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千恶狠狠地瞪视着面前的魏鹤,不过一个瞬间,她的双目猛然呈现出大海一般蔚蓝的颜色,湛蓝的瞳孔中如聚风暴。
席卷一切,毁灭一切的风暴。
黑云压城,天边滚过一道惊雷,瞿东抬头一望,云朵之中骤然升起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以势不可挡的力量向下袭来。
他惊叫道:“魏千!”
魏千恍若未闻,口中念决。
“一祝苍生,二敬鬼神,三唱婆若,今日我便要以万妖之力,破你浮图。看你肯不肯来!”
大风压境,卷起地上草屑,纷纷扬扬而上,悉数卷入头顶那一个森然可怖的巨大漩涡。
瞿东紧紧攀住道旁的电缆,险险站稳脚步。
可是如果照这样的节奏下去,这根电缆肯定也会被刮走,到时候,这地上的东西估计都不会完好地存在了。
魏千,哦,不,妖神现在已经全然是毁灭的状态。
瞿东忧虑地望着那近乎陌生的身影。
魏鹤真的死了?
难道就没有人可以阻止她了吗?
风速越来越快,风力越来越强,生生拉扯着周身的皮肉,耳旁风声大啸。
整个世界如同坠入了黑漆漆的地狱。
瞿东,有些绝望地想,今天看来是要交代在这里了。
风声呼啸,暗暗沉沉之中,忽然亮起了一道金光。
一个偌大的金钟浮现在了巨大的黑漆漆的空洞之中,一声亘古不变的钟响,嗡,一声,响彻了漆黑的天空。
金光遍洒。
魏千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那样的亮光,苦苦等候了千年,终于被点亮。
她近乎痴迷地望着金色的浮图钟。
她眼中的光芒如同烈焰,如同繁星,光芒荡漾,水波一般暗藏汹涌,如同注视这天上地下最为珍视的挚宝。
她的唇角,轻轻地动了动,“鹤君……”带着一点近乎天真的赤诚的,孩童一般的笑意。
浮图钟飘荡在半空,与那黑洞分庭抗礼,势均力敌。
魏千顺着金光向下望去,猛然愣住了。
钟下站立的身影赫然是魏岐山。
他是一个瘦弱的中年人,是魏氏单传八十代传人。
并,并不是鹤君。
这样重要的时刻,祭出了浮图钟。
却,却再不是鹤君。
魏千突然大笑了一声,继而仰天长啸。
这一声细心裂肺的长啸,凄厉至极,响彻云端。
魏鹤死了,魏鹤真死了。
那我还要这个世界做什么?
那我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她的脸颊上挂满了泪珠,嘴角却露出了一个残忍至极的微笑,“魏鹤死了,你们都得死!”
话音刚落,原本那一条流淌的长河忽然倒垂,水光渐渐漫长天际,汇聚成了一面巨浪般的水墙,河水倒灌,冲向地面。
如同千年前水漫大梁。
瞿东大叫道:“魏千!”
而飘荡在半空中的魏千只是冷漠地毫无感情地,注视着地面上的人群,河水渐渐漫开,不远处传来行人的尖叫和汽车碰撞的声响。
炼狱一般。
瞿东泡在水里,用尽全身力气朝魏千的方向游去。
魏千的身影空空荡荡地飘摇在半空,如同一个心碎的布偶。
她的脸上呈现出死灰一样的神色,蓝色的湛蓝般的眼睛麻木地注视着蝼蚁一般的众生。
魏鹤大叹道:“妖变。这是要妖变了,没想到两千年的光阴先祖粉身碎骨还是不能阻止这一天的来临。”
瞿东正要问这是什么意思,却听见空中突然响起一道惊雷,继而一声虎吼震川,又是一声朱雀长鸣,大地开始剧烈地震动,黑压压的云层越来越低,周围的温度却越来越高。
瞿东陷入了巨大的震惊,他仰头看了一眼魏千,实在难以想象一个这样单薄的人会有这样的力量,直到此时此刻他才清楚地感受到,魏千真的不是人,她是一个神。
面对神的愤怒,众生只能承受。
黑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四面八方散去,远处传来尖叫嘶鸣的声响。
到处都是尘屑飞扬,生灵涂炭,而魏千只是冷漠地注视着这一切。
瞿东大声质问道:“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阻止她吗?”
魏鹤凝眉看向半空,哀叹着摇了摇头。
瞿东急速地逆流而行,大喊道:“魏千,魏千!你快醒醒啊!”
魏千的眼神只是飞速地扫过他一眼,又转开了视线。
水浪越来越汹涌,四周的温度渐渐升高,如同置身于滚滚烈焰之中。
瞿东只顾拼命地朝魏千的方向游去,水波拍打着他的脸颊,他艰难地吞咽了几口唾沫。
“我/操。”
瞿东一头扎入浑浊的水中,在水下游动,速度略微快了一些。
出水的时候,魏千恰好在他头顶的上方。
瞿东急中生智,大声叫嚷道:“魏千!别被他们骗了,魏鹤根本就没死!”
那一个瞬间,瞿东看见魏千眼中迸发出一道慑人的光芒,明亮地,一闪而过。
她的眼睛如同湛蓝的大海,翻涌如潮。
她不过是动了动手指,瞿东只觉周身一轻,整个人猛地被一股大力从水中径直拉扯了出去。他飘荡在空中,与魏千平视。
直到此刻,瞿东才感受到从魏千身上散发出的凉意,刺骨的森寒的冰冷包围着他,一寸一寸地渗透到他的骨血之中。
面前的这个魏千,再不是鲜活的,凡人一般的魏千,她是一个没有温度的神。
魏千的眼睛瞬也不瞬地注视着瞿东,“你说,鹤君在哪里?”
瞿东心中油然生出一股荒谬的可笑的情绪。
是啊,这个神竟然爱上了一个凡人。
多么讽刺,哪怕他镇压了她两千年,神一旦苏醒,最想要找的居然还是那个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