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世生存指南 第15章 第15章

申时，祭祀结束，迎来晚间灯会，街贩们背着大包小包，有序地找好位置，开始摆弄自己的摊位。

约莫一个时辰后，夜色降临，人群渐多，灯笼高高挂起，奇珍异宝堆满摊位，小吃的鲜香麻辣也飘到了大街中央。

可人们的谈话低声克制，窸窸窣窣，几乎要被脚步声淹没。不敢出门的人，也默默打开了窗户，静静探头观望。他们似在等待着某种神圣的仪式。

一阵有力的锣鼓声吸引了人们的注意，他们沿街边站好，目光严肃认真。

身着白金长袍的人成队走来，仪式开始了。

走在最前面的人，双手高举头顶，捧着一颗巨大的圆球，里面盛满了金黄色的光。

这是今早收集的日之力。

鬼在努力复活月神，人也在努力复活日神。

率先复世者，可阻止另一方复活。

故二神，最终只可活其一。

在平日，日光的能量无法吸取，故人类的祭祀会，只能一年一次。祭神会当日，各地会竭尽所能，吸取日光力量，随后将力量汇聚一起，注入日神神像中。

队伍缓缓向前走，街边无人不肃目相送。

直到停在街的尽头，领头人将盛满日之力的宝器暂存入铁箱中，人们终于欢呼雀跃，叫卖声渐渐扬高。

祭神灯会，开始了。

经一行玄师讨论，大家分为三队行动。一队人留在客栈，将此作为庇护点；另一队人，则带着做好的假人，去往最热闹的街区，随时准备影妖上钩。

剩下的一队人，行动自由，负责影妖出现时，将无处可去的人引到客栈避险即可。

不过此时满大街一片祥和喜悦，完全感受不到影妖的威胁。

花意清和程楚秀并肩沿街走着，刚开始二人还紧绷着神经，可渐渐，受氛围感染，稍些放松下来。

“花少侠！”谭灵川在不远处看到了二人，招了招手，笑着跑了过来，“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程楚秀打量了他一番，语气怪怪道：“你们两个才认识多久，能有什么定可约。”

说得就跟咱们二人认识了多久一样。花意清在心中忍不住回怼道。

恰好这一番心声被程楚秀听到，他扭头，眯着眼睛盯着她。

见程楚秀并不知晓此事，谭灵川便解释了一遍。

“前面就有做关扑买卖的小贩，要不要看我露一手？”谭灵川眼中闪着亮光，很是自信的模样。

“好啊，”程楚秀冷笑一声，没当回事，“你要是真能连赢三把，就跟我们走。但凡输一局，你就不要缠着我们。”

谭灵川爽快答应了。

关扑摊前挤满了人，但也是看热闹者居多。

“哎，没中没中！”

“哎哟，差一点！”

……

看着上一个玩家屡试不中，周遭的人也跟着调动情绪，一同发出了可惜的叹息。

“我来！”谭灵川带着二人挤了进去。

“这位公子，知道玩法吧？”老板手中攥着顾客们输下的满满一袋钱，喜笑颜开，指了指转盘，“连续三次转到太阳，就可任选这桌前的精美配饰一件，转不到，就要输钱咯。”

“放心吧，老板，愿赌服输，”谭灵川坐了下来，扭头笑了笑，“看好了，花少侠，我说过我气运一直很好。”

花意清点了点头，握紧拳头：“你一定可以的，谭侠士！”

“你跟着起什么哄。”程楚秀不满地嘟囔道。

圆盘分为十二块，只有四块印着太阳图案，参与者有五次机会。

指尖轻轻一划，圆盘开始转动，周围的人也迫不及待地伸长了脖子，想看看这位玩家运气如何。

圆盘停下。

“中了！”

“中了一次！”

……

人群激动的声音震耳欲聋。

谭灵川微微一笑，再次转动圆盘。

“又中了！”

“这家伙运气真好！”

……

第二次，太阳的图像仍正正好好地停在了指针下。

“谭侠士，你果然厉害！”花意清毫不吝啬地夸赞道。

程楚秀眨了眨眼睛，放下了环着的双臂，身体前倾，也开始好奇起来。

第三次，圆盘再次转动，随后速度慢慢缓下。

太阳快擦过指针时，人们都瞪圆了眼睛，握紧拳头，齐声大喊：“停！停！停！”

不负众望，圆盘停了。

“中了！”

“三次都中了！”

……

人群欢呼起来，甚至还有人鼓起了掌。

“公子真是好运气啊，”老板笑呵呵地行了个礼，“来，随意挑。”

花意清忍不住感叹：“谭侠士，你的运气果然好！”

程楚秀有些不服：“这有什么的，掌握好力度就可以，我也来一把。”

“输了可是要给钱的。”花意清连忙拉住了他。

“那又如何，这种东西，我多的是。”程楚秀一脸倔样，直直坐了下去。

见又有人落座，周遭的人立刻又挤了上来看热闹。

第一转，空。

第二转，空。

“哎哟，没戏了，没戏了。”

“后面要连续中三次呀……”

……

程楚秀咬着后槽牙，手有些微颤。

“我就说不要冲动吧，”花意清微微欠身，“这样，你轻轻转。”

程楚秀收起了手劲，轻轻拨动，可力气太轻，没转过一圈，机会没了。

周围一片失望的叹息声。

“这位公子，不好意思啦，”老板笑嘻嘻地伸出了双手，“十文钱。”

程楚秀叹了口气，掏出十文钱，递给了老板。

“祝三位日后好运连连！”老板冲离去的三人喊道，随后又忙着招呼新来的顾客。

边向前走，花意清边安慰身旁的程楚秀：“转盘不是很容易，你不要在意。”

“谁在意了，”程楚秀扬起头，“区区十文钱而已。”

前面不远处，又围了一群人。

“两位少侠，”谭灵川眼睛一亮，“这掷铜钱，我也定能赢下。若我又赢，定要带上我，如何？”

“好啊，”程楚秀仍不在意，“这掷铜钱可跟转盘不一样，你可控制不了。”

见其算是答应，谭灵川便又领着三人进了掷铜钱的摊位。

一顿投掷下来，谭灵川又连续猜对了铜钱的正反，惹的周遭的氛围更加浓烈，达到顶峰。

程楚秀自是再次不服，又亲身参与一番后，不出意外地连续猜错。

“这位公子，不好意思了，”老板笑呵呵地指了指牌子，“十五文钱。”

程楚秀呼着怒气，气得发抖的手递出了钱。

“我说的没错吧，我气运很好，”谭灵川带着二人向前走去，“你们该带上我了吧？”

花意清自是没问题，扭头瞧了瞧程楚秀，就见他咬着下唇，一副气哼哼的样子。

加上那一头泛棕泛黄的头发，活像个生闷气的小黄狗。

不过，他没反驳，应是同意了。

“没关系，运气不好而已，”花意清劝慰道，“下次就好了！”

程楚秀又嘴硬起来：“我的气运也一直好得很，是你们一直盯着我看，让我没发挥好。”随后他眼睛一瞥，看到角落处还有一家关扑摊位，头奖是一支莹白色头花。

“看到了吗，”他指了指那个摊位，“别跟着我，我定能给你赢回来。”

花意清不以为意，可没想到他真的走了过去。

看着程楚秀的背影，谭灵川不禁感叹：“虽然他语气冲冲的，但对你可真好。”

花意清笑了笑，她知道，程楚秀应是性子本如此，不服罢了。

“诶，对了，还不知道他怎么称呼呢？”谭灵川问道。

花意清想了想，既然默认可以同行，那告知名字也无妨。

她将他的名字告诉了谭灵川。

谭灵川点了点头：“那你和程少侠，形影不离，定是认识很久了吧？成亲了吧？”

花意清没加思索，直接回道：“大概认识五日了吧。”

以为说的是五年，谭灵川刚要抒发的感叹变成了惊叹：“才五日？”

花意清刚想解释，就被过路的一家摊位老板拦住了。

老板她手中拿着一根糖条，递给了谭灵川，随后看着二人一顿夸赞：“哎呀，二位佳人真是般配。我们现在有吃糖条的游戏，来参加呀！”

见二人犹豫的模样，她直接推搡：“高兴的日子嘛，别害羞！”

还未出口拒绝，程楚秀便跑了过来，没好气地挤进二人中间：“老板，你眼睛不好使吧，他们两个哪里般配了？”

“看清楚，她和我才是一起的。”程楚秀不满地夺过糖条。

老板连忙笑着赔不是。

“你至于吗，只是游戏而已。”花意清皱了皱眉头。

见此，谭灵川笑了笑：“你们二人先行，我去前面看看。”

刚松了一口气，老板便将手伸到了程楚秀面前：“公子，二十文钱。”

“什么？”程楚秀晃了晃手中的糖条，“就一根这个，你卖我二十文钱？”

“不是呀，公子误会了，”老板指了指对面的摊位，只见几对男女也在那边等着，“这是参与我们游戏的钱，赢了有大奖哦！绝对不亏！”

“……”

程楚秀目光抖动，不可置信地盯着手中的糖条。

“我们不参加，太贵了！”花意清出口拒绝，想将糖条还给老板。

“贵什么贵，”这番话反倒刺激了程楚秀，他避开了抢夺的手，“我们参加。”

“你……”花意清瞪着他。

拦不住那只掏钱的手，花意清只好随着二人走到了对面的摊位。

“公子们，来用嘴叼起糖条，姑娘们，谁先吃完，就可得大奖！只有一份！”

本听到嘴对嘴吃，二人满是抗拒。但听到只有一份大奖，二人的胜负欲瞬间燃起。

两人的眼里充满了对大奖的渴望。

“速度快点。”程楚秀说完，叼起了糖条的一头。

“不用你说。”花意清用嘴接住了另一头。

刚喊开始，花意清直接如狮子张开血盆大口般，嗷嗷地三口啃完了糖条，期间差点把程楚秀撞飞。

“赢了！赢了！”花意清激动极了。

本被撞懵的程楚秀回过神来，“嘁”了一声，笑了笑。

老板遵守约定，递上了大奖。

一根白金丝绦，一根缕金皮革带，正好一人一条。

“我也赢了，”程楚秀又递给了花意清那个莹白色的头花，“我说的没错吧。”

没想到，竟真让他赢来了。

花意清接过精美的头花，随口一问：“厉害呀，不是花钱买来的吧？”

程楚秀一愣，说道：“当然不是，是我赢的，傻子才会非要去花钱买吧。”

紧接着，他心虚的情绪攀上花意清的心头。

果然是买的，嘴比鸭子嘴还硬。花意清暗自笑了笑。

可突然感觉似有东西在她头上，她连忙抬头，见是程楚秀把那朵绿色头花摘了下来。

“我那日，不是说你不好看，而是这头花不好看，”程楚秀干脆以身试验，将它戴到了自己的头上，“看，是不是很难看？”

绿色的花瓣直愣愣地炸开，亮亮的颜色更是显得他整个人的脸色都暗了下来。

花意清噗嗤一笑：“我知道了，”她将莹白色的头花戴到了头上，“这个呢，这个好看吗？”

程楚秀看了一眼，漫不经心道：“这可是头等奖，当然好看。”

当下也无镜子，花意清心生一计，把住了程楚秀的脸，不管他惊愕的表情，直接透过他黑润的眼珠反光瞧着自己的模样。

“果真好看，”她仔细地透过他的眼睛看着，“我以后，就戴这个了！”

二人贴的很近，程楚秀眼睛睁大，急忙把捧着自己脸的双手扒拉开：“你这是……干什么。”

“照镜子啊。”花意清松开了手。

“哦，我还以为……”他用指背蹭了蹭嘴唇，“算了，没什么。”

突然，人群朝前涌去。

“放烟花了！”

“看烟花咯！”

……

人群传来兴奋的声音，二人也只好顺着人潮走了过去。

人们垫脚仰头，满脸期待。

尽管受尽妖鬼折磨，他们还是日日满怀希望，努力生活。

看着苍老的脸、稚嫩的脸、为生活奔波而疲惫的脸均在此刻变成了笑脸，花意清不禁流下了眼泪。

“又哭了，”程楚秀微微欠身，有些紧张，“我又怎么你了？”

“我只是很感动。”花意清有些哽咽。

他轻笑一声，直起了身子，眼光停在了她的脸上。

伴着兴奋的尖叫，烟花在夜空炸开，璀璨无比。

“快看啊，快看啊。”花意清用胳膊怼了怼他。

从小到大，他若想看烟花，随时都能看。

可装着璀璨烟花的眼睛，他未曾看过。

“快许愿！”花意清闭上眼睛，双手握在一起，放在了胸前。

他也缓缓闭上了不舍的眼睛。

许什么愿望好呢？花意清干脆将所有愿望在脑中过了一遍：她要成为术法大师、她要为父母报仇、她要尝遍所有美食、她要赚很多很多银子……

可她不知，她的愿望均一字不落地进了他的耳朵里。

真是个大忙人啊。他终于忍不住笑意。

他只愿，能够回到自己本该在的位置上。到时，他倒是可以为她好好摆一桌宴席，再送她些金银财宝，为她的愿望助一份力。

在烟花炸开的巨大声响中，人群慢慢嘈杂，人潮倒退，将愿望中的二人撞醒。

睁开眼，只见前方的人，正一个一个跌入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