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哪有你重要,更何况那有三人,即便对手是遥惊祝,也不至于落入下风。”
闻言,柳稚鱼不禁在心底猜测遥惊祝的战力究竟是达到了何种可怖的地步,就连三宗宗主联手,也只是得到个“不落于下风”的说头?
只是这话终究不好意思说出口来,再说也不知何故,她眼中所见的是遥惊祝威风凛凛的姿态,脑中浮现的,却是昨夜靠在墙角,面色苍白,一脸虚弱得仿佛下一瞬便要死去的少年。
反差极大,令她怀疑是不是一人。
昨夜那位看起来比今天这位好说话多了。
池瑶宗宗主没有透视人心的能力,只瞧着自己的女儿面色颇为怪异,又伸出手来,担心地捋了捋她额前的碎发,道:“你先前身子骨便弱,如今还有哪里不舒服么?”
柳稚鱼这才想起来原主是个病怏怏的娇美人,可也不知是哪里不对,她穿越之后,却并未感到身体有何处抱恙,仿佛这具身体的虚弱,都随着它原主人的逝去而消失了一般。
只是这话断然不能脱口,她便扯起一抹笑,淡然道自己身体已然大好,只是掌心还很疼。
此言一出果不其然便轻易地吸引了池瑶宗宗主的注意,她眉间一皱,便拉起柳稚鱼的手,作势要将她带下山去。
“哎——阿、阿娘,您这是要带我去哪儿?”
疾步之下,她差些咬到舌头。
池瑶宗宗主拉着她的手走在前头,头也不回道:“自是去那擅药局,治一治你手上的伤,再拖下去,恐怕要留疤痕了。”
闻言,柳稚鱼不禁倏忽瞪大了眼。
原主的这位娘亲还真是护女心切,身后那妖王正堂而皇之地与仙门弟子对打呢,她却头也不回,拉着她就这么走了。
可很快心便又静下来,骤然间忆起自己在万钟阁之上,初见她时她眼底闪烁的震惊,似是没想到自己嫁去妖域的女儿竟还能活着回来。
柳稚鱼看向了身前之人唇角抿成一条直线的唇,心下不由得叹了口气。
算了,便随她去吧。
……
抛下身后打成一片的众人,柳稚鱼跟着池瑶宗宗主下了侧峰。
擅药局坐落于主峰与侧峰之间,距离不算太远,不过两盏茶的时间,便到了擅药局的门口。
搁着门帘,她已然能闻见里头幽幽传来的清凉药香。
“快走!听说那妖头来了,也不知现下打得怎么样了。”
倏忽间,擅药局前的宁静便被一声喧闹打破,柳稚鱼转眼望去,却见一身着灰袍的小弟子,头戴黑纱网巾,一脸急促。
他自转角处显出身来,急里忙慌地看着后头,随后转过头来,在看见柳稚鱼二人的那一刹焦切便滞在脸上,取而代之的是有些惊愕。
“那等地方你我二人去了有何效用?还是乖一些留在擅药局,否则待会师父回来恐怕要责备你我二——”
猝不及防的,那人撞在前一小童的背上,面上先是一怒,随后眼光落在那两个陌生人的身上,语出又止。
场面落入寂静,柳稚鱼身前那人却不在乎,径直拉着她的手往那两人面前迈去。
“宗、宗主大人……”
柳稚鱼看着那两个药童模样的人面露惶恐,步子也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退。
池瑶宗宗主先是“嗯”了一声算作应答,随后边掀起柳稚鱼的手来,小心翼翼地掀开掌心处包裹着的布料,将那一处骇目的伤口展现在两人的面前,道:“这个怎么处理?”
其实她度世多年,身上大小刀口也不少,处理这些伤口早已绰绰有余,可她总担心自己手下没个轻重,怕弄疼了孩子。
柳稚鱼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
那两个药童面上先是一愣,见她并没有怪罪的意思,忙揖过一礼,上前来对着柳稚鱼的伤口两眼打量。
三道目光落在自己的掌心,颇有些灼人,柳稚鱼便干脆目视别方,心内却迫切的希望这一时刻能快些过去。
“伤口有些深啊……”
“这怎么割到的,角度还真是刁钻……”
只可惜眼看别方,那议论声却是止不住地传入耳内,柳稚鱼背部僵直,心随着他们的言语而忽上忽下的。
他们……应该……也许……大概……看不出这是她自己不小心割的吧……
不过好在这两位药童虽心觉奇怪,但毕竟年岁尚小,更何况柳稚鱼是被一宗之主亲自拽来,便也没往旁处猜想,瞧过之后便向后一退,对着两人又是一揖,道:
“这位姑娘伤虽算不得轻,但好在也有法可医。”
紧接着,柳稚鱼二人便被两位小童引入擅药局内,进了一房,寻得一处颇为闲静的角落,歇下身来。
屋内药香腾腾,正中央一张巨大的案桌上摆有零零散散、一堆一堆的药材,桌角处有叠黄色方纸用一石块压着,其上凌乱着写了字,看起来像是药方。
粗粗打量过擅药局内的布局,才发觉其内被分为三块部分,其一也就是摆放案桌的地方,看起来像个客厅;其二用一小块木板略略挡着,其上写有藏药阁三个大字,字迹潦草,却能勉强看得明白:其三,便是那两小童引柳稚鱼而入的地方,其内摆有数十张干净整洁的小木床,看起来像是个大众的病房。
只不过这间“病房”眼下空无一人,不过好在用品尚都齐全。
两位药童虽年岁尚小,但好在对于制药疗伤方面的经验颇足,不过半柱香的时间,便将她的伤口处理妥当,只是在最后收尾之时,出了点小小的差错。
“阿方,邪避丹你可见着去了哪?”
一药童手拿着空落落的木箱,从藏药阁走进屋内,眉头紧锁,一脸百思不得其解。
正在给柳稚鱼绑着纱布的那名为阿方的药童先是专心地将纱布绑好,旋即回过头来,坐在位上并未起身,闻言疑惑道:“邪避丹?不是前两日才炼了十数瓶么?就放在左上角的那个小格里,一直都没变过位置啊。”
“可是你看。”
那药童将手上的箱子翻了个身,往下抖了抖,肉眼可见地抖了些灰出来,至于阿方口中所言的那“十数瓶邪避丹”,却是连个影子都未曾见着。
柳稚鱼看着阿方陡然起了身,上前拿住那木箱,左看看右看看,眉间的那道皱痕蹙得更深。
“……没道理啊,你翻过药本了么?会不会是哪位弟子拿了药却没批注?”
那药童摇了摇脑袋:“不可能,经我手的药丹都仔细批注过了,前两日只有千御宗的京微师姐前来取走了五瓶邪避丹,可那也是记录在册的,更何况,原先的邪避丹足有十数瓶之多,一个人就算再怎么吃也用不着这般多呀!”
阿方的眉头愈皱愈紧,柳稚鱼竖耳听着两人的对话,不由得心尖一动。
“总不可能被人偷了吧,”那药童颇有些泄气,肩膀一沉,道:“这邪避丹不过是个三品丹药,又不是什么稀珍的东西,偷这玩意儿还不如偷师父藏的那个一品聚魂草呢——”
“嘘!慎言!”
他话音未落,便被阿方截住了话头,随后眼光飞快地朝柳稚鱼处瞥了一眼,似乎在担心这绝世的一品药草被旁人偷听了去。
可柳稚鱼对这所谓的聚魂草还当真没有什么兴趣。
那药童也只自己犯了错,旋即打了个哈哈道:“那丹药也不会自己长腿,总不能、总不能——”
他眼一转,一亮:“总不能是那妖王半夜摸进擅药局内,将那邪避丹给偷了去吧!”
池瑶宗宗主:“……”
阿方:“……”
他们也明知绝不可能,毕竟邪避丹的作用便是驱散妖气,若妖王下肚,不爆体而亡都难。
可这话却在不经意间,点醒了柳稚鱼。
但转思间眸光又是一顿,柳眉微蹙,眼底蕴了些疑惑。
可是,遥惊祝要那么多邪避丹做什么?
心下腾起浮云,可她却没空仔细深究。
没了邪避丹,那药童叹了口气,也别无他法,虽说邪避丹品级不高,可炼起药来却依旧费时费力,只得寻了些旁的药来,先做替代。
不过好在柳稚鱼只有那一处伤看得略有些狰狞可怖,倒是没有多少妖气浸入体内,着实让那药童松上一口气,道了句“师姐好运气”。
那旁,池瑶宗宗主闻言女儿并无大碍,一直提着的心才略略松了松。
她拍着柳稚鱼的手背,温言道:“你在这儿修养着,为娘这便去会会那妖头。”
说罢,便起了身,朝门外走去。
柳稚鱼启了启唇,挽留的话还未说出口,便见那道背影骤然顿住步来。
紧接着,房外一阵刀剑铿锵的交错之声由远及近,其间,还夹杂着吴师尊的一声怒喝:
“拿下那妖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