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鬼行 第9章 纸人

白天的酒吧，总是寂静，空旷，乏味的。

一个身穿白T和牛仔裤的女孩走进酒吧，一眼就看到坐在吧台边叹气的人，她走过去拍了下他的肩膀。

“唐祠哥，怎么就你一个人？”

唐祠一看到陆七，仿佛眼镜都亮了一下，“小七这几天你去哪儿了？阿行前几天有事回家去了，让我帮忙照看酒吧两天。”

他感到有些反常，两年来一直不肯回去看看的钟行，这次居然主动回去，他有些担心。

陆七点了点头，咧嘴笑道：“我找房子去了，准备在水枫市待一阵子。”

那晚暂休之后，她就离开了，一直住这儿和旅馆也不是个事。

鬼林之事结束后，唐祠就报警告诉了林子的新发现，当然没有说出他们，校长和主任不想让学校扯上这些事，自然顺着唐祠完美的证词说，因为一直找不到线索，这个案子在警局也成了一桩奇怪的悬案。

“那好啊，有空可以多来玩玩，我请客。”唐祠笑语。

“我又不喝酒。”陆七撇嘴道：“那个大叔不是说，这里不欢迎不消费者吗。”

唐祠无奈的轻笑，“他是开玩笑的，你别当真。”

他发现有时陆七挺在意别人的话，虽然鬼怪得很，但很可爱。

“我没跟他计较。”陆七坐到旁边，“对了，他家是干什么的？”

见唐祠疑惑，陆七补充道：“我是看他身手不错，不像个普通的酒吧老板。”

唐祠无声地笑了笑，“他家我不能说，他练过武，从小就锻炼，所以要比常人强壮厉害些。”

陆七若有所思地轻点头，“你们从小就认识？水枫市人？”

“嗯，我们从小在高溪镇长大，是邻居，后来...阿行家里出事了，他就来水枫市开酒吧，我也来这里当了名大学老师。”

唐祠推了下眼镜，眼里似乎有些哀伤。

“他家应该挺有钱的。”陆七轻嗤。

“嗯？！你怎么知道？”

陆七环视酒吧一圈，不以为然，“酒吧可不是谁都开得了。”

“是啊...不过那都是以前了。”

“那块玉佩...”陆七抿唇思索几许，随口问：“大叔的那块玉佩，你知道是哪儿来的吗？我觉得挺好看的，也想淘一块玩玩。”

唐祠颦眉思索起来，“这我不清楚，那天我也是第一次看到。”静默片刻，他接着说：“我看那玉佩好像只是一半，应该还有另一半。”

“可能吧。”陆七起身，提了提背包带，“走了。”

告别唐祠，陆七走出酒吧便向租房的方向走去，离酒吧也就半个小时的步程。

这几天生意有点不好，不知为何竞争对手突然增多，她这几天也没接什么生意，学校那一票够她花上一阵子。

回到租屋，已然过了七点，还未等陆七回自己房间，大门又响动起来。

“卡啦！”

门锁转动的声音，片响大门被打开，一个身着短袖短裤的女生走进来。

她看到客厅中的陆七不由一愣，眉间徒然生出几丝警惕和怀疑。

“你是谁？”女生站在门口十分警惕。

陆七打量了下这个女生，看上去跟唐祠那个叫李茜的朋友一般大，二十四五岁的样子，及肩的棕发披散在肩上，皮肤白皙，红唇紧抿，一双好看的凤眼直直地盯着自己，可眼下却是丝丝疲惫。

“我是陆七，刚搬来，昨天没见到你。”陆七轻弯嘴角。

女生迟疑两秒，随后恍然大悟，“我是听房东说过有人来，不好意思，我以为是...”

“小偷？”陆七的唇角缓缓勾起，“没关系。”

女生上前伸出手，看着是想握手，但她又很快收了回去，“你好，我叫邓紫陌。”

陆七看着她有丝憔悴的面容，翘唇略点头，“姐姐，以后多关照。”

邓紫陌微楞，片刻也轻轻笑了起来，“你还在上学吧，一个人出来家里不担心吗？”

“我属于放养。”陆七扬眉一笑，“成绩不好，辍学了。”

闻言，邓紫陌有些尴尬的点头，末而她道：“以后咱们就是室友了，你有什么难处可以跟我说。”

陆七微点一下头，嘴角微微上扬，“好啊，姐姐有什么困难也可以告诉我哦~”

“...好。”邓紫陌看了眼时间，不由打起一个哈欠，“陆...陆七？我先去睡下，上了一夜的通宵有点困。”

“请便。”陆七点头。

等到她回房，陆七才将视线从她房门抽回，唇边的笑意渐无。

隔天早上，陆七走出房间，扫了眼对面的房门。

如果她没记错，今天凌晨四点的时候，她的室友便出门了，开门声并不大，只是她在不熟的地方睡得浅。

不过昨天的异样，她也没在意，想来也不关自己事，她们顶多是同个天花板的交情。

这天，直到晚上九点，邓紫陌才回来。

陆七看着电视，轻轻瞥她一眼，随口说：“姐姐，你这么晚才下班啊。”

邓紫陌走到客厅，瘫坐在沙发上，面色比昨天愈发憔悴，白皙的皮肤有了丝暗沉蜡黄。

“今天比较忙。”

“姐姐是做什么工作的？看起来好累啊。”陆七缓声询问，若无其事的语调。

听言，邓紫陌一小愣，片响垂眸淡道：“帮别人化妆的。”

陆七看着她，微张嘴巴，双目满眼是真挚的钦佩，“好厉害，我都还认不全这些工具。”

邓紫陌看着这个比自己小了六七岁的女孩，嘴角疲惫的向上弯了弯，“还好啦，有机会我可以教你认认。”

“好啊，那姐姐可以给我免费化妆吗？”

“这...”邓紫陌为难地垂下眉，眼下的青色越发凝重，默了两秒她说：“你还是找别人画吧，我不行。”

陆七轻点头，笑问，“姐姐，你看起来很疲惫，遇到什么事了吗？”

邓紫陌疲累地揉了揉脸，倏而起身，“没事，我先去睡了。”

“嘭！”

房门关上，陆七将视线重新投放到电视上。

她眉间微蹙，邓紫陌印堂发黑，皮肤暗淡干枯，双眼憔悴无光，比昨天更严重了，身上也多了几分她所熟悉的味道。

不过，既然她本人不想说，陆七也不可能求着问。

直到第二天晚上。

“嘭！”

正在房间画符的陆七，听到一声巨大的关门声，不由停下毛笔，慢慢走出去。

来到客厅，只见邓紫陌恐惧地靠在大门上，嘴唇泛白，双眸微颤，直直地盯着自己。

陆七沉了沉色，走近她，“怎么了？”

邓紫陌看到她，稍微松下紧绷的心，可双手依旧颤抖着，“没、没什么！”

“姐姐你今天回来的还挺早。”陆七看了眼墙上的钟，“才八点，你们那儿上班倒挺好的，不规定下班时间。”

没有回应，陆七上前准备开门出去，却被一只战栗的手紧紧抓住。

“怎么了？”

“别、别出去！”邓紫陌震恐地盯着她，而后敛了几分情绪，松开她的手解释，“我、我是说...现在这么晚了，你一个小女生很危险。”

陆七的唇角微不可查的上翘，“姐姐，你在害怕什么？”

邓紫陌紧紧地盯住她，双眸似乎在颤栗，陆七准备打开大门，可邓紫陌忽而又紧攥住她的手，不肯松一分。

“求你...别出去！”

“你告诉我为什么。”

“外面...外面有、有东西！”她收回手，捂面惧道。

陆七微挑眉梢，“东西？什么样的东西，让你这么害怕。”

客厅，沙发上。

邓紫陌双手颤抖的拿着杯子，轻喝一口，她恐慌地握紧温暖的杯身，似乎想从中得到安慰和力量。

“我之前说我是帮别人化妆的，你知道是给谁化吗？”

“死人。”

心一惊怔，邓紫陌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陆七，满目惊异，“你、你怎么知道？！”

陆七微抿一口温水，唇边绽开一抹笑容，“如果我说，我发现你印堂发黑，双目暗淡无光，周身弥漫着一股死人之气，近来愈发严重，是不祥之兆，你信吗？”

邓紫陌惊愣，“你会看相？！”

“略懂。”

此话，让邓紫陌既放松又紧张的害怕起来，放松是觉得自己或许终于有一个倾诉之人，紧张害怕是因为担心陆七都说对了。

她望着这个比自己小了六七岁的女孩，不免诧异，那双黑亮纯粹的眼眸，仿佛什么都不怕似的。

“我遇到一件很诡异的事情。”邓紫陌看着手中的温水，手中的热气在逐渐消散，“你猜的没错，我是入殓师，专门给死人化妆的，在殡仪馆也快工作一年了，但我从未遇到过这样诡异的尸体。”

“怎么说？”陆七挑了挑眉。

邓紫陌抬眼，逐渐陷入回忆。

“三天前的晚上，突然送来了一具尸体，是个男的，出车祸死的，周身骨头都被碾碎了，只剩下一张脸还算完好。我接到尸体时，他还睁着眼，看上去死不瞑目，我给他化完妆后，就给他盖上白布了。但当我收拾好工具再看，白布被掀开了，我开始还以为是风吹的，就又盖上了。当时我刚走出门，发现眉笔没拿，准备回去拿，可一转头，白布又掀开了，他躺在那儿，看上去就像睡着了一样，然后我给他盖上就马上离开了。”

邓紫陌咽了口唾沫，不由握紧杯子，“等到第二天，我去的时候，发现白布又被掀开了，一次两次如果是巧合，那三次该怎么说！因为那天刚巧他要被火化，我以为火化了就没什么事，可是那天晚上，我看到他了！”

她双眸微颤，手也抖得厉害。

“看到？”

邓紫陌使劲点头，“对！我看到他了！就在窗户上，他脸上还化着我给他化的妆，对着我笑。今天，我又在化妆室里看到他了，他就是来找我的！”

陆七眉尾一挑，轻语，“你为什么确定他是来找你的？”

“他、他跟我说话了！”邓紫陌惊恐地看着陆七，眼里也多了丝水雾，“他说今晚要带我走，还说什么我是他的妻子！可我之前根本不认识他，没见过他！”

在殡仪馆工作这么久，她也遇到过一些奇怪的事情，但都能应付，可这次，她却摸不着头脑，更感惊悚可骇。

“妻子？你在...”

“呼——”

一阵轻风吹过，屋内的灯倏而闪烁起来，“咵啦”一声，电灯顿时熄灭。

陆七不免皱眉，紧盯大门。

“啪啦！”

杯子被无情地扔在地上，邓紫陌畏惧地拉着陆七的手，害怕的向四处瞟去，“他、他来找我了！是不是？”

“紫陌...紫陌...我来接你了...”

一道阴森绵长的男声，轻飘飘地传进她们耳中，邓紫陌吓得紧攥住陆七的手臂，震恐地看着大门处突然出现的魅影。

是那个男人，不是那般粉碎血肉模糊的身体，而是他生前的模样，此刻却是那般令人毛骨悚然。

邓紫陌惊怖地看着他，大叫，“你为什么要跟着我，我跟你根本不认识！别跟着我！”

男鬼慢慢飘向她们，“你难道忘记了吗？我们是夫妻，我来接你。”

徒然，一道红光闪现，男鬼霎时害怕地往后躲去。

“你是谁？！”

他紧盯面前的一个女生，阴冷的眼眸多了丝畏怯。

陆七面无表情的盯着他，“为什么找上她？”

邓紫陌呆呆地望着旁边的女孩，她很是惊诧和困惑，但紧绷的心却不免放松几许。

“是她自己跟我签订婚约的，既然已有婚约，我自然要带她离开！”男鬼怒视道。

还不等陆七询问，邓紫陌便惊疑，“我什么时候跟你签订婚约了？！你别信口开河！”

男鬼依旧躲在远处不敢上前，他惧怕的瞄了眼陆七，而后对邓紫陌说：“那日，你替我化妆之时将鲜血滴在我唇上，便是缔结婚约。”

邓紫陌的心一震，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男鬼，忽而又看向陆七，“我想起来了！那天我削眉笔时不小心划破手指，当时血可能滴到他身上了。”

陆七沉了沉眉，对男鬼说：“她既是无心之举，可作废？”

“已签婚约，怎能作废，我今日便要带她走，你给我让开！”男鬼眼露凶狠。

“我最讨厌别人威胁我，还是个孤魂野鬼。”陆七冷笑道。

红光又现，那艳丽灵动的红花，在黑暗中闪现，男鬼畏惧的向后缩了缩。

邓紫陌见男鬼惧怕陆七，不由大胆起来，也不再像方才那样畏缩，“都说了，我是不小心割伤手滴到你身上的，你怎么还强娶了？！”

而且，还是冥婚！她才不想年纪轻轻就嫁给一个车祸死的男鬼！

男鬼胆怯的瞄了眼陆七，随后对邓紫陌幽幽地说：“婚约已成，如果你不跟我走，我只能一直做个孤魂野鬼，没法投胎。”

一阵无语，邓紫陌是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不过是像平常一样给尸体化个妆，怎还会遇到这种事！

陆七沉声道：“你先回去，零点便可去投胎。”

“真的？”男鬼狐疑一瞥。

邓紫陌也疑惑的觑向陆七，但不说一话。

“骗你又如何？”陆七睥睨道。

男鬼一顿，他惊愕地看着她，却不敢上前。

“零点去投胎便是。”陆七眼尾勾起一抹冷笑，“我自会给你一个交代。”

闻言，男鬼最后看了她们一眼，便转身消散离去。

乍然，屋内的灯光恢复，瞬间亮堂起来。

邓紫陌放松下来，可心中的石头依然悬着，她望着陆七，满是惊疑和残余的害怕，“你想怎么给他交代？”

陆七拿起桌上的一把剪刀，剪下邓紫陌一小株头发，“用这个。”

“头发？”邓紫陌疑道。

半个小时后，邓紫陌惊疑地看着桌上的一个小纸人，是个女生的样子。

“这是...”

“你的生辰八字是多少？”陆七问。

邓紫陌虽然疑惑，但很快回答，“九五年，二月初四。”

闻言，陆七拿着毛笔在纸人身上写下生辰，随后又将那株头发缠在纸人身上。

“大功告成。”

她很少做纸人，所以这纸人看上去还有些五官不对称，不过不打紧。

邓紫陌疑惑地望着不大对称的纸人，犹豫地开口，“这...是我？”

“对，用纸人代替你跟那男鬼成婚。”陆七偏头看向她，唇角弯起好看的弧度，“难道你想跟那男鬼冥婚，那我倒还棒打鸳鸯了。”

“不不不！”邓紫陌急忙摇头，她看到陆七嘴边的坏笑，才发现自己着了这小丫头的道，“好啦我的好妹妹，你可别取笑我了。”

陆七将纸人递给她，“拿去烧了。”

“烧了就行？”邓紫陌狐疑道。

“你也可以再给他烧点元宝房子，让你们在阴间有个别墅做婚房。”

邓紫陌立马接过，“行行行，我去烧。”

五分钟后，邓紫陌便烧好，她重新坐到沙发上，感叹起来，“我在殡仪馆也待了差不多一年，这种事还是头一次遇见。二十四年来，第一朵桃花竟还是个鬼...”

“你以前见过这些东西？”陆七问。

她并不认为邓紫陌是阴阳眼，这种眼睛怎么可能随处一个人都有。

“没有，这是头一次。”邓紫陌又说：“做我们这一行的，总会跟这些东西扯上关系，所以也都有个心理准备，但真正看见了，还是很怕。”

陆七不由笑了笑，“你可比我认识的一个人好多了。”

“陆...我叫你小七吧，小七，你能看见这些东西？”邓紫陌想起方才那男鬼害怕的样子，又问：“刚才那个鬼好像很怕你，你是做什么的？”

“专门清理这些脏东西的。”陆七撇过视线看向她，片刻，伸出一只手，“今天事出紧急，没找你要定金，坏了规矩，现在补上吧。”

邓紫陌嘴唇微抽，“要...要钱啊？”

“我就是干这个的，当然要收钱了。”

“还以为是免费帮忙呢...”邓紫陌嘀咕道。

陆七张着大大的眼睛，瘪着嘴满是无辜，“姐姐，吃小孩霸王餐可不好。”

“......”

邓紫陌算是看出来了，面前的这个女孩，根本就不是表面看上去的那般惹人怜爱，人畜无害！

“放心，之后你再遇到这种事，我给你优先。”陆七眨巴着眼睛，模样甚是可爱。

“那可别了。”

她可不想再遇到这种事了。

舒尔，陆七将一个东西递给邓紫陌，“喏，首次赠品。”

邓紫陌看着手中的三角，是用黄符折叠而成，“有用吗？”

此话一出，陆七伸手准备拿回，邓紫陌哪肯，一把攥在手心。

“给我了，就是我的，哪还有要回去的？”

“它只能护你一次。”陆七凑到她耳旁，眸子闪过一丝狡黠，“有没有用，下次用用就知道了。”

“......”

陆七抬头看向墙上的时钟，已过零点，她起身走向房间，“睡了。”

折腾她一晚上，困死了。

邓紫陌看着墙上的钟，发现已过零点，心中紧悬的大石终于落下。

默而，她又偏头看向那扇紧闭的房门，看着黄符笑了笑。

看着小，鬼灵精怪的。

各位，你们是不是觉得过渡得太快了，或者都还没怎么过渡呢？

冲鸭！GO,GO,GO！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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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