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精事务所 第4章 第 4 章

陈苏绮知道这个问题回避不了，她沉思了一会儿，道:“现在想起来，变故大概发生在一个月前吧。那时候我身上突然开始长出红色的小点子，不过数量不多，而且不痛不痒的，我也没放在心上。”

“谁知过了几天，那些红点子竟越来越多，而且渐渐变成痘痘的大小。那些痘痘我挤过几颗，它们被挤破了以后会流出白色的痘液，而且就算我不挤，时间一到，它们也会自动爆开。但是痘液流净以后，皮肤并没有变回原来的样子，愈合之后反而变成了棕红色的花斑。”

“这时候我已经觉得有些不对了，我没敢去医院检查，但是在网上搜过，没有任何一种皮肤病是我这样的症状。”

“我心里害怕的很，试过各种办法，甚至病急乱投医，喝过驱鬼道士卖的符文水，但是一点作用没有。”

“又过了一周，那些棕红色的花斑就开始溃烂，流出黄色的脓水，等到再次愈合的时候就变成了黑色的疙瘩。就像刚刚你们看到的那个样子。”

待陈苏绮清晰顺畅地将自己身上的变化完整地描述了一遍后，面对她求知的眼神，毫无头绪的温盏盏和祝芊芊两人面面相觑，然后默契地一起看向店长梅溪絮。

比起这两个初出茅庐不久的愣头青，梅溪絮年岁偏长，又经历过内战时代，自然见多识广。

梅溪絮没让他们失望，沉吟着问道:“你身上那些花斑和疙瘩看起来很像是蟾蜍的皮肤，你最近有接触过这类动物么？”

陈苏绮仿佛有些慌张，不过很快就镇定下来。她偏头努力回想着，然后不太确定地说道:“好像有一天下班回家的路上是被一只癞蛤蟆舔了一口，这个会和我身上的变化有关系么？”

梅溪絮道:“你身上的变化听起来像是妖化的过程。”

“妖化是什么？”祝芊芊嘴快，问出了众人心中的疑惑。

“那是很久以前的说法了。”

“比内战时代还要远么？”

对于祝芊芊这个刚活了二十三年的小妖精来说，她并不能很好地理解梅溪絮口中的很久以前是多久以前。

“就你话多。”温盏盏戳了一下祝芊芊的腰，训斥道:“好好听故事，别插嘴。”

祝芊芊哪里是肯吃亏的主，她抬手就去掐温盏盏的肩膀，温盏盏一边躲，一边道:“还想不想知道妖化是什么了？”

祝芊芊攻势一歇，到底好奇心占了上风，她停下手，凶巴巴地道:“回头再收拾你。”

回头？等听完故事你就忘了这茬了。

温盏盏唇角勾起一丝得意的微笑，又急忙收了回去，以免被祝芊芊看到。

梅溪絮等二人打闹完，宠溺一笑，才继续说道:“比内战时代久远的多。”

“据说那时有天缘的不止妖精一族，人类一族也有修行的机运。”

“妖精一族修的是妖道，万物自诞生之日起，不论禽兽草木，都能与天地共鸣，与日月同息，但只有潜心修炼，开启灵智以后，才能内行妖力，外使法术，最终化成人形。”

“而人类一族修的是灵道，他们体质特殊，天生即可引气入体，通过修行获得灵力后，布阵画符，炼丹制器，亦可上天入地，得道升仙。”

“人类身为万物之灵，体质得天独厚，修行大成的速度比妖精快很多，起初人族稀少，后来渐渐繁衍，兴旺起来，大地之上，竟皆为人族，不见妖精。”

“然而正所谓过犹不及，物极必反。人族数量过多，争抢天地灵气，破坏了山川水泽的灵脉根基，影响了天道平衡，是以遭了天谴，整个人类一族，再无修行的机运。”

“不仅新出生的人类无法修行，就连原本的修道之人修为也再无寸进，甚至灵力干涸，灵根枯萎。”

“人类一族不能修行，同妖精一族也断了联系。此后，人妖两族的发展逐渐分徙，人类也不再知道妖精的存在。”

“几千年过去了，现在人类科技发达，有些发明，倒是比我们妖精的法术还要灵便。”梅溪絮慨叹了一句。

祝芊芊听到这里，忍不住再次问道:“说了半天，妖化到底是什么啊？梅姨，你讲个故事怎么讲这么久。”

“故事哪有不久的。”梅溪絮摸了摸祝芊芊的头，道:“你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少了点耐心。”

“好吧。”祝芊芊嘟了嘟嘴，道:“那梅姨你继续讲，我耐心听就是了。”

“人类一族断了修行之路，有些人却不甘心。既然修不了灵道，有些人就萌生了修妖道的念头。通过某种隐秘的法术，将自己的体质变的和妖精一样，即称妖化。”

“妖化之人虽然可以继续修行，但既不可能再变回人类，也没办法像正常妖精一样化形或显形，自始至终，只有一种形态。”

化形或显形，是指妖精不再维持人类形态的一种动作。

所谓显形，即禽兽精从人类形态切换回本体的状态。

禽兽精的人形与兽态一体两面，通常禽兽精显形之后的死亡，便是真真正正的死亡。

而草木精的本体通常扎根于某处，并不能自由移动，化为人类的通常是植物体本身的某一部分，所以草木精的化形通常是变回一条树枝、一朵花、一片草叶等。

不同于禽兽精，草木精的化形体即便消失死亡，只要本体再修养几年，又可以再度化形，不过化形并非轻而易举之事，所以草木精也不会拿自己的化形体开玩笑。

草木精化形体的存亡与本体息息相关，若是草木精的本体受到伤害，化形体也会跟着枯萎、死亡。

但也有本体死亡后，化形体通过扦插等方式存活下来的少数情况。便如同蚯蚓或者海星等禽兽精可以断肢再生一样。

“妖怪妖怪，妖指妖精，怪指邪怪，邪怪说的就是妖化的人类。邪怪不伦不类，是比半妖更为妖界所抵制的存在。”

“妖化的过程残忍而复杂，整个过程要历经三道蜕变，换皮换血换骨，称为妖化三换。”

“妖化三换每一个阶段都需经过一道秘法才能开始，其中换皮是最简单最轻松的一个阶段，通过妖精的眼泪或者唾液等使人类完成换皮。而换血则需将人类浸泡在已经修成人形的妖精的活血里，让新鲜的妖血从皮肤渗进去，将人类的血液置换出来，整个过程便犹如被烈火从外向内的灼烧一样。直到血液变得干净纯粹，没有杂质，换血这一阶段才算完成。”

听到这里，陈苏绮脸色不禁有些发白。

祝芊芊则又是不忍又是愤慨，“新鲜的妖血，那岂不是要将妖精活活放血而死？这些想妖化的人类怎么如此可恶！”

温盏盏想说些什么安慰一下祝芊芊，但又不知说些什么，最终只好拍了拍她的肩膀。

梅溪絮叹气道:“想妖化一个人，不知道要死多少妖精。所以当时妖界竭尽全力剿灭邪怪。”

“完成了换血阶段的人类已经可以使用妖力，但普通人类的骨骼经受不住已经修成人形的妖血的侵蚀，每时每刻都要经受碎骨断筋之痛。所以还需经过第三阶段，也就是换骨。”

“换骨之术的详情至今无人知晓，不过我猜只会比换血更加的苛刻和痛苦。”

“换皮换血换骨，每换一层，妖化的完成度便高一些。待三换皆成，人类则完成百分之百的完美妖化，不再受人族天谴所限。”

“只是妖化之路并非正途，风险极高，虽然当年选择妖化的人类不少，但完美妖化的概率很低，加之妖界的不断打压。这么多年过去，邪怪，也早已经成了传说中的存在。妖化三换我也只是听人提过，并未亲眼见过。”

“虽然妖化的秘法我不得而知，但陈姑娘的情况实在很像妖化三换的第一换，换皮。”

陈苏绮本来以为自己身上现在发生的事情就够恐怖了，谁知道妖化居然还有三换一说，想到梅溪絮所说的烈火灼烧和碎骨断筋，她颤抖着问:“我……我会变成邪怪么？有什么办法可以停止妖化么？”

“想要变成邪怪，至少也要经过妖化二换。你现在换皮尚未完全完成，自然无需担心变成邪怪。况且我们妖精事物所也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梅溪絮回答完第一个问题，又叹息道:“只是这妖化之路，一旦开启，便如离弦之箭，无法回头。”

陈苏绮脸色一变，崩溃道:“那难道我永远都会是这个样子了么？”

“妖化之路虽然不能停止，却并非不可以转向。办法总会有的。陈姑娘你不必忧心，虽然你是人类，但既然这件事情与妖精有关，自然就在我们事务所管理范围之内。”

说着，梅溪絮从掌心变出一个白色的小瓷瓶，“这是百花水，你擦在身上，或许可以缓解妖化的进程。”

陈苏绮感激地看着梅溪絮，然后接过小瓷瓶，紧紧地攥在手里，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唔……好端端的，那蟾蜍精为什么要把你一个人类变成邪怪呢？”祝芊芊仔细端详陈苏绮，托腮问道。

陈苏绮咽了咽口水，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犹豫半晌，最终轻轻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

“说的也是，你一个普通人类，连妖精都不知道，又怎么会知道邪怪呢。不过没事啦，有梅姨在，她连妖化三换都知道，肯定能治好你的。”

知道祝芊芊的安慰是好心，陈苏绮努力在脸上堆砌出一个笑容以作回应，但显然她并未完全放下心来，所以这个笑容有些勉强和难看。

不过祝芊芊并不在意，任谁身上发生陈苏绮的事情都不会有什么好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