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下旬,水枫大学。
今夜,月朗星稀,树枝摇曳,微热的风中带着一丝冷意。
唐祠合上电脑,伸了下懒腰,距离上次酒吧短聚,已经过去了许久,钟行依旧在酒吧里沉沦,但喝着酒总会出神,而那个奇怪的女孩,仿佛消失了一样。
已经九点过了,整理好最后的档案,他关上灯离去。唐祠是教历史的,对于这种埋藏于时间里的密事,他总是抱着很高的好奇和探索精神。
校园很安静,惟听见树枝的“沙沙”声作响,还有阵阵的风声“呼呼”的乱吹。
他走的是一条小道,往日的那条道上今日堆满了砖头水泥,想来是要重新修缮道路,他只好选择这条较为偏僻的小路。
这里很僻静,杂草丛生,树木都生得额外高大,尤其是阴影中的有一棵,比其他树明显要高出一截,看上去好像很久没有修理过了。
唐祠忽感一阵冷意袭来,他不由加快了脚步。
“呜呜...呜呜...”
一阵细小的呜咽声随风传来,唐祠脚下一顿,心不由提紧,紧张的扫向四周,可是什么都没有,声音也难寻踪迹。
幻听吧?
他稍松了口气,又继续沿着小道走。
“呜呜...呜呜...”
这次吓得他一惊,心跳徒然厉害。
“谁?”
他小声询问,可沉寂无人的四周,哪有人回应。
但他这次确定,真的有哭泣声,而且还在继续。
他的喉结紧张吞咽一下,望向幽深的林子,阴恻恻的,只看到树枝摇曳的诡异身影。
他忽然想起,好像听其他老师提过这里,但具体是什么他记不清了,此刻更无心回忆。
一周前他还完全不信这些,可当真切的见过后,他此时格外心虚。
“谁?”
依旧没人回应,他大胆地向林子那边小心走去。
“有人吗?”
“呜呜...呜呜...”
抽泣声随着阴风幽幽传来,唐祠不敢再向前走了,惊愕的看着一棵树,确切地说是那树下的一个白影。
一个长发幽幽,身着白裙的女人!
唐祠咽下口水,攥紧书本边缘犹疑说:“你...你没事吧?”
“呜呜...呜呜...”
“同...同学...这么晚了,快回宿舍去吧。”
“我好痛啊...”
唐祠不解,正准备询问,只见那个白影缓缓转身,怀里似乎还抱着个东西,他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救救我吧...”
苍白的脸颊,刘海贴在脸上,唇齿间尚余一抹鲜血,噙着阴森的微笑,眼睛如两个血洞,发出瘆人的红光。
“啊——!”
女鬼猛地向他扑来,唐祠惊愣两秒便转身逃离,奈何太心急被脚下一块小石头绊倒,眼镜也不小心掉落,因祸得福的是他幸运地躲过了女鬼的攻击。
“你别过来!”
唐祠乱舞着手,想要喝退女鬼,但这根本没用。
只见女鬼张大血盆大口,便要吃了他,突然地上闪烁出一道黄光,女鬼被吓得连连后退。
“这是什么?!”
见女鬼后退,唐祠惊诧地低头看去,是刚才不小心掉落在地的黄符,他迅速捡起逃离而去。
片响,这里再无动静,只剩下孤寂的眼镜在风中颤栗,阴风拂过林子,树枝碰撞的摇曳声像极一道道阴冷的笑声。
唐祠一秒都不敢停,直到跑出校门,他才停下急急喘息。
回望阴暗的校园,他立马拦车去酒吧。
坐上车他便拨打电话,可惜等到音乐结束,自动挂断都没人接听。
放下手机,他看着手中被捏得皱起来的黄符,仍心有余悸。
多亏了这个,不然...
半个小时后,西街酒吧。
一进酒吧,他就赶到吧台,问向在擦杯的贺川,“阿行呢?!”
贺川见他慌张,愣了一秒,随后指向楼上,“行哥在二楼睡觉呢。”他擦着酒杯,接着又说:“行哥最近也奇怪,老是呆在楼上,都不怎么下来喝酒了。”
唐祠点了点头,然后往二楼走去。
楼梯很偏僻,在后门旁边不远处,除了钟行没什么人上去过,唐祠也是第一次上二楼。
二楼很宽阔,倒更像是一个三居室,应有尽有,基本设施都具备,隔音也很好,楼下澎湃的摇滚声在这里也只能听到隐约。
主卧里,钟行站在书桌前,拿着一张毛边已泛旧泛黄的纸,眉眼深沉不可测。
上面有一副毛笔作的画,硬币般大小,落在纸张右侧后,这幅画确切地说是一朵花,粗看似一把反向打开的伞,长长的径,花瓣细长向四周微曲,披针形的花蕊比花瓣还长一倍,却无叶。
纸中间只写了两个字:速来!
再无其他信息。
这个花,他大约一个月前见过。
门声响起,钟行敛眉看向门口,嗓音略沉,“谁?”
“阿行,是我。”
钟行将纸放下,“进来。”
唐祠推门而进,卧室一览无余,只有一张单人床,一个衣柜,一个书桌,上面凌乱的堆放了几个酒瓶,还有一张椅子,再无他物。还是跟以前一样,布置偏冷色调,一如既往的灰和黑。
“你怎么来了?”
这阵子唐祠很少来酒吧,不过...钟行看他这架势,一来就上二楼,衣着凌乱还混着泥土,连眼镜都没戴,是急事。
唐祠走到他旁边,神色还有些尚余的恐惧,“我看见鬼了!”
钟行眉梢微挑,却不语。
“真的!就在我们学校后面的那个林子,穿着白裙,手里还抱着个东西,刚才还想吃了我!”唐祠急忙掏出褶皱的符纸,“幸好这个符救了我!”
“她给的?”
不像是疑问,倒有几分不屑的冷笑。
“你别对小七那么大的敌意,她这次是真的救了我。”唐祠不由叹息一声。
他也不清楚钟行为什么会对陆七有这么大的敌意,因为太不寻常了,根本不像他的作风。
沉思两秒,钟行将那张纸递给唐祠,唐祠疑惑地接过看了起来,心中霎时泛起疑惑,“速来?这个花...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须臾,唐祠惊呼,“这不是传说中的彼岸花吗?”
他盯着花,习惯性的想推眼镜,奈何推了个空,他极不习惯的放下手。
“彼岸花最早的记载是在《酉阳杂俎》一书中,“金灯,一日九型,花叶不想见,俗恶人家种之,一名无义草。合离,根如芋魁,有游子十二环之,相须而生,而实不连,以气相属,一名独摇,一名离母,言若士人所食者,合呼为赤箭。”传说此花盛开在地狱,是连接阴阳两界的神秘之花,在佛家文化中,红色彼岸花又叫曼珠沙华,有的人也称它为死人之花,所开之处皆有亡魂。”
他之前是不信这些的,只当是一个历史觉得有趣便随便翻来看看,现在再看这朵花,感觉甚是冷冽。
“这张纸是我父亲留下的,他自收到后就离开了,没再回来。”钟行点燃一根香烟,吞云吐雾起来。
唐祠一怔,他很惊讶,自从两年前得知叔叔去世的消息后,钟行就没再主动谈起过,这是两年来第一次。
他也只是知道,两年前,钟行的父亲钟正山已经失踪十六年了,十六年来信讯全无,等到的惟一消息竟是死讯。
所有的等待和安慰都化作无情的泡影。
唐祠伸手拍了拍钟行肩膀,他后悔自己当初没有陪在他身边。
半响,钟行微眯起眼眸,唇边勾起一个冷冽的弧度,“前阵子我们见过这花。”
手一顿,唐祠又仔细看着这花想了想,须臾,他恍然大悟,“小七!”
他记得当时陆七额头上显现的红纹,就是这朵花的形状。
“难道你怀疑是她...”唐祠停声,觉得这个想法很不可能,连忙开口,“小七才刚成年,那时可能都还没出生,不可能是她。”
他们当时也不过九岁,十岁的样子,更何况一个甚至还未出生的小孩。
“我知道,但她或许知道些什么...或者跟她身边的人有关?”
钟行收起纸,将它重新夹回书中。
唐祠不由蹙眉,“你知道是谁给叔叔寄的信吗?这个花也可能是他们沟通的一个暗号,或者说是其中一个人的标识?”
这都是有可能的,他不会随意揣测不确定的事。
“不知道。”
没有署名,也没有地址,信封里只有这张纸。
钟行眸光微沉,他当然猜想过这些。父亲没失踪前也跟他提起过这种花,他记得那时的话:
儿子,这花虽不吉,却是黄泉路上的使者,切不可毁坏。
黄泉路上的使者,彼岸花...这一切莫非真的只是巧合?
“要不...直接问问小七吧?看她知道什么。”唐祠提议道。
钟行弹了弹烟灰,眼底闪过一抹嗤笑,“那个小鬼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唐祠不由辩解,“小七是古灵精怪了点,但她对我们并没有敌意,反而还帮了我们。”
“拿钱做事,自然要帮。”
“......”
还跟以前一样倔,牛都拉不回来。
倏而,唐祠拍了拍脑袋,急道:“跟你说这么久我都快忘记我的目的了,我今天晚上真的看见那个女鬼了,我担心如果放着不管,可能会出事。”
“这事你不应该找我。”
“我是想找小七的,但车上我打过电话了,她没有接。”唐祠暗暗一叹,“你不是想弄清楚叔叔的事吗,跟她多接触一下,就明白她到底知不知道了。”
钟行侧首睨向他,默而轻笑一声,“唐祠,这几年你还真长进不少。”
唐祠微勾唇角,甚是无奈,却也虚心接受。
楼下的热闹依旧,钟行下楼,又开始今夜的醉生梦死。
第二天,唐祠走进学校,特意往昨夜林子的方向瞟了两眼,只不过距离太远看不太清。
等下还有课,他准备上完了再去一探究竟。
响午已过,吃完饭后,唐祠便赶往昨夜经过的林子。
幽深寂静,杂草生得很茂盛,可想而知,这里已经许久没人来修整过,林间没有一声鸟啼,显得格外沉寂阴森。
眼镜还完好无损的躺在地上,他慢慢拾起,擦掉沾染上的泥土便放进口袋,手里却紧紧攥着泛皱的黄符。
他紧张地咽了咽口水,谨慎的向那棵高大的树走去,这棵树额外的繁茂高大,但下面并没有什么东西,他环视林子一圈,也没发现什么可疑的踪影。
“难道昨晚我看错了?”
唐祠摇了摇头,不可能看错,口袋里的眼镜便是证明。
仔细寻觅一阵,实在没发现什么,唐祠带着疑惑缓缓离开。
办公室里,唐祠盯着电脑,脑中却还是想着昨晚的异事。
“唐老师...唐老师?”
几声呼喊成功唤回他的思绪,他抬眼望向侧对面的一个年轻女老师,“怎么了?赵老师。”
“我中午看到你...去学校后面的鬼林了,你没什么事吧?”
说起鬼林二字,赵晓就忍不住打一个寒颤。
“鬼林?”
唐祠感到疑惑,他对学校的这种奇怪称呼并不知情。
“你不知道啊?”赵老师转动椅子到他正对面,“那是学校的禁地,听说以前那里是座小坟场,后来修建学校的时候,就把那里改成一片林子了,当时还专门请风水大师看过,说是为了安息亡灵。”
“那不挺好的吗?”
“开始是很好,但三年前,有个女学生在那里上吊自杀了,之后有不少人在晚上路过的时候听到女人哭声,有的还听到孩子的啼哭呢。”赵晓神色忽而紧张,不安的望了望门口,又继续说:“本来也没发生什么的,但从两个月前开始,就有人陆续看到那里有个穿白衣服的女人,大家都不敢往那里走了。而且就在上个月,有两个女孩失踪了,据说是想去那里探险,但到现在都没找到她们,但是却在鬼林里发现了她们的手机。”
“原来还发生了这么严重的事...”唐祠颇感惊诧。
三年前,他刚来,也向来不怎么注意学校的事情,不是上课,就是在家里或者图书馆看书,是他太不关心了。
“所以啊,你最好也别去那里,挺邪门的。”
唐祠点头,他很感谢赵晓的提醒,“嗯,我记住了。”
“铃——铃——”
电话响起,看见来电,他紧皱的眉头不由松下,“喂,小七。”
“你找我干什么?”
唐祠瞄了眼赵晓,只见对方识趣的回到位子上,他轻捂住嘴小声说:“我又遇到那些东西了。”
“我的规矩你知道的,拿钱办事。”
“能不能打个友情价?”唐祠商量道。
上次的报酬就要了他大半的工资,要再这样下次,他真得喝西北风了。
陆七简单明了,“不打折。”
“咱们见面说吧,我现在有些不方便。”
“行,哪儿见?”
“阿行的酒吧,可以吗?”唐祠的唇角划过一抹笑。
陆七微楞,细眉不免蹙起,半响才回应,“...好。”
下午五点,西街酒吧。
此时酒吧还没营业,大门却打开一角,陆七敛了敛色推开门走进去,倒像是专门给她留的。
酒吧里此刻很安静,只有几个服务员在收拾桌椅酒杯,准备迎接晚上的热烈。
吧台上悠闲的坐着两人,不,确切地说是一坐一躺。
她鄙夷地瞥了眼懒散地趴在吧台上喝得烂醉,浑身酒臭味的男人,一屁股坐到唐祠旁边的椅子上。
“说吧,找我什么事?”
唐祠向他们简单讲述了下自己昨晚的经过,并将今天赵晓告知自己的事情一字不差的复述给他们。
说完,他便喉咙干涩地喝了口自己带来的饮料,谁让这里除了酒没其他喝的。
听他激情的描述,陆七眼尾微微一挑,打趣道:“看来你跟“它们”还挺有缘。”
“没准还真是,我也不想遇见啊。”唐祠苦笑。
“这次可没上次便宜啊。”陆七“好心”提醒道。
上次她就亏了,听这事就感觉不简单,她向来不做亏本生意。
钟行玩着手中已空的酒杯,眼角挑起一抹讽笑,“再管下去,你得来我这儿上班了。”
唐祠顿时无话,说的没错,他可能还真得来这儿当服务员了。
“没得商量?”他还是有些不死心。
陆七看着他,微微翘起嘴角,“我们是亲人吗?”
“不是。”唐祠摇头。
“我们是恋人吗?”
唐祠一惊,急忙说:“这、这肯定不是啊!”
“对啊,我们不是亲人,不是恋人,连朋友也算不上,我为什么要给你打折呢?”陆七皮笑肉不笑道。
“但我们应该...也算是朋友了吧。”
“一码归一码,我之前就跟你说过了,我不打折。”
钟行不由冷笑一声,陆七瞧见了就是狠狠刮他一眼,“这位大叔,你是有什么不服吗?”
“小鬼,我也告诉下我这里的规矩,不消费者请出去。”
“你这什么规矩,开店还不准客人进来逛逛。还有,不是我想来,是你们求我来的!”
“我的店,自然有我的规矩。”钟行唇边溢出几丝不屑的笑,“求你?”
陆七立马站起身,双目圆睁,咬紧牙怒骂道:“你...混蛋!”
火药一触即燃,唐祠连忙起身,双手示意他们冷静,“好了好了,你们别吵了。”
“我告诉你钟行,就算你请我,我也不来了!”
她的怒吼声响彻在酒吧中,正在打扫的服务员们不禁停下手上的动作好奇地瞄过去。
“小七!”
唐祠欲追上,奈何陆七走的太快,一下就消失在门口。
他无奈的转身看着吧台上的人,“你干嘛跟她闹啊,她还小,而且气走了,不是也没办法问她了吗?”
钟行若无其事的喝了口酒,“就你那点工资,还能被她耗几次。”
“这不是你对她态度这么恶劣的主要原因吧,我猜是因为她身份不明,恰巧也有那朵花。”
钟行不语,一口喝完剩下的酒,面色晦暗不明,沉声道:“贺川,开门营业。”
贺川微楞,缓缓点头,看了眼时间,比平时早半个小时。
半夜写的,自己还被吓到了一下,捂脸
不要紧盯着幽暗的窗口或大门看,因为很可能会看到“它”
哈哈哈,我就老是这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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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夜半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