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精的尾巴 3＋1－2？ 第11章 G 秋之雨·2

非常奇怪。

拉克萨斯穿着衬衫和深色外套，像一位绅士那边站得笔挺。他看向手腕上的崭新手表，那里与他第一次看时已相差了2小时。

他知道露西·哈特菲利亚并非是一个喜欢让男人等待的女人。虽然对于他的各种粗暴邀请，她会故意迟到，但凡是由她自己提出的时间，便一定不会延迟。

但昨晚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了那么久，她却还没有出现。

拉克萨斯的耐心一般维持在半小时内，能让他等待两小时的，在他记忆里曾经只有一个人——而现在光荣地出现了第二个。

“难道是出事了……”

可和当年等待只为向对方发火的想法不同，现在的他是真的在担忧她的安危。

想去找她，又怕两人错过，在电话打不通的情况下，拉克萨斯也不敢擅自妄动。他清楚自己糟透了的方向感，一定会在这种时候犯下大错。

他只能一遍又一遍地通过雷神众去确认目前城内的交通状况。

是单纯的堵车？还是遭遇了事故？他就应该约在普通大学门口，而不是什么见鬼的广场上！

从这些担忧中逐渐脱颖而出的新猜测是——那个女人根本不打算来赴约吧。这算什么？昨天还想了解他的家伙，今天就翻脸给他放鸽子？

不，她不会这样的！她说要来，一定会来……她必须来！

“露西……你可别让我失望啊……”

昨晚的雨留在大地上的痕迹才消失，新的一场雨又紧接着到来了。

秋天总是这么多雨，叫整个玛格诺利亚都显得忧郁起来。一时之间，广场上不乏有抱怨的声音，不过天气预报说这只是一场小雨，而且在傍晚前一定会结束，还是让人们对夜晚的活动抱着不小的期待。

雨催促着拉克萨斯尽快做下决定，是去往露西在的地方，还是在周围找家店继续煎熬的等待呢？

一个电话，让他不用在这个问题中抉择了。

他在看到来电显示的一瞬间，就选择了接听：“露西！”

“……”电话那头，只有些微杂音。

“露西？你是露西吧！”

一声轻到几乎埋没在环境声中的“嗯”让他激动起来——他不会认错这声音！

“告诉我你在哪里！我过来！”

“……你能找到我吗？”

“啧，迟到的人有什么资格嘲笑别人！”

“说的也是……我迟到了呢。”

“你到底怎么回事啊！”

“那个啊，你能不能跟我去一个地方？”

“啊？跟你……”觉得这句话哪里不对，拉克萨斯愣了半秒，立刻反应过来，向周围扫视——一日不见的金发少女正向自己走来。“你在搞什么啊？”他没有放下手机，姑且用电话继续对话。

“所以说，是我迟到了啊。”露西脸上的笑容一点都不似节日当日该有的表情，拉克萨斯甚至想到了上次她哭的时候，也是在这样的雨中。

她缓缓走来，依然没有放下手机。拉克萨斯也只能边走近她，继续接通电话。

“而且我还擅自决定了今天的安排，你是不是很生气？”

“我当然很生气！”他颇有气势地走向她，“我气的是你又淋着雨就给我跑出来！”拉开外套一把将她搂到怀中，试图阻隔淅淅沥沥的秋雨。

但似乎没有多少用，他很快感觉到身上的新衬衫胸前部分有些湿漉。

“爱操心的家伙……”从胸前和手机中传来双重话语，敲击在他的胸膛，“每次都被你看到我奇怪的样子呢。”

“……又是想我想哭了吧。”

“只是雨水而已啦……”

“那你现在抬头给我看看。”

她不说话，抗议地用脑袋顶了下他的胸口。光是这个举动，就让拉克萨斯的火气全消了。

他当然知道，露西有许多他不知道的心事，她也并不打算依赖他，但他如果为这些事就生气的话，只会让这个女孩陷入孤独的境地。

她所有的心事一定与那两位挚友有关，而这些事也无法向纳兹兄妹说出口，现在，除了拉克萨斯以外，没有人能成为她的出口——这个事实让他努力克制着所有坏脾气。

毕竟是个阅历比她丰富多年的流浪之人，这点冷静他还是有的。

“喂喂，温柔可爱的露西小姐？”

他继续着两人的通话。

听筒里传来她闷闷的低语：“抱歉……现在是不温柔也不可爱的露西。”

“对我来说都一样。”他用另一只手轻抚着她的脑袋，想象着她此刻的神情——无助又脆弱的女孩，和小时候完全一样。

但不同的是，与那时只对爱哭的女孩感到厌烦的心情相比，现在的他，超乎寻常地渴望得到她的信赖。

“……总有一天，你会告诉我你现在的心事吧。”

隔了很久，回应才从胸前和耳边两处传来。

“今晚……我想今晚喝点酒的话，就能好好吐露出来了。”

这是多么甜美的答案啊……只希望这甜味，不是苦味的前调。

恋人比赛的结果不出多数人意外，由艾露莎与她的未婚夫《王子》摘得桂冠。据说艾露莎在台上的举动僵硬到连砸三只话筒而踩坏了一处地面LED灯。当然这些都和拉克萨斯他们没关系，因为他们彻底逃离了这个舞台。

酒吧里的众人却不厌其烦地讨论着那些事，传到了几乎喝了一下午的他们那桌。

“你一定会被会长抱怨的。”

喝了一杯又一杯，终于停下的露西转着空酒杯一笑，却是说了不着调的话来。

等了一下午却只等到这样的话，拉克萨斯差点被啤酒呛到：“咳咳，你管他的！”

“真是没变啊拉克萨斯……第一次见你时也是，你一定从不考虑后果吧……”

以为她是要拿那次电梯之吻来调侃，他顿时失了狂妄：“等老半天，你就是来和我说这个的啊？”

“不行吗？”

酒后红润的脸让露西带了点色气，这样歪着脑袋说话，杀伤力十足。拉克萨斯只能挠挠头，略显狼狈：

“也不是不行……啧，就不能别提了嘛！”

有时候他会感到后悔，如果那天没有对哈特菲利亚家的千金产生任何兴趣，现在的他一定更自由更高傲，而不是像个傻大个一样摇着尾巴追在那位千金屁股后。

可是，如果要选择是否在那时阻挠露西的电梯，无论多少次，他都会选择是。

这是他趋之若鹜的烦恼。

就像此刻，喝酒的约会一样。

“倒是你，想好要说什么了吧。”他假意催促道。

刚把一杯新酒揽到面前的露西，故意慢着性子喝了一小口，却又辜负了他的期待：“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们不是出来玩的吗？”

很好，又给她混过去了。

“你想玩我就奉陪到底。”他伸手试图抢夺那杯酒，被躲开了。

“抱歉~说错了，人家只是想喝酒而已啦啊哈☆”

“别闹，你已经醉了。这杯给我。”

“等等，那是人家的酒啦！”

强硬喝完了她剩下的酒，拉克萨斯一把就把她从沙发上拉起，提起外套，从口袋里摸出一卷纸钞扔到桌上后，拽着她就往酒吧门口走。

“我就不该带你来这里，真是傻X了！”

“……嗯？你今天带现金了？”被他像是包装新鲜出炉的面包一般裹上了他的深色外套，露西还没有从醉意中回神，问着奇怪的问题，“你不是喜欢刷卡吗？”

“我想带就带！”他怎么会说是因为上次游乐园之行没有现金买不了小摊的爆米花，才开始了带现钱的习惯。

“说‘我有卡就够了’的那个人又是谁呢？”

“就只有这种时候记性最好！”

“啊哈哈……”

直到接触到酒吧外秋天微凉的空气后，露西才停止了笑声。

“冷？”拉克萨斯直觉地将她搂到怀里。

她摇摇头，没有推开他。任由他一手揽住她的肩，另一只手在她的脸颊上轻抚。

露西忍不住问：“……在摸什么呢？”

“我要确认你是不是在哭。”

拉克萨斯怜惜地俯视着她的双眸。

大街上的霓虹遮掩了她眼中的光芒，彻夜狂欢的人们包围了两人的四周。

等到这些人们离开，去了街道的另一处，他的视线才开始从她脸上移开，可在那一瞬间，一滴水却在露西的脸颊上滑落。

但不是露西的眼泪，而是天空的泪水。

拉克萨斯拉起她的手，像是怕言语无法传到她的心中似的喊道：“跟我过来！”

结果，两人来到了凤仙花温泉街。

酒吧所在的街道周围，想当然尽是些灯红酒绿的地方，他们在避雨的屋檐下穿梭，逗留，又去往下一处——拉克萨斯自认对这些地方很熟悉，但最后，却来到了这个并非他目的地的地点。

“…………哪儿去了！”他的车到底停哪儿啦？！

懊恼地抓着短发，拉克萨斯越找越气，越气越要找，他们就这样盲目地走了七条马路。当他冷静下来后，才听到身边的人在轻笑。

“明明就停在街口的停车场。”

看来露西很清楚他这么抓狂的原因。

到底是没有承认这份幼稚错误的勇气，拉克萨斯有些粗鲁地甩开了牵着的手，可下一秒，他就后悔自己放手了那份柔软温度。

但露西双手已然相交，让他错过了再次牵起的时机。

“……我打车送你回去。”他还算是有点建设性意见。

“不用了。”

“要的。”

“不用……”

“那你要怎么回去？”

他料不到接下来的答案——

“……不用回去了。”

“为什么？”

“朱比亚她离开宿舍了。”

“她不回去你可以回去啊。”

“……她搬出去了。”露西的脸上始终挂着浅浅的笑容，似是躲在云层里朦胧的日月。

她的话，此刻的拉克萨斯还理解不了其含义：“啊？那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一个人会害怕？”

“不会。”

“那怎么样都可以吧？”

“怎么样都……”重复着他的话，她垂下了眼帘，不再说话。

一瞬间，还以为她在哭。但仔细看去，却发现那只是沿着发丝流下的雨水而已。

“露西。”他试图从沉默中唤回她。

“……我不想回去。”

她终于抬头，又说了一次同样的话：“我不想回去，至少今晚……现在不想。”

拉克萨斯的第一反应，是努力抑制自己不去乱想，从刚才起有意无意映入眼中的招牌，无一例外是一些温泉旅馆。显眼到他稍不注意，便控制不住全身妄想的骚动。

可露西这句话，很轻易地削弱了他的自制力。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嘛！”

“我是说……”忽然将身上的外套拉开的露西，解开了自己上衣的扣子——和白天一样淋过雨后湿漉的衣服，很显然在夜晚的大街上，没有再白天的酒馆内那么容易自然干。

“……这样会生病的哦？”

她拽着自己的领子，似乎想给他看湿透的程度。可在拉克萨斯看来，这显然是诱导他看向被湿漉的金发描绘着曲线的胸口，此刻正被敞开的衣领露出了一部分。

早在那天相遇时，那个地方就一直在勾引他了。总爱穿低领上衣的少女，似乎永远在刻意强调那里，可她明明就没有那样的心思——究竟是太过无防备而选择了清爽的着装，还是心思太多想用这种方式衡量所有男人？或者只是和所有现代女性一样，乐于表现外表的美好？

他移开了视线，在心中暗自给彼此几秒时间。

让自己冷静下来的时间，让对方反悔的时间。

……3

……2

——1

——……——

“你想要勾引的话……”

他缓缓吐出几个字，视线在周围的半空绕了一圈。最终，停在了某个看上去比较喜欢的招牌上。

“也不看看我是谁——”

粗壮的手臂轻松地一手将她整个人困住，无视她的轻呼，蛮横地挟往那招牌下的大门。

“你这个醉女人，需要好好醒个酒！！”

凤仙花温泉街是曾经治理玛格诺利亚的东洋文化迷公爵设计的迎宾道——说得好听点是外宾招待处，难听点就是花柳巷，这里曾经是此地最大的**。在现代化后，随着国家风俗法的颁布，这里开始转变为以东洋风格为卖点的旅游景点。但往往来这里的人，依然以男女之事为目的——姑且称之为“浪漫圣地”吧。

这里是凤仙花温泉街唯一一家西洋式旅馆，它的投资人是著名的铁路大亨《星空王》，也就是久德·哈特菲利亚。

当进到这家旅馆的大厅，瞧见一旁身着制服的安保人员时，拉克萨斯的汹涌气势就瞬间萎了。

——这里是哈特菲利亚家的店！

那个人他不会认错，是他们保安公司《雷王》三科的一名主力，而他们三科最近的合作方便是哈特菲利亚财团。好在对方专注于和大堂经理模样的人交谈，暂时还未注意到他。

有趣的是，不仅他露出了惊讶的表情，连被他抓着的露西都悄悄“哎”了一声。

若不是那位大堂经理是她在哈特菲利亚家时的青梅竹马洛基，恐怕她也很难发现这是自己父亲的产业吧。

两人颇有默契地向后倒退着，迅速撤离了这间旅馆。

抬头瞧了一眼招牌《LOVE&LUCKY》，拉克萨斯这才了解为何自己对这招牌有好感——LUCKY去掉K这就是露西的名字啊。

“……换家店吧。”

“我也这么想。”

这样一个小小的惊吓，导致两人即使在几十米远的另一家日式旅馆《超特急》入住时，还怔得一脸茫然。

“洛基不会看到了吧……”

“啊？那个经理你认识？”

“算是吧……毕竟是那个人的部下。”

他大概知道这说的是谁：“哦。看来你的酒醒了。”

“嗯，非常清醒。”

“那你对我只订了一间房的事不生气？”

“反正就算是两间房间，你也会找尽理由过来的。”

“是这样没错啦。”

“不如说，我很惊讶你会选择单人床的双人间，我以为你会更自作主张一点。”

“我要是订双人床，你一定会生气的吧。”

“谁知道呢……我先去洗澡，你没意见吧？”

露西将身上的湿漉外套还给了它的主人，扬了扬手，看来根本不打算听拉克萨斯的回答，先进了浴室。

还没等拉克萨斯反应，却见她的小脑袋又探出来了：“虽然我想你不至于那么无聊，不过还是要说一声：别偷看哦！”

“我又不是小鬼！”

“你怎么知道纳兹他们有偷看过？”

“那两个小鬼做过？！”

“嗯，被艾露莎打个半死呢。”说着，露西吐了吐舌头，收回了脑袋。

过不多久，水声响起，拍打在地面上的声音是那么地富有节奏，就像是第一次时听到的那样——

拉克萨斯忽然想不起，自己有过多少次这样的经验。

现在，就好像是第一次一样，他的心剧烈地发着热度，像是在耳边跳动般清晰可闻。

“冷静点……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他明知道接下来不会有什么好事……明知道。

露西的这副模样，果然是和那对挚友有关。那个粘着格雷的小丫头，一定知道了露西和格雷的事了。真可怜啊……没有得到爱的女孩。

他以前对这样的事，没有任何想法，但现在头一遭，自己有了同情的想法。他心底暗自想着，如果露西会因此而决定选择格雷的话，自己也差不多是那样可怜了。

不会的，露西不会背叛她最好的朋友。无论她是否爱格雷，她有多么爱格雷，哪怕她今后永远爱着——她也不会去接受他了。

那么接下来，是否就轮到他了呢？

心中有这样一丝希冀，所以他不停在用“露西也许爱格雷”的话去麻醉自己。

比起在希望中失望，还不如在失望中迎来希望更好。就像是雨后等待彩虹，那可比在晴空下期待彩虹出现更现实一些。

这场雨，若是在明天也能迎来那样的彩虹就好了。

原来他是个胆小鬼啊……是个缺少“龙胆”的，害怕受伤的家伙。

苦笑一声，捏紧手中微凉的外套，他企图从中感受那残留的少女的体温。

不知何时，浴室的水流声骤然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