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初月完全没有想到薄骁闻会送花,很意外但也有一些惊喜。
她大大方方地微笑着伸手接过,轻轻道了声“谢谢。”
薄骁闻帮她拉开了副驾驶的门,待黎初月坐进去之后,又绅士地替她关好。
薄骁闻慢慢发动车子,转头朝黎初月淡淡一笑:“下雪天,去吃点暖和的吧,日式烧肉怎么样?”
黎初月浅浅一笑:“我都可以,听你的。”
薄骁闻点点头,掌心扶上了方向盘。
下雪天的道路并不好走,地上积雪结冰有些滑,空气中还弥漫着浓重的雾气。
但薄骁闻的车开得很稳,大约一小时后,车子停在了后海附近的小胡同里。
几百米外就是喧闹的酒吧街,而这里却是一条格外安静的小巷,人流稀少、闹中取静。
薄骁闻带她来的这家饭店,门口没有招牌,只是在门帘上挂了两个大大的字“酒井”,一看就是日本味道。
她跟着他走了进去,店才发现里面积不大,只有两张桌子和一条吧台。
站在吧台后面的老板娘,看上去很年轻,皮肤白皙透亮,穿着改良版的日式和服,婷婷袅袅地走了过来。
老板娘认出薄骁闻,眼里明显露出惊喜的神色。
她刚要开口时,就又瞥见了跟在他身后的黎初月,眼神便迅速地移开。
薄骁闻倒是没有那么细致地观察力,同老板娘熟稔地打招呼,而后自然地坐在了靠窗边的那张桌前。
显然,他是这里的常客。
老板娘也跟着走了过来,语气无比亲切:“薄先生,今天想吃点什么?中午刚到的肋眼和板腱都很不错。”
她只对着薄骁闻笑着介绍菜肴,全程都没有侧眼去看过黎初月,就好像当黎初月不存在一般。
薄骁闻礼貌一笑,转头看向黎初月:“黎小姐,你想吃什么?”
黎初月不喜欢生食,所以极少会吃日料。这家店她又第一次来,于是她抬眸看向老板娘:“请问有菜单吗?”
“要看菜单?”老板娘画着精致妆容的脸上,立马浮现了夸张的神情。
来她这里吃饭的人,都是颇有身份地位的熟客互相介绍。基本上算omakase的形式,一般不会有人提出要菜单。
“没有菜单吗?”此时薄骁闻也抬起头看向老板娘。
“有。”老板娘勉强点点头,又回身去吧台翻出了一份旧旧的菜单。
菜单是纯手写的,字体方方正正,中文和日语对应,算上酒水一共也没几样可选。
黎初月只是大略扫了一眼,就被菜品的价格震住了,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多看了一个零。
这家店主打牛肉,而菜单上牛各个部位100g肉的单价,基本都是四位数。
黎初月不禁眉心微微一蹙。
这个不经意的小动作被老板娘看在眼里,她突然换上了一副莫名优越的口吻。
“这位小姐可能是第一次来,我们这里的牛肉,都有纯正的和牛血统,神户牧场空运直供,全部都是最顶级的品质。”
薄骁闻适时打断了老板娘的“科普”,抬头看向黎初月:“黎小姐有什么忌口吗?”
黎初月想了想,认真道:“吃贝壳类海鲜可能会过敏。”
薄骁闻微微颔首,转头看向老板娘,温声开口:“就按我平时吃的那些,每样都来双人份。”
老板娘识趣地应声,从黎初月手中收回了菜单。
看着老板娘婀娜多姿的背影,黎初月嘴角忍不住泛起一抹笑意。
薄骁闻好奇:“你笑什么?”
黎初月笑眼弯起:“我在笑连牛也要讲出身、讲血统。100g的牛肉就要上千块,换算下来,大概比我的肉还要值钱。”
她讲这一番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无比认真又泛着一些坦诚。
薄骁闻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在他的生活圈子里接触到的女孩子,像黎初月这么真实鲜活、无所顾忌的,也是很少见。
他下意识地扬起唇角:“那一会儿你要多吃一点,不要辜负了牛。”
没过多久,红白相间的肉就被一盘盘端上,烤盘下的炭火也烧了起来。
老板娘走过来,又开始自顾自地介绍:“现切的牛肉和红酒一样,上桌后‘醒’一下,口感会更有层次。我们这里的炭火用的也是最名贵的备长炭。”
这家店本来应该是老板娘站在一旁,为每一桌客人烤肉。但薄骁闻朝她点头示意,而后自己接过了夹子。
黎初月万万想不到,薄骁闻连烤肉的动作,都无比娴熟优雅。
她心里也暗暗过意不去,如果薄骁闻平时吃饭都是这种价位,那上次学校食堂的饭菜,就实在是有些惨不忍睹。
黎初月还在走神之时,薄骁闻已经将一片和牛上脑放在她的盘中,笑着道:“尝尝吧。”
黎初月点点头,小心翼翼地夹起放进口中,味蕾似乎瞬间跳动了起来。
她并不是什么美食爱好者,也无法形容这块牛肉的独到之处,但这块肉的确是她从未体会过的口感。
每一次咀嚼,爆在嘴里的汁水,似乎都是人民币的味道。
窗外下着小雪,炭火炉滋滋地响着,肉质鲜嫩的和牛,配上低度数的米酒。
黎初月好像很久都没有如此惬意地吃饭了。
唯一有些遗憾的是,薄骁闻要开车不能喝酒。一人小酌,怎么也比不上两人共饮。
饭毕,夜色已经悄然降临。
不远处的后海酒吧街霓虹闪烁、驻唱歌手的歌声随着寒风、伴着鼓点徐徐传来。
雪断断续续地停了又下、下了又停。薄骁闻开车原路返回,把黎初月送到了学校门口。
黎初月推开车门打算告别,却没想到薄骁闻也一同下了车,浅笑道:“我送你进去。”
黎初月轻轻点头、没有拒绝。
雪后的空气格外清新,一呼一吸间都带着丝丝缕缕的凉意。
学校里的积雪已经很厚了,一脚踩上去,鞋跟都会浸掉一半。雪上走起路来“咯吱咯吱”地格外生动。
黎初月是南方长大的孩子,从小极少见到这么大的雪,心里也是隐隐有些兴奋。
尽管天气寒冷,但两人的脚步并没有很快,慢慢悠悠前行的身影,几乎和周遭的雪景融为一体。
两人走到了黎初月宿舍的楼下时,薄骁闻低头看了眼腕上的手表,温声开口。
“10点01分,距离你们宿舍锁门还有1小时59分钟,说好在这之前送你回来,我算是提前完成了任务。”
黎初月扑哧一笑,站在原地没有动。
她犹豫半晌,慢慢低下头,声如蚊蚋地开口:“既然还有一些时间,那你能再陪我做一件事吗?”
“你想做什么?”薄骁闻一时间有些好奇地望向她。
黎初月朱唇一抿:“陪我堆个雪人,好吗?”
“嗯?”
见薄骁闻有些疑惑,黎初月又接着解释:“我是苏州人,很少有机会能见到这么大的雪,也从来没有堆过雪人……”
现在刚好是寒假,学校里没什么人,黎初月这才鼓起勇气开了口。
薄骁闻微微眯眼,轻声道:“好啊,那走吧。”
“去哪?”黎初月指了指宿舍楼前的空地:“就在这里堆就好。”
薄骁闻抬起手臂,虚拢了一下黎初月的肩膀:“我们先去买点堆雪人的工具。”
两人又回到车上,薄骁闻发动车子去了学校附近的生活超市。
他直奔日用品区,拿了扫帚、刮水器、塑料桶、防水手套。临走时,又不忘回身拿了一只锅铲。
一旁的黎初月免不了疑惑,笑着接过锅铲,询问道:“你买这些是要做什么?”
薄骁闻垂下眼眸,一本正经地开口:“中学的语文课文《劝学》背过么?‘君子生非异也,善假于物也’。”
黎初月又低头看了眼购物袋里的工具:“这些东西堆雪人用得上?”
“用得上。”薄骁闻笑着点头,也没多解释。
两人回到学校里,选择了宿舍楼之间积雪比较厚的空地。
薄骁闻拿出两副防水手套,递给黎初月一副、自己带好一副。而后熟练地拿起各种工具,有模有样地铲起雪来。
黎初月对他一系列娴熟的动作简直震惊:“你好专业,就像在工地搬过砖一样。”
“嗯。”薄骁闻扬起头:“我确实在工地工作过。”
“啊?”黎初月忍不住笑出了声,看着薄骁闻细皮嫩肉的状态,她才不相信他这种鬼扯。
“是真的。”薄骁闻认真道,“我是学建筑的,确实要经常去工地。”
“这样啊。”黎初月若有所思地摇摇头,“一点都不像。”
两人一起配合着铲雪、堆雪,没过多久雪人就初具雏形。
望着即将完成的作品,黎初月突然间很有成就感。站起身来,这才发现自己的右手已经冻僵了。
原来刚才堆雪人时太过专注,没发现手套已经破了洞。在冰凉雪水的浸泡下,黎初月的手指尖已经冻得通红、几乎没了知觉。
她赶紧摘下另一只手套,两只手交互的搓了起来。
薄骁闻扫了一眼地上破洞的手套,转头看向她:“手冷么?”
“有一点。”黎初月点点头,“不过没关系,还好的……”
薄骁闻没等她继续说下去,直接走近了两步,修长有力的手指覆住黎初月的手腕,带着她的手一起放进了自己大衣的口袋。
黎初月的右手瞬间被一阵温暖包围。
一边是羊绒大衣细腻的质感,一边是薄骁闻手指的温度。
他把她的手放进了自己的衣兜后,就立刻收回了自己的手,脸上的表情依旧漫不经心。
但这猝不及防地肌肤相触,却让黎初月慌了神。
她的手就这样藏在他的大衣口袋里取暖,这使他们靠得很近,两个人就像连在了一起,每一个动作都有了牵绊。
他拿着锅铲俯身去清理雪人身上不平整的积雪,她也便要跟着弯下腰。
黎初月忽然不敢直视他的目光,于是转过头看向雪人,宽宽大大的身子,圆圆的脑袋。
白白的,很可爱。
黎初月轻叹了口气:“只可惜,这雪人的脸上还没有五官,要是能有眼睛和嘴巴就好了。”
沉思一瞬,她突然想起自己的包里好像有一颗草莓糖。
这颗糖是期末汇报演出那天,她为了防止低血糖随手带上的,现在刚好可以用来做雪人的嘴。
黎初月把手从薄骁闻的大衣口袋里抽回,又从包里翻出糖果仔细剥开糖纸,将粉红色的硬糖粘在了雪人的脸上。
上下调整了一下,黎初月还算满意。
“现在嘴巴有了,就是还差一双眼睛,总是觉得有点不圆满。”
言毕,她环视一周,又摇摇头:“我手头好像也没带什么能做‘眼睛’的东西了。”
闻言,薄骁闻唇角漾起一抹笑意,没有作声。
他思考片刻,转身从工具箱里拿出了剪刀,将刀片对准他大衣的胸口。
随后薄骁闻动作迅速、手起刀落,直接剪掉了自己大衣最顶端的两颗黑色纽扣。
黎初月站在一旁瞬间呆住。
薄骁闻的这件羊绒大衣,她刚才摸过质感,按他日常的奢侈程度,少说也有几万、甚至十几万,而他居然就这样若无其事地剪下掉扣子。
只见薄骁闻手指捏着两颗圆圆的黑色扣子,对称地贴在了雪人的脸上,而后朝她淡淡一笑。
“雪人的眼睛也有了,现在圆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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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