虫爬行的声音，雨滴击打地面的声音——以及，森林心脏的跳动声。

森林的声音融入他的心，他的心声也通过歌声的方式抒发出来。那是发自灵魂的的声音，以最融洽自然的方式，融入这片森林，成为森林之声的一部分。

两人长到十五岁，技艺初成。

“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教给你们的了，你们可以选择继续留在这里。但若想寻求突破，最好去见识一下外面的世界。”

有一天，师父突然这样告诉他们。

两个小少年虽然来自外界，但他们对于外界没有任何印象。那天晚上，两人躺在床上，两颗脑袋凑在一起商量一番后，决定外出游历，一是为了满足对外界的好奇心，二是为了增长见闻，提升境界。

两人初入俗世，便开始四处游山玩水，探访名山大川。他们看遍云海翻滚，听松涛阵阵，饮天山之水，宿不系之舟，见识了许多壮丽绝美的景色。

然而一路上并非事事顺遂，仅仅是风餐露宿，日晒雨淋这种辛苦，都不足为道。他们曾有几次行至穷山恶水处，遭遇豺狼虎豹，拦路匪徒，缺粮断水，几度命悬一线。

但最终总会柳暗花明，奇迹般地活了下来。

收获也是有的，他们先后在旅途中获得了想要的东西。

某天，二人行至一处未知的深山，发现了一棵千年古树。

花不问欣喜地围着那棵树不停打转，仔细研究了一番，认为这是极其适合制琴的木材。

可这棵树如此生机勃勃，充满灵气，吸收天地精华，伫立千年之久，要许多年才能长成如今的样子，砍掉实在太过可惜。

如果能不伤及树木本身，获得这样一段木头，就好了。

花不问满怀钟情地抚摸着树干，迟迟不忍伤害这棵树。

他和小羊在树下徘徊许久，最终决定放弃砍树。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一个声音。

那个声音未有一字一句，仿佛是通过某种方式直接传达到他的心里，他却听懂了。

花不问带着花小羊回到树下，取出琴置于膝上，当即抚琴一曲。

一曲完毕，风起。

风从四面八方涌而来，带来森林深处的气息。

花小羊似乎也从风中感受到了什么。

那个声音没再响起。花不问有些遗憾，或许，他的音乐对于精灵们来说，也不过如此。

就在他打算离开时，头顶传来了清脆的咔嚓声。花不问抬头望去，只见一截树干从上方掉落下来，正掉在他的面前。

花不问如获至宝，喜极而泣。

花小羊说，一定是树木的精灵被你的琴声感动，自断一枝，赠与你的。

花不问将这段木材制成琴板，用自己的发丝和天蚕丝混合熔炼成琴弦，耗时半年倾心打造。他给琴起名为苍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