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陆历二万八千三百五十四年正月初九,位于陵、延两州交界之处的临安城之中的王家正在举办一场宴会。
晚冬岁寒,临安城中一片白雪皑皑,傍晚时分,寒风更是呼啸,街边的商贩都已收了摊,街上行人更是寥寥。
临安大街上只有王家灯火通明,街边还隐约能听到戏班子的鼓声锣声以及人群的欢呼声,一片喜气洋洋。
王夫人身边的贴身管事钱婆子早早的就在王家门前等候,对着街角望眼欲穿。
门房小厮见钱婆子等了许久了,忍不住搭话:“钱妈妈,您在这儿等谁呢?”
还不待钱婆子回答,另一个小厮也问道:“往年小公子生辰,咱家也没有今日这个排场呀,钱妈妈,今年这是怎么了?”
钱婆子转过头看着这俩穿着红马褂,面带疑惑的的青年,甩了甩手上的帕子:
“今日是咱们小公子十一岁的生辰,来年夏日小公子就要去参加升仙大会了,往后都是在大宗门里修炼,轻易不会回到家中,所以小公子今年的这个生辰,咱们家格外重视,这不,老婆子我在这儿等着舅家来人呢。”
钱婆子语气轻快,丝毫没有因为等待许久而有不耐。
见其中一个小厮还想开口,钱婆子朝他挥了挥手帕:“当好你的差,别问东又问西的。”
另一个小厮眯了眯眼望向街角,对钱婆子喊道:“钱妈妈,您看街角那马车可是舅家的马车?”
街头拐角处此时正驶来一辆马车,车前拉车的三匹雪鬃马浑身雪白,在月色的照耀下折射出莹莹光辉。
马车四个角挂了四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夜明珠温润的光洒满车身,随着马车越来越近,车前挂的“黎”字也越来越清晰。
看清了来人,钱婆子让小厮赶紧去通报家主跟家主夫人。
雪鬃马速度很快,不一会儿马车就到了王家的门前,钱婆子赶忙迎了过去。
马夫将马凳放好,钱婆子上前拉开了车帘,只见一位头戴白玉冠,身着紫色织金长袍,面容俊美的中年男子走下车来。
随后男子转身向车内递上一只手,一位同样身穿紫色织金长裙的美貌女子扶着他的手下了车。
女子身后还牵着一位七八岁的女童,女童身着红色夹袄,雪白的兔毛领衬得女童面如银月,额间一颗红痣更是显的女童可爱异常。
男子先扶女子下车,而后将女童抱下马车。
钱婆子放下车帘,忙对着三人请安:“家主、夫人和小小姐可算是来了,我们夫人盼星星盼月亮就等着娘家人来呢,夫人说舅爷不到咱不开席。”
钱婆子是黎家出身,十二年前跟着黎雅陪嫁来的王家,私下里为显亲近,还是以家主和夫人来称呼旧主。
黎家家主黎温,时年五十七岁,金丹中期修为,为人和他名字一样,自带一股温和之气,听到妹妹跟前的管事如此说,黎温罕见的没有说什么。
黎家家主夫人文瑜见丈夫没说话,轻轻扯了一下丈夫的衣袖,对钱婆子笑道:“我们也有些日子没见雅儿了,前几天安安还吵着要见她姑姑和衍哥哥呢,今日是安安有点不舒服,所以来的晚了点。”
钱婆子见家主怀中抱着的小小姐确实一直沉默,不像以前那么活泼好动,忙问道:“小小姐不要紧吧,都怪老婆子只想着同您几位说话了,您几位快请进。”
“安安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大个人了还让你爹爹抱着呢?”人未到,声先至,是王家家主王义跟家主夫人黎雅接到小厮通报,赶着出来接人了。
黎安看着笑盈盈朝他们走过来的姑母,松开了抱着黎父的脖子,朝着黎雅举起了两只胳膊,嘴上轻呼:“姑姑”。
黎雅听着自己的侄女略带沙哑的声音,看着她胖乎乎的小手,赶忙将人从自己兄长怀中接了过来,抱着就在黎安的脸蛋上亲了一大口。
文瑜对黎雅道:“昨日这个小捣蛋偏要玩雪,受了点凉,你哥哥给她吃过药了,还熬了参汤进补,已经没有大碍了。”
“本想着让她在家休息,她记挂她衍哥哥,偏要跟过来。”
“安安这是喜欢她衍哥哥呢。”王家家主王义搭话,随即王义朝着黎温拱手道:“兄长辛苦了,快与嫂嫂进屋,咱们屋内聊。”
黎父点点头,牵着自家夫人跟着王义进了门,黎雅抱着黎安走在他们身后。
黎雅,王家当家夫人,黎家家主黎温幼妹,时年五十岁,筑基大圆满修为,抱一个七岁小童轻而易举。
她听自家嫂嫂这么说,心疼自己的小侄女,哄着黎安要给她熬甜汤。
黎安看着几十年没见的姑姑鲜活的出现在自己面前,轻声哄着自己,忍不住红了眼眶。
自小姑姑是除了自己父母外最疼爱自己的人。
上一世黎安亲眼看着姑姑质问王义的时候被王义一掌击飞,横死当场,她那时虽已是灵体,却还是感觉自己心痛难忍。
没错,她黎安是重生之人,她本该是地狱恶鬼,可能是上天怜悯,得以重新来过。
上一世,黎安就死在今日,死在她满心崇拜的衍哥哥手中。
王衍八岁测灵,测出地级单火灵根,时年十一岁,修炼三年,已是练气大圆满修为。
她从小跟衍哥哥一起玩耍,衍哥哥测出绝世天赋后她更是崇拜非常。
上一世,她如今日一样跟着父母来王家参加她衍哥哥的生辰宴。
宴会快要开始了,王衍却还没到,下人传话说是小少爷还沉浸在修炼之中。
王衍如此勤奋,黎安记得当时黎父不住的夸奖王衍。
她自告奋勇的去叫她的衍哥哥,一溜烟跑了没影,然后在荷花池回廊上的的凉亭里碰上了往宴席上赶的王衍。
“衍哥哥~”小黎安兴奋的跑了过去,王衍十一岁,因为修炼的缘故,人已经长得很高了,少年见到自己的小表妹很是开心,他一把抱起了黎安,将黎安举过了头顶。
“安安知道今日是什么日子吗?”
“知道,今日是衍哥哥的生辰。”微浓的夜色之中小女孩清脆的声音响起。
将女童抱在身前与自己平视,王衍问:
“那安安给衍哥哥准备了什么礼物呀?不会像去年那样是妹妹自己的大作吧。”
去年黎安给王衍画了一幅画,想起妹妹的画,王衍忍不住逗了一下她。
“衍哥哥,安安今年的生日礼物可不一般,你叫他们退下,安安只给你一个人看。”
看着妹妹学着大人一本正经的样子,王衍轻笑出了声,他将黎安轻放下来,对着下人们挥了挥手,身边的下人都退出了回廊。
“好了,你要给哥哥的礼物呢?”王衍问她。
“嘻嘻,衍哥哥你看好了哦。”黎安抬起右手,瞬间,小小的手掌之上一股红光冒出,红光浓郁,聚集在距离黎安手掌两寸高的地方。
在王衍深色的眸中,一朵红色的山茶花缓缓成型,定格在小黎安手掌之上,红色的花朵还散发出微微光亮,照的黎安整个小脸红扑扑的。
看着自己手上花朵顺利成型,黎安高兴的抬起了头,对着王衍笑道:“衍哥哥,安安送你最美的花,祝衍哥哥生辰快乐。”
送对方礼物肯定是希望对方开心,黎安本以为会看到她衍哥哥的笑脸,没想到映入眼帘的是王衍一张面色低沉的脸。
黎安吓了一跳,忙问道:“衍哥哥你怎么了?你不喜欢安安送你的礼物吗?”
王衍闻声从黎安的手上移开了目光,展平微皱的眉头对着黎安扯了扯嘴角:“哥哥只是太惊讶了,哥哥很开心,谢谢妹妹的礼物。”
“妹妹怎么想到给哥哥送这个的?”
小黎安见王衍笑了,开心的向王衍分享自己给他准备礼物的过程:
“安安本来是想送衍哥哥一副字的,我自己写的,爹爹都夸我了呢,但是今日早晨安安突然就会变出花了,我觉得这个比送字漂亮多啦,就想送衍哥哥这个。”
“安安都还没告诉爹娘这件事呢,衍哥哥是除了安安以外第一个看见的人哦。”黎安还惦记着他衍哥哥刚才没笑,说着软话哄她的衍哥哥。
王衍听了这话,眼眸闪了闪,笑着问道:“哥哥记得安安已经满七岁了吧,今日安安送了衍哥哥这么漂亮的花,下次安安生辰想要哥哥送你什么呀?”
“要衍哥哥带着我飞,上次爹爹带着安安飞了一次,可好玩啦。”略带稚嫩的童音毫不犹豫的传来。
“哥哥现在就可以让你飞。”王衍低沉的嗓音在夜色之中传来。
不待黎安反应过来,王衍瞅准一个位置揪着小黎安的衣领就将她从凉亭里丢了出去。
“啪~咚”骨头与石头相撞的声音,人落水的声音相继传来。
事情发生的太快,黎安甚至来不及发出一点声音就血溅三尺横死当场。
把人丢进荷花池后,王衍随即大声喊叫了起来:“快来人呐,快来人!”语气急促不已,喊完就往荷花池里跳。
凉亭外的下人们听到落水声就已经往凉亭里赶去了。
跑到回廊边上就看到自家小少爷往荷花池里跳,话没来得及喊出声,自家小少爷“咚”的一声就落水了。
“少爷!”
“快救少爷!”
“快去找老爷夫人!”
半个时辰之后,王家荷花池边的池海阁。
“舅舅,都怪我没有看好妹妹,衍儿没有什么好辩解的,都是衍儿的错。”王衍裹着被子,哭的满脸泪痕,跪在地上沙哑着嗓子扯着黎温的袍子。
黎温好似听不见他的话,只红着双眼紧紧的抱着怀中的女儿,彷佛只要抱的够紧,自家女儿身上就还有温度。
黎雅一边扶着已经哭晕过去的文瑜一边抹眼泪,王家家主王义正在问下人怎么回事。
“表小姐说有礼物送给小少爷,只给小少爷一个人看,小的们听从少爷的吩咐出了回廊在岸上等着,没过多久就听见了落水声,正要去看呢,就听见少爷喊人,接着小的们就看到少爷往水里跳去捞表小姐。”
另一个下人补充说:“我们赶到的时候看到池子里都是血,小少爷紧紧的抱着表小姐往岸边走,表小姐是落水的时候头磕到凉亭边延伸出去的石板了。”
听完了下人汇报,王义转头去看黎温,却见黎温像是没听见似的依旧没有回神,自家儿子捏着他的袍子哭的都失了声。
王义把头转回来,狠狠的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