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女祸世录 第30章 矿盗（4）

在兵备道招兵买马的同时，其它官僚也不会闲着。对于官僚而言，平日里为非作歹的恶人是可以姑息的，小的乡匪山匪也可以慢慢处理，但攻入县城的匪寇就必须得尽全力镇压了。这种事情根本瞒不住，处理不好对地方官的仕途将会是一个严重的打击。

为了稳住矿盗、方便围剿，衢州知府一边派人与白莲妖道商谈赎金与诏安一事，一边督促当地官军把守要道。这位官老爷甚至还派遣家人动用自己的贪墨来的私财购置补给和招募打手，当地的绅士和县官们也被动员起来捐钱捐人，当然最后钱和壮丁还是被摊派到了老百姓的头上。

之前被攻陷的龙游县是个书香之县，从里头走出的官老爷比较多，如今一些士大夫的族人都落入了贼人之手。妖道看知府遣使来谈，便误以为对方是投鼠忌器，准备诏安自己了，于是减少了活动范围，选择在山林中筑寨以防守和看押人质。

知府的使节来回奔走了几回，都没能与妖人谈出个结果来。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妖人手下的矿匪们已经沉溺于在山上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日子，就连女人都玩死了好几个，偏偏妖人自己是愈发焦虑。

妖人的一个弟子也察觉到了不对，谏言妖人说官府是在拖延时间。此地不宜久留，应当流动作战防止官军合兵围剿才是。白莲妖人也有此感，但由于堕怠和侥幸心理，最终还是选择了继续等待。

张兵宪借助县令为其推延的时间，调集了一支上千人的大军进剿。土匪耽于逸乐疏于侦查，原本派下山的探子流连于窑子，以至于大军移动到山下了他们才发现。整整一千个人举着武器上山，把狭窄的山路堵的是水泄不同，土匪后知后觉地组织起来抵抗，有的连酒劲的没消。

那妖人先是拿人质威胁，官军则是要求妖人投降释放人质，兵宪可以保障匪徒们一个不死。双方对峙了半天，发现谈不拢后官军直接开火。一时间枪炮齐发硝烟弥漫，由于离得太远基本没打死几个人。

放完了乱枪后，官军又按照号令变阵。不知道是否是因为过于紧张，士兵们在军阵中腾挪时表现地极度杂乱无章，相互碰撞推搡叫喊，仿佛置身于闹市一般。

土匪们见状干脆也发了狠，他们借助烟雾掩护在己方远程火力的支援下往山下冲。官军空有人数和装备优势，但军阵混乱、普遍怯战，勇气远不如敌人，双方就这样杀的难解难分。

妖人见状决心加一把火，只见他嘴念咒语，接着口吐一阵黑烟混到硝烟里。以往官军撞上黑烟的无不双目发红、泪流不止，然而官军此回请来了道士。只见那青云观的道长手握发光符咒，口吐一口清气，气息顿时化为一阵风将黑烟吹向前去，反而是那妖人的匪兵造了秧。

妖人见状不对只得丢下一地尸体逃跑，与剩余手下防守寨子。官军们用火铳压制土匪射手，然后将箭矢涂满火油接着点火射出，火焰点燃了山寨的木栅栏，很快将一段寨墙烧为脆弱的废墟，官军们一把推开废墟鱼贯而入。

那白莲妖人仍想负隅顽抗，他让手下们将丹丸就水服下，再填入前线。磕完药的土匪们一个个犹如恶魔俯身，虽失了智但异常凶恶，差点把官兵杀到溃退。好在女主的师父清虚道长及时催动符咒，符咒泛出一道蓝色的强光，失智土匪见此光纷纷停下了动作，为官兵轻易杀死。

妖人黔驴技穷之后，便想抄小路逃跑，结果被官兵所射杀。土匪在局势不利时一把火点燃了山寨，导致火势蔓延阻碍了官军行动，以至于不少土匪干脆就借机逃掉了。

山寨中的俘虏大部分或被杀害或被烧死，大部分官兵全然不顾救助那些幸存的人质，在得胜后很快展开了对战利品的哄抢。他们在战斗的时候如同鸡一般怯懦，在抢钱时却有如虎一般凶猛。

看士兵们这副模样，兵宪先是厉声喝阻、又试图拦截，结果自然是无甚鸟用。情急之下，兵宪先是派亲信看住了宝库，没让乱兵抢走最值钱的东西。接着救助起那些幸存下来的人质，他们中许多人的价值是不低的。直到最后，兵宪也没有派人去救治受伤的底层小兵。

大部分受伤者被随意抛弃在一旁，背靠在石头或者树木上呻吟着。好在士兵们大多出生穷苦，生活自理能力很强，会使用手为工具、碎布、破布为材料简单地处理伤口。

凌道长见到此景，有些于心不忍。便主动去给伤兵提供医疗救助，她的一些法术或符咒也能医疗上，比方说将伤口处的血液凝固以止血。见到这位堂以身作则救助伤兵，一些原本想加入抢钱行列的道士也被感召，选择一起来帮助伤员。

劫匪手上抢来的财富是有限的，逃跑的时候还带走了一些，不一会儿就抢完了。士兵们抢完了钱后，士气有所提振，也纷纷干起了正事，包括救治伤员、打扫战场等等。

打完这场仗以后，除了少量官兵继续追击残敌外，其它支援来的官兵大多是自行返回卫所，动员来的乡勇则在收缴违禁装备后就地解散。返程途中还发生了官兵因偷鸡与农民发生冲突的事件。

兵备道骑着驴和剩余人马追捕了一天，最后从村民手上买到了那白莲妖人的人头。原来那妖人一路逃亡，身边只剩下少量手下。他们为了搜刮食物进入乡村，结果被村民用长枪围杀。匪首毙命，余部也溃散得七七八八，任务滋润是圆满完成了。官员们将俘虏的土匪与缴获的土匪人头一起游街示众，青云山的道士们带着嘉奖状大摇大摆地回到了家，整个过程中无一伤亡，市井之人皆言：“邪不压正莫过于此也”。

就是此战人质伤亡实在不少，虽然吴朝剿匪的惯例是不在人质事情上妥协，以免剿匪时畏手畏脚误了大事。但这回死了一些士大夫的家族成员，弄得不好兵宪还要落得一个无功有过的评价。

早在出征小队归来之前，青云观人就已经得知了官军大胜的消息。等到小队带着硝烟和血腥气味归来后，更是一片沸腾。哪怕是最底层的弟子也觉得有辱荣焉，加入了欢迎的队伍，不禁让人感慨崇武风气之盛。

作为功臣之一的清虚道长没有在被奉承这件事上浪费太多时间，因为她感觉身上很肮脏。她第一时间回到了居所，然后让两个徒弟伺候她洗澡。这年代少有私人浴室，大部分人想洗个热水澡都得去公共澡堂。好在青云山一直运营有澡堂，徒弟二人帮师父备好了换洗的衣服和洗浴用具，便和她一同进入了澡堂中。

江南地区有一种用柴火直接加热池水的洗浴方式名为锅浴，被戏称为铁锅炖自己。但她们生活在浙江地区，没有这种风俗，洗热水澡靠的是单独烧热水然后倒入浴池或浴缸中。于是洗浴过程就变成了徒弟负责烧水和换水，师父负责泡澡。

在这个过程中，霍碧薇一边干活，一边问起了这次剿匪的实录。她非常想要了解这个时代的作战方式，以为自己后续的行动做准备。

于是凌道长将这次的见闻娓娓道来，她表示土匪表现地非常粗线条，犯了许多低级错误，但在勇气上颇为不俗；涉及此事的官僚都大多很积极，他们及时调集了兵力，也拉拢了各路地方势力的支持，展现出了出色的应对能力；官军的士兵表现地非常拙劣，缺乏纪律、勇气和作战技巧。师父随即还举了不少例子来抨击士兵，但她也表示这些“丘八”恶劣行为的源头是不合理的军事制度。

听到各种有关官兵奇葩行为的见闻实录后，霍碧薇有些惊讶，不过想来也很合理。土匪只要打赢就可以保留他们抢掠来的财富和女人，一旦打输则大概率会失去生命，因此战斗意志坚定；相反官军薪水长期被克扣，要么就是被拉来的壮丁，打赢了也只是和一大堆人共同分享战利品和微薄的赏银罢了，因此战斗意志薄弱。

她如今有了更多点子，既然官兵的素质如此低劣，那么她只需要借助可靠的帆船，再筹集一支千人以上不到一个团的精锐兵力，便可以在东南沿海地区横行，只要在官军万人以上兵力集结前撤退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