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妖灵 第4章 第 4 章

中午放学铃刚一打响，市立第三中就嘈杂了起来。

终于有了休息时间的学生们或是奔向学校食堂，或是三三两两走出校门，前往街边的餐馆，热热闹闹，朝气蓬勃。

距离三中校门没多远，一家位于黄金地段的奶茶店内很快就坐满了三五成群的学生们。好不容易从繁重的学业中有了片刻休息，每个人都忍不住放松的交谈着。

身边的事，朋友的事，听来的事，谈话内容不断的变化，远至上古神话传说，近到新闻里正在播放的连续失踪案，各种毫不相关的话题全都糅杂在了一起，店里嘈杂又热闹，充满了鲜活的气息。

角落小隔间内，却是与外面完全相反的安静。

隔间的一侧，孟渊桦和苍月并排而坐，一个闭目养神，一个慢慢品茶，动作不紧不慢，怡然自得，沸腾的气氛到了这里似乎都平静了下来。

“请问，你们就是找我的记者吗？”

苍月闻声抬头，就见一个穿着三中校服的女生好奇的看着自己两人。

她眼底掠过一抹惊讶，随即放下手中的茶杯，点点头站起身来：“是的。你就是阿夏同学吧？”

“嗯。”

“谢谢你应邀前来。来，请坐。”

“谢谢。”

顺着苍月的话在对面坐下，阿夏看了看依旧闭目的孟渊桦，又看向苍月：“那么……？”

“啊，就像我们联络里说的那样，”苍月抬手比了一个“请”的姿势，“如果可以的话，麻烦你先跟我们讲一下那个故事吧。”

点了点头，阿夏稍稍整理一下思绪，便在这嘈杂的环境当中慢慢的开始了叙说。

她所讲的，正是三天前阿久没有听完的那个故事。

或许是因为外面艳阳高照，店内又充满了人气的缘故吧，听完阿夏的故事之后苍月的表情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孟渊桦则像是从头到尾都没有听过似的，依旧闭目抱胸靠着椅背。

喝了一口快要见底的茶，苍月点了点头，似乎颇有些赞许：“原来如此，果然是很不错的故事呢。那么阿夏同学……”

话没说完，旁边便传来了一声呼唤。

“啊，阿夏！”

苍月和阿夏都转头看了过去，就看见三个穿着三中校服的女生端着饮料走了过来，笑着跟阿夏打招呼。

“还说你一下就不见了是跑哪儿去了呢，原来已经先来了啊！”

说着她们才注意到坐在对面的苍月和孟渊桦，声音就不由自主的弱了下去，有些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

“啊，抱歉，我们是不是打扰你们说话了啊？”

苍月和善的摇了摇头，几个女生立即松了口气，却偷偷的多看了孟渊桦两眼。

孟渊桦的衣着打扮并不显眼，就很普通的衬衫西裤而已。

但他的相貌实在是太出众了，再加上身上流露出的漫不经心却又冷峻的独特气质，瞬间就形成了一种致命的吸引力。

任何女性见了他恐怕都会被吸引心神，更何况这些阅历尚浅的小女生呢？

三个女生悄悄红了脸，忍不住凑到阿夏耳边小声询问：“阿夏，他们是你的朋友吗？”

“啊，不……”

阿夏想要解释一下，苍月却已经代替她开口了。

“你们好，我们是怪谈杂志社的。”

“怪谈杂志社？”

女生们看向了似乎平平无奇的苍月。

苍月微笑着点头：“是的，最近我们杂志社在做一期有关故事讲述者的内容，听说这里有个讲恐怖故事非常厉害的女孩子，就想来采访一下。”

说着，苍月取出采访证给大家看了一眼，女生们顿时来了兴趣，纷纷说了起来。

“原来是这样啊！那你们可是找对人了！”

“是啊！阿夏讲恐怖故事的才能可是超级厉害的！每次听她讲都会被吓很久呢！”

“哎呀，你们杂志社竟然有这么好看的小哥哥呀！”

“小姐姐，能给我们留个电话吗？”

听见话题转移到了自己身上，一直闭目的孟渊桦皱了皱眉，苍月连忙笑道：“抱歉啊，我同事不太擅长应付女孩子，跟我一起行动就已经是极限了啊……”

几个女生倒是不疑有他，只是忍不住悄悄感慨了一句“可惜”。

苍月岔开话题道：“对了，难得见到，你们能回答我几个问题吗？我想从‘朋友’这边来进一步了解一下阿夏呀。”

闻言女生们都挨着阿夏坐了下来，一脸兴致盎然的整齐点头。

“那么，阿夏同学通常会讲什么样的恐怖故事呢？”

苍月不知从哪里翻出一个笔记本，握着笔向对面的三个女生询问，倒还真像前来取材的“杂志社记者”。

稍微考虑了一下，一个女生就答道：“结局还算比较好的那种吧。”

“嗯，对，但是过程却极其恐怖。”

“与其说是恐怖，”另一个女生斟酌了一下，补充道，“我觉得更应该用‘悲伤’来形容吧，尤其是第一个故事。”

这与“恐怖故事”似乎完全不沾边的形容词让苍月眨了眨眼睛，另两个女生却赞同的点了点头。

“对，总觉得听完之后比起害怕，反而是同情更多一些呢。”

“对主角吗？”

状似认真的在笔记本上记着，苍月询问道，却见三个女生默契的摇了摇头。

“是里面的‘鬼’哦！”

有些意外的看了看旁边没有插嘴的阿夏，苍月若有所思的点了点本子，又问：“听说你们经常会举办‘恐怖故事大会’，有固定的场所吗？”

“有的哦，是一套气氛很棒的房子，就在离学校没多远的地方。”

“那是阿夏舅舅的房子，因为阿夏有那里的钥匙，所以我们经常会去那里玩呢！”

“不过走的时候我们都有好好打扫干净的，即使是没人住的空房子也不能给阿夏添麻烦嘛！”

苍月挑了挑眉，弯起眼睛温和的笑了：“那还真是特别适合一起讲恐怖故事呢。”

“是的是的！”

“你们通常多久去举办一次呢？”

“这个嘛……”

由于从来没有接触过类似的事情，三个女生显得兴致勃勃，对于苍月的问题都十分配合，你一言我一语之下，没多久她就问到了所有想要的线索。

又跟几个女生聊了几句，她就拉着孟渊桦起身，礼貌的告辞。

“记者小姐，我们期待着你的采访刊登出来哦！”

“谢谢，那实在是我的荣幸。”

挥挥手与阿夏几人告别，苍月和孟渊桦离开了奶茶店，顺着街道两旁的树荫慢慢的走着。

“除了阿久以外，一起听故事的那几个女生都从未见到过‘变成现实’的恐怖故事，这倒有些意思。而且，”

苍月顿了顿，看向身旁沉默的孟渊桦。

“你也注意到了吧？那个阿夏……”

话没说完，却听见了不远处紧张的声音。

“怎么办？还是没找到！”

“我这里也没有……没了采访证这次就搞砸了啊！怎么办怎么办？要怎么和主编交代才好啊？”

看见那边蹲在地上哭丧着脸把大小背包翻得一团乱的一男一女，苍月轻轻“啊”了一声。

“差点忘了……渊桦，拜托你了哈！”

孟渊桦不耐烦的皱了皱眉，但还是接过苍月递来的采访证朝那两人走了过去。

他并没有与他们有任何接触，只是从他们身旁经过便转了回来，就像是偶然路过一样，片刻后背后却传来两人“找到了”的欢呼。

苍月轻轻笑了一下，便与回来的孟渊桦继续前进，正想接着方才的话说下去，却听到身后传来呼唤她的声音。

“请等一下！记者小姐！”

迅速的看一眼远处的一男一女，确定他们并没有注意到这边，苍月才转身看向急忙赶过来的阿夏，温和的询问：“阿夏同学，还有什么事吗？”

“那个……”

阿夏看了看一旁的孟渊桦，似乎被他锐利的目光所吓到，不由低下头微微缩了一下，犹豫片刻才轻声开口。

“你们……不是记者对吧？”

苍月连眼皮都没动一下，保持微笑道：“阿夏同学你在说什么呀？我们……”

“我知道的。”轻轻打断苍月的话，阿夏怯怯的抬头看向两人，目光却十分笃定，“见到你们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你们根本就不是什么记者，没错吧？”

与阿夏对视了几秒，苍月轻轻叹了口气。

“原来早就被识破了啊……”

她转头看了看孟渊桦，却见他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脸上还有一丝讽刺的笑容，仿佛在说“翻车了吧？活该”，不由得困扰的笑了。

“渊桦，就算你不喜欢我这个点子，也不用表现得这么明显吧？”

孟渊桦轻哼一声转过头去，不再看她。

苍月笑着摇了摇头，又看向阿夏，诚恳道：“抱歉啊，我们并不想骗你的。虽然这话听起来可能没什么说服力，但是能请你相信我们并没有恶意吗？”

“我相信。”

没有任何犹豫的回答让苍月有些意外，却见阿夏认真的看着她，缓缓开口。

“你们……就是传闻中的‘妖师’对吧？”

虽是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

孟渊桦眉头轻动，似乎就要做出什么动作，却被苍月抬手阻止了，她微笑着看着阿夏：“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你们的气味和别人不一样。”

意外的挑了挑眉，苍月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只是继续微笑：“那你叫住我们是……？”

阿夏握紧了拳头，脸上有一瞬的扭曲。

“我……想请你们帮我一个忙……”

注意到阿夏的神色，苍月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看了看周围的人群后示意她跟着走到角落里，这才向她点了点头。

“你说吧。”

像是给自己注入勇气一般深吸了两口气，阿夏才慢慢开了口。

“最近，这座城市里发生了一起连环失踪案。”

这事苍月在四处晃荡时就已经听到了，闻言点了点头：“六名女性在两个月的时间内陆续失踪的事情，对吧？”

“不是！”阿夏皱着眉，情绪有些激动，“不是六个，是七个！”

语气十分笃定。

苍月挑眉：“你怎么知道的？”

“……我不能说。但是，确实就是七个人！”阿夏顿了一下，像是在努力克制着什么，咬紧牙重重道，“我想请你们，找到她们所有人！”

“我没记错的话，刚刚午间新闻里，警方就已经宣布找到了线索，或许就能凭此找到犯人的踪迹了。你何不等到警方破案了……”

“不行！”阿夏大声打断，“不能被他们找到！”

苍月眯了眯眼睛：“为什么？”

阿夏垂下眼帘，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回答。

“我必须，要在所有人之前见到她……们才行。”

看着紧握双手微微颤抖的阿夏，苍月沉吟片刻，再开口时脸上已没了笑容。

“抱歉，我不能接受。”

“为什么？”期待陡然落空，阿夏不禁愤怒的看向苍月，声音也猛地拔高了一些，“你们明明接受了那个人的委托，为什么就不能接受我的？！”

明明，苍月与孟渊桦谁也没说过关于委托的事。

她却如此笃定。

苍月没有回答，片刻才张嘴欲言，旁边一直沉默的孟渊桦却在这时冷冷开口。

“因为你无法支付我们想要的报酬。”

阿夏愤怒的转头看他：“不就是钱而已吗！我……”

“我们收取的不是金钱，具体报酬视委托内容而定。但有一点，却是可以确定的。”

孟渊桦低头俯视着神情暴躁的阿夏，声音就如他的目光那般冰冷，直刺人心。

“无论是怎样的报酬，都是你无法支付的。”

说完，他便拽着苍月转身而去。

不容许拒绝的力道让苍月只能踉踉跄跄的跟着他离开，想了想又回过头想要跟阿夏说点什么，但看着独自站在原地的阿夏，她嘴巴开合几次，终是没能开口。

……罢了。

静静看着苍月和孟渊桦离去，停在原地的阿夏脸上已没了任何表情。

只有双眼之中，逐渐浮现出异样的色彩。

不似人类，倒像是某种动物。

某种，暴怒的动物。

.

并不知道阿夏身上的变化，苍月此刻正艰难的，努力的，跟着大步流星的孟渊桦向前。

她个子不高，腿也不长，孟渊桦却是将近一米九的大高个，大长腿迈一步，她得小跑两步才能跟上。

偏偏这个人还从来不会顾虑别人，尤其性子一上来，管她是不是腿短呢，自顾自的就大步向前了。

苍月简直是给他拖着走的。

“渊桦，渊桦……你稍微慢点好吗？”

孟渊桦就像是没听到一般连个眼神都没给，一只手如钳子般紧紧钳住她的手不让她挣脱，拽着她跟拖个拖把似的。

直到再也看不见那条街道了，他才大发慈悲的终于停下脚步，转头就对着喘气的苍月横眉冷视。

“你差点就心软接下她的委托了吧？”

“不是……我没有……”

苍月努力调整着呼吸，否定的话语刚说出口，就对上了孟渊桦嘲讽的目光，后半句顿时就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了。

她心虚的移开视线，沉默一小会儿，终于妥协的叹了口气。

“……我都明白的，放心吧。”

“哼。”

苍月悄悄抬眼瞧了一下，见孟渊桦脸上没什么怒意，这才悄悄松了口气，试探道：“那，渊桦，你再陪我去转转行吗？”

孟渊桦面无表情的斜了她一眼，没有说行也没说不行。

于是苍月就明白了。

她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

.

从小巷到大道，从郊区到闹市，两人不慌不忙，不急不缓，一切似乎都和几个小时前没什么区别。

但这一次，无论苍月在什么地方停下，无论她停留多长时间，孟渊桦都再没有催促不耐，只是静静的注视着她。

“唉……我晚上又要加班啊……”

“晚饭吃什么好呢？”

“……晚点来我家打游戏吧！”

“快点快点！比赛直播要开始了！”

“…………”

各色各样的嘈杂声音如流水一般经过两人的身边，周围的人变多又变少，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

当两个男生谈论着有了进展的失踪案慢慢走过，苍月才终于从一个监控摄像头上收回目光，转头看向孟渊桦。

“走吧，我们回去见见阿久。”

看了看昏黄的天色，孟渊桦淡淡的开口：“都这个时间了，那家伙怕都已经遇上‘鬼’了吧？”

“没事，出来前我在门上贴了符，只要待在房间里就不会有任何问题。”

她都这么说了，孟渊桦便不再说什么，与她一同循着来路回去。

很快到了阿久的房门口。

大门一角那张十分不起眼的小纸片依旧还在，显然并没有什么可怕的“鬼”袭击这里，苍月便放心的抬手敲了两下门。

然而等了片刻，却始终没有人来应门，甚至连半点动静都没有。

苍月眉头轻动，又敲了两下，可过了半天里面还是没有任何动静，她便眉头微蹙看向了孟渊桦。

不用说也明白她的意思，孟渊桦皱起眉头，伸手按向墙壁，整个人便像是沉入水面一样不可思议的陷了进去，不消片刻，整条走廊里就只剩苍月一人了。

下一刻门便从里面打开，苍月自然的迈步进去。

开门的孟渊桦侧了侧身，让苍月能看清正对着的客厅，语气淡淡。

“不见了。”

苍月一瞧，就见客厅里空无一人。

不仅如此，整个房子里都没有半点活物的气息。

她眯起了眼睛。

“这下可有些麻烦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