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精事务所 第6章 第 6 章

“你怎么知道？”裴行简有些惊讶。

不过话刚一说出口，他就想明白了。

白月清风小区每个楼层内只有两间房。

既然能确定他是2301的房主，说明钟澜自己就住在2302。

虽然从祝芊芊那里得知钟澜也在白月清风小区，但裴行简并未想过两个人会同在一个单元楼里，甚至就住在对面。

这样的概率委实有些小。

如果用人类世界浪漫的说法，这样的机缘巧合应该称为命中注定。

面对钟澜这样帅气优秀的男人，任谁都会不由自主地想入非非一下子的吧。

裴行简偷偷笑了笑，然后将自己这些荒唐的当不得真的思绪丢开，开口道：“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又笑道:“不过既是邻居，以后的见面机会应该不少。”

裴行简真正笑起来的时候确实很好看，水汪汪的桃花眼眸光潋滟，长长的睫毛在眼底投射出的阴影忽隐忽现，嘴角上翘，勾起一道完美的弧度。即便楼梯间内的橘黄色灯光再怎样昏沉低暗，依然挡不住他眉目如画。

钟澜道:“三年未曾谋面的邻居，确实该多见见。”

钟澜的语气有些莫名，裴行简吃不准他这话的意思到底是想见还是不想见，于是索性另开了一个话题，“听说你开了一间淘宝店，做些小饰品小器物什么的。我想光顾一下你的生意，店名叫什么啊？”

钟澜闻言，沉吟着说道:“也好。”

裴行简自认心思通透，可察人心。可偏偏钟澜的话总是言简意多，让他摸不着头脑。

这好他能理解。

有生意上门，能赚钱自然是好事。

可这个也是什么意思呢？

还有什么好的？

裴行简想不到。

“青虹宫，你在淘宝一搜就能搜到。”钟澜说完又看着裴行简的眼睛问道：“你本体是什么？”

钟澜的眼睛不同于裴行简那双盛装着一捧盈盈春水的桃花眼，无情也偏要显出几分有情来。钟澜的眼形呈稍有狭长的椭圆状，眼角又微微上挑，乍看上去有些冷淡狠厉，但看久了便会弥漫出一股宁静和温柔的味道来，像一汪倒映着灿烂星空的湖泊，悠远深邃，从容坚定。

“竹子。”裴行简道。

一般不同界门的妖精打交道时，充其量只会问到本体的科目，而不会刨根问底地弄清种属。

这就和南北方人相遇时，也常常只讲自己是某某省市的人，而几乎不会深究到具体区县是一个道理。

但很明显，钟澜不是一般的妖精，他想要的也并非这样笼统的答案。

裴行简看着那双仍在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自己的好看眼眸，内心有些犹豫和不满。

钟澜这样逼问，未免有侵犯**之嫌。

出于自我保护的原因，很少会有妖精刚见两面就自揭家底。

即便这个人未来可能与你朝夕相对。

更何况，裴行简的本体实在些特殊。

在人类划分的竹亚科里，全球大概有150属，1225种。

但这些数字里却并不包括裴行简的本体。

越是独一无二，就越容易被定位和针对。

所以即便在妖精事物所的户籍证明以及妖精档案里，他也只是简单的登记为竹亚科而已。

然而裴行简的沉默并未让钟澜意识自己的行为给他带来了困扰，裴行简只好一边在内心给钟澜轻轻地贴了一个情商略低做事执着的标签，一边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钟先生，你知不知道，对草木精来说，被人知道本体的具体所在，就如同将身家性命交付出去啊？”

听到裴行简的话，钟澜怔了一下，张了张嘴，似乎想解释些什么，但终究又闭上了。

钟澜收回自己的视线，道：“抱歉，是我唐突了。”

钟澜的语气严肃又认真，仿佛自己真做了什么错事一样。

钟澜这样正式，倒叫裴行简有些不好意思了，他笑着调节气氛道：“没有的事，是我自己出于某些原因不愿意说啦。”

不过钟澜似乎有些受伤，没有再接裴行简的话。

唔……

裴行简看着钟澜古井无波的侧脸，内心沉吟良久，到底好奇心占据了上风，壮着胆子问道：“那你呢？你的本体是什么啊？”

钟澜沉默着，周身的气压一下子变低。

裴行简内心犯起了小嘀咕。

不至于吧。

问问本体就生气了？

这男人怎么如此小气。

就在裴行简以为钟澜不会回答自己的问题的时候，钟澜开口了，情绪复杂，声音低沉。

“你可以认为是云猫。”

……

裴行简心中飘过一串省略号，他又想不明白了。

什么叫我可以认为是云猫。

难道我不这样认为你的本体就不是云猫了？

裴行简觉得钟澜十分有必要为自己说的话做上注解，以便旁人理解。

不过裴行简并非愚笨之人，他敏锐地从钟澜的沉默和变冷变低的声色中察觉到钟澜的心情不好。

或许他和自己一样，有些难言之隐呢。

这样一想，裴行简也就释怀了。

电梯门旁边的电子屏上显示着电梯正从30楼往下降，降到一楼至少也要几分钟。

裴行简一时想不到什么好的话题，又考虑到钟澜或许并不是个喜欢聊天的性子，便沉默了下来。

一时之间，空气安静，连彼此的呼吸声都听不到。

钟澜见裴行简许久不说话，想了想，道：“布士仁花店报道要很久么？还是说你这么久都在找路？”

裴行简没料到钟澜竟会主动开口，慌乱了一下，才道：“嗯……遇到了件案子。至于路嘛，我自然是找不到的，同事送我回来的。”

“温盏盏？”钟澜道。

又是语气笃定的疑问句。

裴行简默认了钟澜的话，笑着调侃道：“你好像很了解布士仁花店的样子。”

两个人在外面，说话便不能用妖精事物所这样的字眼。

没想到钟澜居然点点了头，大方承认道：“还算了解。”

裴行简怔愣了两秒，又听钟澜问道：“你要买手机么？”

如果说方才裴行简对钟澜主动找话题的行为有几分疑惑，那现在的他几乎可以确定，钟澜的确在示好。

是为了刚才的情绪突变而找补致歉么？

这样贴心细致的温柔，让裴行简果断地把刚刚粘上去不久的情商略低的标签从钟澜身上撕了下来。

他看着显示屏上的数字从2变到1，果断用力地点点头，斩钉截铁道：“要。”

电梯门开了又合，搭载了一厢寂寞。

两人从单元楼里出来的时候，月亮已经升了起来。

银白的月光倾泻而下，虽然不如日光明亮，却也可做照明之用。

钟澜道：“小区附近就有一家orange店，现在应该还没有关门。”

裴行简点点头，表示了解。

他一边跟着钟澜走，一边问道：“话说，你既然那么了解布士仁花店，为什么不去做和守士呢？”

钟澜脚步一滞，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没有作答。

裴行简意识到自己这个问题似乎有些逾越，不好意思地道:“抱歉，我……。”

“并非不想，而是不能。”钟澜打断他的话头，语焉不详地解释了一句，又不容置喙地转移话题道:“你方才不是说遇到了件案子？说来听听？”

裴行简虽然没有听明白钟澜话里的不能是何意思，却也知道此时不便再问，于是顺着钟澜的话头将陈苏绮的遭遇复述给他听。

他声音清澈好听，叙事用词精准，逻辑清晰，听来丝毫不令人有负累之感。

钟澜听着身边人的娓娓道来，只觉夜色晴美，天地浩荡而开阔，心中自然涌起一股宁和安定的情绪。

半晌，他苦笑着清醒过来，将这令人沉迷以至微醺的错觉驱逐。

眼下裴行简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是以温柔相待，等他日后明了自己并非真正的妖精，怕是难复此刻情境。

他强自定神，听到梅溪絮将陈苏绮的症状定为妖化后，反驳道：“不可能是妖化。”

裴行简本想进一步询问，但两人已经走到了orange店门前，他只好收回话头。

因为急于了解案件真相，裴行简进店之后，并未浪费时间精挑细选，而是直截了当地让员工拿了一个最新款的手机。

等习惯性地掏出手机想要付款却看到破碎的屏幕时，裴行简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自己这趟就是来买手机的啊！

而且还是在既无现金，也没带卡，什么都没准备的情况下被钟澜一句话给带过来的！

钟澜瞧着裴行简那欲哭无泪的小表情，默默掏出自己的手机替裴行简结了账。

裴行简感激地看了钟澜一眼，然后借着店里的卡针，将自己的电话卡从摔坏的手机里移到了新买的手机内。

裴行简按下手机的开关键，等到屏幕亮起，便点开微信，登录账号，调出自己的二维码。

整套动作一气呵成，最后，他语气轻快地对钟澜说道：“加个好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