喉间的空气瞬间消失殆尽,突如其来的窒息感席卷全身。
魏有期条件反射的一手掐住扶醒铁硬的手臂,另一只手用尽浑身灵力朝扶醒面门轰去,霜减从扶醒身后使出千钧力朝他背后攻去。
扶醒侧脸不及,右边的脸上被魏有期的灵流擦过,削去颧骨一块皮肉,漏出森森白骨,血顺着他青白的脸一部分流到地上,一部分顺着嘴角没入他的唇间。
在他未看见的地方,霜减带着寒霜笔直的插入他的后背。
他缓慢的扯开嘴角,露出一个疯狂且血腥的笑容,雪白的牙齿之间浸满鲜血,如同刚从地狱爬上来的撒旦。
柳生绵好不容易让宣衡恢复了一些神智,越过一片混战的人群,远远的朝魏有期那边看去,只见半空中一个高大的黑色身影正掐着自己女儿的脖子!
还未等她反应,一阵巨大的黑色灵流裹挟着不少已经倒在地上的山枕宗弟子的尸身朝四面八方震开。
柳生绵觉得有一瞬间,仿佛时间都静止了。
她的瞳孔皱缩,未等她反应过来她就被这股力量震的飞出数尺,重重的摔倒在地。
她感受到胳膊上一阵锥心的疼痛,瞥见旁边的一具尸体,心中刺痛。
——那正是魏渊的尸身,已被这股灵流轰的是面目全非!
周围不少山枕宗弟子的尸身,因为死后被践踏,现在不少人的脸上身上成了一堆烂泥。
柳生绵长大了嘴,喉咙发出断断续续的呜咽,她甚至连哭都哭不出来,眼中流下两行血泪。
她看着不远处的向她飞驰而来的月白身影,来不及反应,她飞身上前,胳膊已经断了,她用自己的身体硬生生的挡下魏有期继续朝后撞的趋势。
两人重重坠地,魏有期口角溢出大片发黑的污血,柳生绵的的双腿也在刚才坠地的时候感受到了碎裂感。
扶醒轻飘飘的落到两人的面前,他居高临下的看着瘫倒在地的魏有期和柳生绵。
他掰断自己左手的一个食指,顷刻间,一把以手化成的剑在他手心显形。
这一场仗打的有些出乎他意料的长了,该结束了。
执剑,毫不犹豫的刺入魏有期的心口,柳生绵用脸蹭着地,千钧一发之际,替魏有期挡下这一剑。
瞬间,柳生绵的身体僵持不再动弹。
“娘……娘……娘……”
魏有期满口鲜血,甚至说不出一个囫囵的字,她瞪大眼睛,看着母亲死在自己的眼前。
扶醒看着面前的一幕,有些厌烦的把柳生绵的身体从魏有期身上用剑挑开,正当他准备直接结果了魏有期的时候,旁边一股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灵流成盾挡在了魏有期的面前。
他懒懒的抬起眼皮,看见一个刚到他腰间的女娃娃满脸泥污正一脸愤怒的看着他。
这种东西,他懒得对付。
食指轻点,一缕黑烟顺着飘到旁边还被困在魏有期化成的结界中的宣衡,随着黑烟的到来,结界瞬间瓦解,黑烟流入宣衡鼻息。
宣衡刚被恢复的神智瞬间分崩离析,一向温和的他此时面容可怖的朝潇湘扑去!
潇湘维持着灵盾也不躲,看着往日熟悉的面容,她有些崩溃的喊道:“师兄!你清醒一点,你快看看师姐!师姐她就要死了!”
泪珠顺着还有些稚嫩的面颊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往下流,潇湘看着尸首遍地,血流成河的山枕宗,濒近心绝。
宣衡爆出的眼球似乎转了一下,他的动作僵硬的停顿了一下。
“师父,我底子那么弱,真的也能修习攻击的术法吗?”
魏渊看着他笑了一下,摸摸他的头说:“当然可以,一切都有可能嘛,你看那个冬天我捡到你的时候还以为你活不过春天呢,到现在你都已经长的那么大了,还那么优秀,相信你自己。”
幼时的宣衡目光清澈如许,点点头说:“我一定努力修炼,在煞来临的时候保护大家,保护百姓!”
一切回忆交织而来,宣衡拼尽全力跟自己不停使唤的身体抗衡着。
我不想!我不想伤害潇湘师妹!
我修炼那么多年的法术,绝不是为了有一天变成刺向同门的利刃!
我绝不对同门下手!
他早已涣散的眼球流下两行清泪,下一刻他将双手反复的抓向自己的心口,用尽全力把自己的内丹连着心脏直接捏爆,蕴藏巨大内力的内丹带着血液朝扶醒涌去。
扶醒被震的朝后退了几步,遮挡不及被溅了满脸。
他眼睛微眯,一步步走向前,一剑刺向潇湘的腰腹,断殇贯穿她的身体,将她连人带剑的举了起来。
魏有期手指扣地,满指鲜血,声嘶力竭:“不!!!”
她的嗓子早就哑的不成样子,如今这声嘶吼,或许也只有她自己能听见。
潇湘腹部的血汩汩的涌着,顺着扶醒的断殇剑流了他满手。
他有些嫌恶的甩了甩,温热的血撒到魏有期的脸上。
魏有期闭上了眼睛,她不想活了,杀了她吧,她想跟山枕宗的人永远的待在一起。
扶醒丢开手上的剑,走上前去一把将魏有期从地上提起来,抓着她的头发,迫使魏有期睁开眼睛。
耳边响起他低沉疯魔的声音:“快看啊,你的同门全都死了,你们宗门也是奇怪,那么多的女的,不少人的脸都被踩成烂泥了!”
面前成山的尸首堆在一起,不远处是大片大片的梼筮。
她闭上眼睛,不想再看。
但是扶醒就偏不如她的意,把她的眼睛硬掰开,拉扯她的头发,让她看面目全非的魏渊和胳膊腿全都已经摔断,心口还在顺着流血的柳生绵。
最后,扶醒把魏有期的脸转向还插在剑上的潇湘。
他的嘴角咧成不可思议的弧度,阴森的笑意绕在魏有期的耳边,想躲也躲不掉。
“你快看啊,这是你的师妹对吧,她应该才十二三岁吧,那么小,就这么死了。”
“我从出生就那么遭人嫌恶,唯一一个愿意帮我的人还被你们弄死了……”
说着说着,扶醒的声音开始颤抖:“他死的时候就像她那么大,被你们这群修仙的一剑捅死,最后还把他的尸体烧了,我想给他造个棺材埋了都没有办法!”
魏有期不答,心如死灰,她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不想再看见了,她就想死,想去找爹和娘,去找师姐,师兄……
扶醒自顾自的继续说,面上的笑容越发的狰狞可怖:“你看啊,你们宗门就只有你自己一个了,我出生他们就说我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会给周围的人带来祸患,所以只要我把你们都给杀了,我周围就没有人了,就不会再有人说你们的不幸是我带来的了!”
他笑着问魏有期:“对不对,你说我说的是不是对的,是对的吧!”
“他的死是你们杀的他,绝对不是因为救了我才被我祸害的,对吧!对吧!”
“你说话!说话!”
他近乎疯狂的想让魏有期开口说一些他想听的话,但是魏有期没有任何动作,眼神呆滞麻木,嘴角的污血弄脏了她平日里一直干净的衣裳。
等了一会,他意识到魏有期是不会再开口说话了,就像很多年前他拼命对着另一个人怎么呼唤都没有回应一样。
扶醒恢复漠然,他将魏有期的灵丹从身体里引了出来。
他仔细端详面前闪着温润蓝光且莹润的内丹,有些惊喜的说道:“你的灵力应该是他们之中最强的吧,在这样的宗门,不仅能有如此强大的攻击术法,还带着炉火纯青的治愈系灵力,很不错嘛……”
魏有期感受到自己身体里很重要的一部分在流失,但是疼痛叠加疼痛,内丹出体的疼痛好像不那么明晰了。
扶醒把玩着魏有期的内丹,置于手心,稍稍用力,再一展开,只剩细碎光莹。
“那么努力的杀我,那你也感受一下我以前的痛苦吧,好好享受你的凡人生活吧……”
说完,他把魏有期放到屋顶上,手心燃起一把业火,整个山枕宗开始燃烧,所有的尸体都被业火裹挟。
魏有期就这么看着自己的父母,姐妹,兄弟,消失在熊熊燃烧的大火中,而她什么都做不了……连给他们收尸都做不到……
为什么,为什么不杀了我……
为什么要让我活着!
渐渐的,她的视线开始模糊,远处除了火光好像多了许多其他灵流的颜色……
她不想管了,她只想去死,如果死不了,她一定要让煞血债血偿!
周围开始变得黑暗,她隐约听见有道熟悉的声音在唤她:“期期,期期!”
魏有期听见了,但是她说不出一个字,连睁眼都做不到。
.
.
.
不知道过了多久,魏有期睁开眼睛,她动弹不得。
嗓子干的像是被人塞了一把稻草,闭上眼睛之前的回忆尽数涌入脑海中,她多希望这是一场梦,但是理智告诉她,这不是。
她还活着,就算是拼尽最后一口气,她也要让那煞血债血偿!
她们全宗三千七百五十一人的性命决不能就那样算了!
视线渐渐明晰,她终于看清自己身处何处。
——隐顷宗,孟池的房内。
身边的弟子看见魏有期睁开了眼睛,马不停蹄的出去唤人。
过了一会,孟池快步走上来。
她扶起魏有期,把桌子上一直准备的温水喂给魏有期一口一口的喝下。
干涸的喉咙得到滋润,魏有期终于能开口说话。
还没说一个字,泪水就顺着面颊流淌,孟池抱着她,一下一下扶着她的背:“我知道,期期,我知道的,你辛苦了!”
魏有期的泪水滴在孟池的肩膀上,她想跟她说,孟池,我没有家了,我没有亲人了,我所有的亲人都死了,我也不想活了!
但她一个字也说不出,只能死死的抱着孟池,靠着她温热的体温寻找自己还活在这人世的一点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