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安三十年,楚帝魏元泰病死雍城清门观,楚帝一生无子,楚帝忽然驾崩致使多王起兵,其中以萧王魏元焕与鸿王世子魏景铄最盛,乾安三十年九月十日,萧王魏元焕持楚帝圣旨在雍城自立为帝,同日鸿王世子魏景铄率兵攻入雍城。maixi9
云安宫内,桌椅板凳随意的散乱在一旁,好些个瓷器锦缎什么的,也都被人扒光,一副衰败景象。
内室的佛像悲悯的垂着眼睛,佛像身上的金粉被人刮去,留下条条铜色的斑迹,堂前供奉的瓷器不知何时被人顺走,腐烂的贡品四散的落在地上。
“就这穷酸样,能有什么好东西,好的都被人拿走了!”几个太监模样的人在云安宫门口瞄了几眼,看见正殿散乱的光景,甚是晦气的骂道。
宫里人人都知道,这云安宫的宸妃娘娘,虽然名号好听,但从未被宠幸,往日的赏赐更是少的可怜,且大多数些经书什么的,长安城外兵声阵阵,宫里没有正经的管事的娘娘,自然早就乱了套。
听说鸿王世子今日便要攻入长安,该走的人早早就出了宫,偶尔还有平民打扮的乘着夜色悄悄潜入宫顺几件好东西,前几日宫里的太监宫女和外面进来想要偷盗财物的人起了冲突,打死了好些人,有宫人也有外面的人,尸体如今还在那些地方摆着。
等天色彻底暗了下去,一声沉闷的声音过后,佛像忽然缓缓移动了起来,不多时,一个太监打扮的女子忽然从佛像后面探出一个脑袋,她小心翼翼的四处张望着,又侧着耳朵听了许久才慢慢的从佛像后面跳了出来,此人正是宸妃,容晞。
容晞轻轻的吐了一口气,小心的四处张望,跑到窗户前垫起脚尖努力朝外面瞅了瞅,确定没人后才从佛像旁的暗格里取出小安子早先藏好的干粮,收拾出一个干净的椅子极不安的坐着,没什么胃口的吃了几口便重新小心包好,一并装进包裹里,呆会她便要和小安子一起出宫。
先帝好食仙丹,也爱给亲近的臣子赏赐仙丹,每每到仙宫祭拜,总爱带着朝臣,这一次自然也不例外,京城中的大臣大多都跟着先帝去了雍城,因此外面一乱了起来,京城中趁乱起祸的流民也不少。
月光朗照之下,却是厮杀抢夺,整个皇宫仿佛一间鬼屋。
自打宫里乱了以来,她便早早将云安宫里值钱的东西藏了起来等今晚溜走的时候带走,又打翻了里面的摆设,假装是早就有人来搜刮过了,不过这樽佛像却没逃的了,昨日被几个宫女用簪子把上面的金粉刮了下来。
“哎。”容晞叹息,看着佛像这副惨败像不免心里有些悲悯,自从进了宫,便是这樽佛像与她朝夕相处,如今她在这里苟且偷生,佛像又糟损坏,她们也算是共苦了。
稍微休息一会儿后,容晞又重新爬上佛像跟前,将里面她藏好的一些宝贝一一取出,重新整理,大多是些小瓷碗经书,首饰更是少的可怜,只有一个紫玉手镯和一个无论造型还是质地都很普通的簪子。
“娘娘,不好了。”容晞刚平复心情,一个小太监便急急忙忙的从门外闯了进来。
“怎么了?”容晞心中一惊,不禁微皱起眉头,唯恐出了差错,可看小安子的脸色她也猜到大概有什么不好的了。
她心里一时七上八下,脸色也有几分惨白,脑子里不由自主的想起那日偷偷溜出去看见了柳贵人的惨样,手底动作越发干脆利落,她一边将这些东西打包,一边问着小安子,恨不得现在都能溜走。
这小太监曾经在当差时犯了错,被她救下后便一直跟在她身边,宫里大乱伊始,她本来就要走,却被他拦住。
而那日她偷偷溜出去,瞥见了成慧宫的柳贵人的尸身,也吓的好几日做噩梦,满地的碎衣段,尸体上全是青紫色的斑痕,身下的石板地上,全是被拖拽产生的血迹,听说她被贼人lj致死。
便听从了小安子的话,等他安排,寻一个合适的时机走。
“鸿王世子已经平息了叛乱,这会儿正往这边赶来。不过娘娘莫慌,这佛像背后另有出口,娘娘从这出去便是了。”小安子一脸镇定,走到佛像背后,将佛像脖子上第三颗念珠轻轻往里一按,佛像背后的洞里的墙忽然缓慢挪开,一条幽深的隧道赫然出现在眼前。
容晞呆滞的望着她的藏身之处,心情复杂的看着一脸惊喜的小安子,这个小安子,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太监吗?
那面墙背后居然是一个通道?小安子居然知道?难怪他那日信誓旦旦的不让她走,还保证能让她全身而退?
外面的火光逐渐逼进云安宫,透着窗户容九微也能看见滔天的火光,耳边兵武行过厚重的声音越来越近。
“娘娘,快走吧!小安子都是为了您好。”小安子从佛像上窜了下来,扑腾一声便跪在了容晞的面前,眼睛闪烁着泪光,他才十二岁,稚嫩的脸上透着一丝决绝。
“跑的及吗?”容晞侧过脸看了眼进了云安宫的火光,心里忽然一沉,可能就是命,那些人敢直奔着这来,就能确定她一定在这,现在跑,也来不及了。
“一定可以的,只要您顺着这隧道出去,就有人来接您,您不是一直想出去吗?”小安子带着哭腔,恨不得能替容九微出去。
“听我的。”容晞无暇追究外面等的那个人是谁,总归不可能人傅府的人。
宫变伊始,不少嫔妃都被家里人接走,只有她们这些无所倚靠的嫔妃才躲着或悄悄溜走,命运不好的便是柳贵人那般死也死的不体面。
“快起来。”容晞此时也来不及追问小安子的事,将这些东西藏在佛像背后便稳稳的坐在椅子上,她就不信,这鸿王世子,还能杀了她不成,可是万一死了呢?容九微愣住,不安的看向外面,又看向那樽佛像?
“好,奴才就陪着娘娘,哪怕刀山火海,就是阴曹地府,奴才也先给娘娘探个路。”小安子见容九微心意已决,自己再多说无益,在地板上努力磕了三个响头,砸的额前一阵青。
虽这么想,容晞还是心里泛嘀咕,她抓着小安子的手,不知不觉间竟在小安子的手上留下几道手印,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一张小脸被憋的通红,眼睛死死盯着门那边,仿佛门那边是死神。
云安宫被一群身穿黑甲手握长剑的士兵团团围住,只留一条通道。
魏景铄一身金色盔甲,手里握着一柄长剑。
他站在台阶上,审视着巍峨帝宫,经过这几日的洗礼,曾经象征着皇室尊严的帝宫已经衰败的不成样子,杂草丛生,几乎每走十步便会有一具尸体,不过,他很满意。
不知等了多久,云安宫里的人,还没有出来,魏景铄挑了挑眉,示意身旁的人把宫外的人带了进来。
不一会儿,数十个女子便被几个士兵用剑指着进来,她们大多是宫妃,很多人身上只穿了一件白色亵衣,像是被人从被窝里拉出来一样,一个个惊惧的低着脑袋包成一团,时不时还有低声啜泣的声音,人群中最前面,一个身桌紫色宫装的女子凌风而立,正是德贵妃苏媛雪,她默默的注视着台阶上的魏景铄,对于周围的聒噪声,也懒的去管。
“恭请母后!”忽然,魏景铄转过身子,他站直的身子,身形挺拔,在月光下投射的影子格外的悠长,他冲着屋内喊道,声音悦耳,仿佛编钟敲过。
“啪。”屋内传来一声瓷器碎裂的声音。
容晞呆呆的看着碎在地上的瓷器,整个人发懵般愣住,大脑一片空白,她,听到了什么?母后?外面那个人叫他母后?这是怎么回事?不,他一定是想把她骗出去然后杀了她!
“小安子?”
容晞努力不让自己倒下去,她努力尝试着出声,声音小的却连自己都听不见。
小安子一副笑比哭的模样,只是呆呆的低着头,撑住容晞的身子,尽量不让她的身子倒下去。
见里面半天没有动静,魏景铄眉头微皱踩着一地的碎瓷片木头渣朝着内室走去,若大的内室,除了空气流动造成的动静之外,整个屋子沉静极了,像尘封许久的古井,忽然被人推开盖在井口的石头。
容晞缩在墙的一角,整个身子仿佛被冻住般,她眼眶微红紧张的望着门口,手里拿着一个桌子腿,又觉得不对,可是空着又更害怕,她恨不得整个人嵌进墙里。
小安子早就吓瘫在一旁,他更相信鸿王世子是派人来杀他们的,听说鸿王世子将这几日偷取宫中财物的奴才宫女还有外面的人全都杀了,一个不留,这样的人,怎么会留他们一条命。
“哗。”门开的瞬间,容晞手里的桌子腿亦落地,安静的房间响起一声“哐当”,
容晞木讷的看着地上的桌子腿,又抬头看着眼前的男人,空气仿佛被凝住,她忽然像抽干了所有力气般瘫倒在地上,大脑一片空白,发生了什么?她要死了吗?
魏景铄顿住脚步,他负手而立,只是静静的看着有些狼狈的容晞,脸上没有丝毫的怜悯。
容晞难过的低着脑袋,手被地上的碎片划破都忘了疼。
“呜呜。”容晞将头埋进双膝,越想越伤心,母亲死的时候她没哭,被父亲送到外祖家她没哭,替表姐进宫她没哭,在宫里没有宠爱只当一个为皇帝祈福的摆设她没哭,可是现在,她马上就要死了,她一定要哭的痛快!
魏景铄望着蹲在墙角嘤嘤啜泣的容晞,原本最烦女子聒噪的他不知为何心下一软,他放轻脚步走到容晞面前,用力掰开她抱在膝上的双手,将她的脑袋掰起来,他勾住她的下巴,正视着这张满是泪痕的绝美的脸。
魏景铄每动一下,容晞都觉得自己要死一次,她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的接触过一个男的,他的皮肤好粗糙,他的手抓的她的下巴好疼,心里甚至有些后悔刚才为什么不从佛像后面溜走,就算被他抓住,也可以死的慢一点。
“呜呜。”容晞边看着魏静烁边哭,越看他越想哭,如果不是他,她现在会过的这个心惊胆战吗?可是她又不能打他,又不能骂他,容九微越想越委屈,豆大的眼泪从她的脸庞划过落在了魏静烁的手上。
手侧的冰凉让魏景铄心中一动,他望着眼前这样满是泪痕的脸,第一次,有人对着他还能哭这么久。
“我求求你,让我死的痛快一点好不好,我怕疼,我不想受罪!”挣扎半天,容晞才勉强平复了情绪,她直视着魏景铄,不停的抽搐着,终于,她说出了这句她酝酿了好久的话。
“呵呵。”听到这个要求,魏景铄难得笑出声来,他放开了容晞的下巴,拉着她的胳膊让她站起来。
容晞迷迷糊糊的随着魏景铄的动静,微肿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因为蹲着时间太长,脚忽然发麻,她死死的拉住魏景铄的双手,几乎忘了自己手上的伤口,她只是看着他,以为他不应允是她的要求太过分了。
一张小脸写满不安,她小心抬头看着眼前的男人,低着声音问道:“是不是,我的要求太过分了?”
“那,不要凌迟,也不要五马分尸好不好?”容晞继续和魏景铄讨价还价,丝毫没有注意到她已经拉着他的衣袖太长时间了。
“你不会死。你是新朝太后,谁敢让你死?”魏景铄望着容晞喋喋不休的模样,忽然低声笑道,他将她的双手放下,很是小心的避开她的伤口,然后继续说道:“现在,该行使你的太后权力,帮我做一件事了。”魏景铄说着,变戏法般拿出一个圣旨。
“啊?”看着眼前明黄的绸缎,容晞心里却更不安了,她?太后?做事?她只是一个不得宠的妃嫔,虽然当年入宫时钦天监说她命主西南,保持童洁,日日念经,可守护帝星,现在老皇帝已经死了,这话显然不可信,难不成这个人也要她去日日念经来守他这颗帝星?容晞默默垂下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