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奴拥有野兽一样的预感。
她的预感说,大事不妙。
所以当门主召她去的时候,阿奴的脚步便无比沉重。
莫说今日预感不好,就是预感很好,门主那张堪比万佛寺里罗汉一样的脸也足以叫人肝儿颤。
跪在云堂正当中,阿奴昏昏沉沉,只当门主的训话是夏日里扰人清静的蚊嘤。眼晕欲睡的当儿,重阳急急闯了进来。
少年一入厅,阿奴的狗鼻子便嗅到他衣带上飘来很好闻的伽罗熏香。她登时就重复精神,睁大眼睛,鼻子抽了抽,然后扬起脸冲他讨好地笑。
重阳倒是低头看了阿奴一眼。
可此刻却无暇回应她,他慌乱而来,还有更要紧的事得与父亲谈:
“门主!你不能送她去,这不合规矩。”
墨远山却冷笑:“规矩?与叶听之还有规矩可讲?”
重阳又瞥了一眼边上数着地面砖缝的阿奴,叹了口气道:“不论如何,人家要的是云堂嫡传子弟。你送阿奴去,怎么行?”
听重阳少主点自己名字,阿奴这才茫然抬眸,一脸痴傻地伸手指了指自己,懵懵道:
“送……阿奴去?送我去哪儿啊?”
墨远山翻白眼。
敢情老子刚才说了半天你都在神游太虚?
“送你去沧澜门!”云堂门主拍了桌子,既对阿奴,也对自己儿子墨重阳,恶狠狠道:“我说谁是嫡传谁便是嫡传,哪个敢跟我叫板?”
重阳噎住。
他又转头看那还在状况外的阿奴,咬着牙懊悔叹气。
“少主……”阿奴却见不得他眉头拧在一块,忙膝盖蹭着地,挪到重阳边儿上,扯他衣角,仰脸小心翼翼问:“你别叹气啊。门主让阿奴干什么,阿奴便干什么,只要你高兴就行 。”
重阳就是阿奴的天。
阿奴……严格说起来,大概就是重阳养的——人形宠物?
想当初若不是重阳求情,门主早就把她活活打死了。
是重阳求门主,说既然这丫头像狗一样喜欢咬人,不如就把她当做狗一样留下养大,好歹听得懂人话,也比狗好养活吧。
感谢重阳,是重阳大人大量,不计较自己咬了他,还把自己养得膘肥体壮。
所以,阿奴十七岁的人生胸无大志,只要重阳高兴,她就可以开心地为他摇尾巴;若是重阳不高兴,她的天空也要跟着下起雨。
可今日的重阳听这小“宠物”表忠心,却无论如何也没办法高兴。他蹙着眉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小傻瓜,你知不知道,这一去你就要与我分开?”
阿奴眨眨眼,想了一下:“无碍。”
“只要重阳高兴就好。”
她咧开嘴,又讨好地冲他眯眼笑。
可是啊,今日不论她如何“摇尾巴”,也讨不到重阳半个笑脸儿……
她也不大高兴了。
灰心丧气地一个人回了别院的耳房收拾衣裳,少主屋里伺候的梅花、桃花跑过来八卦,叽叽喳喳在边儿上问:“阿奴,你真的要走了啊?”
“嗯。”她点头,“没看我正收拾呢么。”
“哎,真好,你要去沧澜门岂不是就可以看到那个美绝仙门的叶门主。我可羡慕你呐!”梅花一副心驰神往的模样。
“你说这话阿奴也不会高兴的。”桃花还是比较了解她,“阿奴眼里只有重阳少主。其他人在她眼里大概也就是脸上五个窟窿,长得都一样。”
“哦……是哦,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梅花点头,表示赞同。
可转瞬,她又想起了什么,忙抓着阿奴的手臂,一脸同情:“这么说,你可是落到了自己情敌的手上啊……阿奴,你也太惨了吧!我好心疼你吖!”
阿奴莫名其妙:“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什么羡慕什么心疼。反正横竖就是没有重阳少主在的地方,我换个地儿睡觉罢了,哪来这么多的事儿?”
“额……你不知道你自己要去哪里?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去?”桃花扶额。
也是,阿奴平日里除了围着少主转悠,就是在云堂后山爬树捉鸟,满地撒欢。指望她能自己弄明白,确实有些困难。
桃花好心人,便拉着她在桌边坐下,自斟自饮,佐了清茶给阿奴讲。
如今仙门百家,最得势的两派便是北派鹤云峰云堂与南派虚渡河沧澜门。
南北各踞,门生弟子皆遍布天下。
两家暗自较劲细数起来,渊源早有五百年之久。
这次的事,说起来也可笑。
居然是门主与那沧澜门的门主在试剑大会上赌大小,赌输了的惩罚。
当时墨远山喝醉了,居然在叶听之的赌约书上摁了手印,而输了的代价便是将自家宗门的嫡传弟子送去对方门下。
“啊?”阿奴一脑袋问号,“嫡传?弟子?那哪轮得到我去呀?”
梅花撇嘴:“那不然还能怎么办?你舍得把少主送给对家?还不知道那坏心设计的沧澜门要怎么折腾重阳!”
阿奴一听:很有道理。
与其重阳被人折腾,那还是自己去吧!
“对了,你们说什么情敌又是怎么个情况啊?”
梅花咧嘴一笑。
“嘿嘿!”
“那沧澜门的门主啊虽然长得好看,骨子里却是个变态!”
“他喜欢男人!”
“而且,你不觉得设计要我们少主去他门下这件事本身就很可疑吗?据说啊,小时候两家老门主碰头,他便像个小姑娘一样扭扭捏捏,跟在少主后面像个小尾巴。”
“这里头肯定有说法儿!”
阿奴被梅花唬得一愣一愣。
可是末了,她还是没有听明白:
“我不懂啊,怎么喜欢男人就是变态了啊?”
“他喜欢他的,又不是烧杀掳掠,与旁人没有相干啊……”
梅花被她这惊世骇俗的观点呛到,咳了半天才大气喘回来。不过梅花是个善良的姑娘,她从不嫌弃阿奴胸无大志、见识浅薄的没文化。再说了,人家不懂就问,她可得好生引导,把这容易行差踏错的小脑瓜给掰正回来。
“啊哟,我就问你一句,你喜不喜欢重阳少主啊?”梅花努着嘴,决定不说废话。
阿奴黑葡萄一样的眼珠子骨碌骨碌转了两转,很是慎重地思考。
“哎!这有什么好想的!”梅花看她痴傻迟钝的模样,简直忍不住想要动手揍她。若不是知道全别院连习了半吊子仙术的门生都没有一个打得过她,梅花可真的要动手啦。
“是不是少主笑你就笑,少主不爽利了你也跟着不痛快啊?”
“哦,是的。”这么一说,阿奴懂了。她点头,点得可快。
“那就是喜欢!你喜欢咱们少主!”梅花下了结论,才不管桃花在边上掐自己胳膊,“呐,这个你喜欢少主,然后那个门主也喜欢咱们少主,知道了吗?”
“那可太好了!”阿奴拍手,原本郁闷的心情好了许多,“这下我去可不孤单啦。有个人跟我一起谈论重阳,我就不会那么想他了。”
“……”梅花噎住。
“你是不是傻!那个变态他会跟你抢重阳!拦着你,不让你喜欢!把你们分开,让你们再也见不着!这就叫情敌!知道了吗?”
她伸手去摇阿奴肩膀,把一脸懵的阿奴摇得昏头转向。
还是桃花看不下去,扯开梅花,受不了她胡说八道:“你瞎说什么?怎么越说越离谱了?别逗阿奴了,她什么都不懂……”
桃花把梅花拽走,临了特地关照定在原地、忘了动弹的阿奴:
“傻孩子,梅花就是爱开玩笑,你千万别多想。好好收拾,一帆风顺啊。”
可阿奴狭隘的世界观在方才已经彻底崩塌。
什么?
无冤无仇的……
居然有人要拦着不让自己喜欢重阳,还要将自己与重阳分开?
这是什么绝世无敌大坏蛋啊?
情敌?
行吧!
阿奴握拳,心中暗下决定:
我才不会叫这个变态动摇了自己对少主的一片忠心!
这边厢,沧澜门的门主书房。
“啊啊啊啊啊啊嚏——!”
门外守着的仙童闻声,憋不住推门去问:“门主,你可还好?”
只见门内一个腰身纤长妩媚、乌檀黑发披散的绝色男子,正抬手比了一件晚霞烟紫的香云薄纱裙仔细端详。长而上翘的眼角秋波流转,乌黑浓密的睫毛扑闪,昆仑山千年雪一般皎白无暇的皮肤映衬桃花点绛的仰月唇,他只是懒洋洋地用鼻音“嗯”了一声,却足叫听去的人酥了骨头,销了魂魄。
仙童本该见怪不怪,却还是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门主见天儿地如此诱人,还叫人怎么清修飞升?
仙童苦着脸,想要关门却又被唤住。
“对了,云堂那边怎么说的?”
“什么时候如约把嫡传弟子送过来给本座好生教导教导?”
呃,为什么蛮正常的一句话从我们门主嘴里说出来,味道好像有点儿不一样?
怪叫人浮想联翩、脸红心跳。
仙童甩甩头:习惯就好习惯就好,没看门主近来还想挑战女装呢么?门主说啥干啥都那么与众不同,不同凡响,犯不着太惊讶。
“回门主,云堂之前递了帖子,推算过时日,最早应是今晚就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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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