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鬼行 第12章 迷药

这一夜，陆七睡的并不好。

早上七点醒来，走到窗前，望着灰暗阴沉的天空，她的眉心是说不出的忧愁。

中元节，又碰上这么不好的天气，不是吉兆。

少焉，她双手向上伸了伸懒腰，嗅着从山间而来的清新空气，愁绪顿时消散。

管他呢！

一楼食厅，陆七大口大口地吃着包子。

可把她饿坏了，昨晚跑来跑去的，还打了两场架，又饿了一夜，她要再不吃，就真对不起这身体，这满桌的美食。

“小七，你慢点，还有很多。”唐祠无奈而笑。

唐家奶奶看着她，也不由一笑，“胃口好是好事，小心别噎住就行。”

陆七喝了一大口温水，将嘴里的食物尽数咽下，又痛快地呼出一口气，“奶奶，谢谢提醒。”

说完，她又拿起一个包子慢慢啃起来，不再似方才那般急。

“奶奶，钟叔叔和阿姨的墓很久没人去扫了吧？”唐祠忽而问。

唐祠奶奶点了下头，满是皱纹的脸上似乎多了丝感慨和惋伤，“自从那混小子走后，就没人去扫了，这次他倒是还有点孝心，知道回来看看他爹妈。”

唐祠放下碗，面露哀愁，“我记得钟叔叔以前对我和雁子他们很好，怎么突然就失踪了？”

陆七仍旧不急不缓的吃着包子，唐家奶奶依然喝着粥，却不语。

“是可惜，钟大的行事可比那钟二光明正大多了。”阿琴应道。

“他们没有调查过钟叔叔为什么失踪吗？”唐祠接着又问：“奶奶，你知道钟叔叔失踪当年跟谁联系过吗？”

唐家奶奶放下碗，双眼轻盯唐祠，依旧慈祥，却多了分不容置疑的威严。

“小祠，钟家的事莫管。”

“奶奶，除了阿行，我也想知道钟叔叔到底发生了什么。”

“钟家的事，奶奶也不清楚，这里面的水深水浅，恐怕都被那钟老大带到墓里了。”唐家奶奶叹道：“那钟行我管不了，但你我得管。”

“奶奶...”

“今天，你去给他们上柱香吧。”

唐祠点头，“好。”

过了片响，唐祠奶奶起身回了房间。

陆七他们也带着早饭回到唐祠房间，紧关房门。

“阿行，今天你去给叔叔阿姨上香吗？”唐祠问。

这不是个吉利的日子，恰巧又是他的生日。

“没准他们就在墓前守着呢。”陆七幽幽道。

闻言，唐祠不由点头，如今钟行在白天是寸步难行。

思索片刻，唐祠开口，“我替你去上柱香吧，正巧我也想去看看叔叔阿姨。”

默了半响，钟行微点头，但不言。

“小七，你呢？”唐祠问向她。

陆七喝完杯里刚倒的水，“整天待在屋里闷死了，我也出去转转。”

临近中午。

一座高山前，树荫萦绕，白雾朦胧。

陆七打量着四周，侧背风口，善水被挡，林木不佳，不是个下葬的风水之地，虽说不是很不好，但也称不上好。

况且，简单的一块石碑，上面只雕刻了两人的生辰忌日，其他再无，连立墓碑的人都不留，不知道的还以为无子无孙。

唐祠点好香，鞠躬了三下，静默片刻后，又睨向旁边的陆七，“小七，你要不要上香？”

沉默间，一辆车从远方缓缓驶来，陆七不禁皱眉，是昨天她在孟家看到的那辆。

果不其然，车直直地停在路边，车门被打开。

一个身穿浅色休闲衣和休闲裤的女人，跨着一双皮靴，提着一篮子东西走了过来。

“雁子，你也来上香了。”唐祠略讶。

孟雁云看了眼唐祠，随即又紧盯陆七，陆七无所畏惧的回视，嘴角扬起昨晚那抹无害的笑容。

“阿姨也来啦。”陆七默而微皱眉梢，摇头轻叹，“可惜，不知道大叔去哪儿了，不然叔叔阿姨看到你们一起来，肯定很高兴。”

一旁的唐祠，此时有点站立不安，他只得悻悻一笑。

孟雁云不语，直接越过他们，走到墓前蹲下。

香烛很快又燃起一对，唐祠走到她身边蹲下，帮忙烧纸钱。

“昨晚还没问你，怎么突然回高溪了，你不是在外省帮孟叔叔他们忙吗？”唐祠问。

“你们不也是突然就回来了。”

唐祠咂舌，这他倒真不知如何反驳。

孟雁云看着墓碑轻语，“我回来给叔叔阿姨烧香，中元节，恐怕也没人会来。”

“今年，咱俩倒是碰上了。”唐祠微微笑道。

“阿行...还是没有消息吗？”孟雁云盯向唐祠，而后又觑了眼三米处站着的人，“你怎么把她也带来了？”

语里有些不解，似乎还有丝责怪。

“她...”

“阿姨，我怎么就不能来上香了？路人遇孤坟，也不忘鞠躬。”陆七走到他们旁边，“好歹也算在话里认识了，上柱香也是应该的。”

说着，她便从小书包里掏出一炷香，与他们的香不同，更细，颜色更深。

香很快就点燃，陆七插到墓前，合手微鞠了个躬，烟随风飘向空中，闻着还有股与寻常香不同的味道，似乎更香更好闻，但不腻人鼻尖。

陆七冷瞥香旁的俩小鬼，是那对情侣，他们怕陆七，只好望着香依依不舍的离去。

孟雁云注意到她的视线，抬眼望去，却并未发现什么，也不再在意。

纸钱很快就烧完了，孟雁云起身看着他们，其实也只是对唐祠说：“我很久没去看唐奶奶了，今天中午方便加一双碗筷吗？”

唐祠微楞，犹豫两秒，点头应道：“...嗯。”

他有些担心，怕孟雁云昨晚就已经怀疑钟行在他家了，其实不少人都会怀疑，但碍在唐家奶奶的面，不好直接登门询问。

回去时，他们是坐孟雁云的车，回得也舒坦方便。

虽说，昨晚她们俩闹得不愉快，但陆七可不在乎这些，脸皮这玩意可有可无，该有的时候拾着，该放就得放下。

总之，她是怎么舒坦，怎么来。

二十分钟后，唐家大厅。

“这不是孟家的姑娘吗，好久没见了。”阿琴端着几杯茶走来，眉间弥漫着惊讶和喜悦，“这么赶巧，小祠刚回来几天，镇子又要热闹了，就差那个最闹的。”

陆七挑眉，“最闹的？”

阿琴睨向她，不禁流露惋惜，“就是唐老太太说的那个混小子，他啊，以前可是镇里最闹的一个。”

闻言，陆七轻笑，不再回应。

真看不出来，大叔以前是有多讨人厌啊。

“阿琴，快去安排碗筷，人多了就偷懒。”唐家奶奶走了进来，“小雁子，你也是回来给你叔叔阿姨上香的？”

孟雁云起身点了点头，“是的唐奶奶，昨晚我来的冒犯，今天特意再来打扰下。”

话间，多了丝俏皮。

“有什么打扰不打扰的，你们都是我看着长大的，一个一个的都离开镇子...也好，这里四处环山没什么好的。”唐家奶奶坐下，视线投向陆七，款款一笑，“你说是吧，陆姑娘。”

突然被点名，陆七还真有点受宠若惊，在他们面前也不感窘迫。

她轻歪脑袋，佯装思考，“车马，山水各有人喜爱，不管是黑是白，总有人选择，不相为谋。”

唐家奶奶微楞，随即笑了起来，“说的是，还不知道陆姑娘今年多大？”

“十八。”陆七嬉笑着瞧了眼孟雁云，“正是一朵花的年纪。”

“那我这朵花都快谢了。”唐家奶奶笑了笑。

陆七轻弯唇，“花总归是要谢的。”

“你倒看得通透。”唐家奶奶淡语。

孟雁云微眯起眼，唇边噙着抹冷笑，“不知陆姑娘在哪儿上学？”

当事人不讶异，反而是唐祠愣住了，他还从未问过她这个。

“自学。”

唐祠看向她，不知所言。

陆七对唐祠眼中所谓怜惜之类的感情没觉得感动，或者是有被安慰到，反而是好笑地瞟他一眼。

唐家奶奶徒然开口，“陆姑娘，家中可有几口人？”

唐祠记得，他问过类似的，当时她似乎说...不知道。

“目前一口。”

三人一愣，唐家奶奶顿时笑了起来，“是了是了，以后就多起来了。”

孟雁云不由垂睫，却愈发审视起她。

“小姑娘，你不要介意，我常年一个人在家，今天难得来这么多小辈，话就多了。”唐家奶奶轻声说。

陆七的眉梢弯弯，“没关系，奶奶。”

片刻，孟雁云轻启红唇，语里却依旧带着丝冷漠，“陆姑娘，现在是做什么的？忙吗？”

“自由职业，不忙，缺钱了再挣便是。”

“看来，陆姑娘还真是潇洒恣意。”唐家奶奶淡淡一笑。

陆七扬唇道：“谢谢奶奶夸赞。”

唐祠不由瞄了眼唐家奶奶和孟雁云，随即又抱歉地看向陆七。

只见对方根本没理会他，陆七自然也不在意这种事，如果她生气，哪还会在这里坐着。

这时，阿琴走了进来，“唐老太太，可以吃饭了。”

唐家奶奶站起身，“走吧，先去吃饭。”

他们的对话，被二楼的钟行听得一清二楚，房屋整体材料基本上都是木质的，隔音效果自然不好。

他悠闲地翘着二郎腿躺在沙发上，孟雁云的回来，倒是他没料到的，也不由有些心烦。

两年前他离开时，孟雁云还在外省，也是后来问唐祠才知道他去水枫市开了个酒吧，期间她去过一次，闹的很不愉快，之后就没再去过。

陈年往事，他也不再想，继续睡了过去。

吃完午饭，孟雁云一直待到快傍晚才准备离去，她被唐家奶奶拉着说话，连午睡都忘了。

一旁的唐祠开始等得着急，一直想着楼上的人还等着吃饭，但看到陆七悠闲地喝茶，自己也不再焦急。因为他想了想觉得是自己多虑了，毕竟之前饿了好几天都没事，这一顿也不算啥。

“晚上在这儿吃吧。”唐家奶奶挽留道。

孟雁云婉拒，“不了唐奶奶，家里还有点事需要我处理。”

唐家奶奶轻点头，“好吧，那我不留你了。”

“唐祠，我先回去了。”孟雁云起身瞥了眼正在喝茶的陆七，随后又对唐祠说：“你走的时候，记得告诉我。”

唐祠点头，“好。”

说完，孟雁云向唐家奶奶微欠身，随后踱步离去。

陆七放下茶杯，喝了一下午的茶，她现在肚子里全是茶水。

还以为她们要聊个天昏地暗呢，确实，天也暗了。

晚上六点，等到唐家奶奶和阿琴回房，唐祠和陆七才提着饭缓缓上楼。

今天不知为何提前了半个小时就餐，唐家奶奶只道：说了一下午的话，有些困，也饿了，早点吃了早点睡。

推开门，只见里面的钟大爷早已起身，站在窗前，透过一个小缝窥探外面。

唐祠将饭放到桌上，今晚他特意多盛了些饭菜，“阿行，你快来吃饭吧，今天雁子来了，下午一直在下面跟奶奶说话，我们没法上来。”

钟行回头，走过来坐下，打开饭盒便开始吃起来，他吃的很快，也有条不紊。

不过一刻钟，他便已吃完，唐祠合上盖子问：“什么时候行动？”

“七点。”

一旁站立的陆七，走到窗前打开窗户，看着天上的阴云，微眯起眼，“今天好像没那么多人巡查了。”

自扫墓回来后，她便注意到，街上很寂静，可以说空无一人，明明是鬼节，天都快黑了，这里却不出门烧香。

“难道是因为中元节？”唐祠疑道。

陆七撇过头看向他，“以前也这样？”

唐祠回忆片响，轻摇头，“以前好一点，没像今天这么冷清。”

钟行冷笑，“他们是在等我。”

他记得昨晚，钟正峰说的时间，只是不明白具体是指什么，但按现在这情况，很可能已做足了准备。

“等你？”唐祠惊道，继而又问：“等你什么？难道他们知道你在这里？”

不等钟行回话，陆七先行帮他答复，“唐祠哥，你好好想想，大叔逃出来，能去的地方只有两处，山里，还有你家。他们必定是连周围荒山都搜过了，镇上更不用说，这恐怕也是大叔会来唐家的原因，因为他们不敢冒然上唐家搜索，毕竟你们唐家也是第三大股东。”

唐祠不由点头，他确实没想到这点。

“那现在...他们既然怀疑你在我家，你怎么还能坐得住？万一找上门…”唐祠倏而起身，“我们快离开吧！”

“出去也是一样，还不如养精蓄锐。”钟行慢悠悠地说。

陆七附议，“他说的对，既然在哪儿待着都一样，还不如找个舒适的地方。”

“那我家是待不了多久了...”唐祠垂眸叹息。

“这也得看你奶...”

忽而，一阵眩晕袭来，陆七扶住脑袋，晃了晃头，她看向他们咬牙道：“是迷药...”

该死，被她摆了一道。

视野逐渐模糊，她随即倒了下去。

桌边坐着的唐祠也是同样情形，昏沉沉地倒在桌子上。

一边的钟行，看着他们双双倒下，眉峰紧皱，那种眩晕感他也来了，睨了眼盒饭，他重重倒地。

须臾，房门被推开，门外站着两人。

“他们俩你带走吧。”

“多谢唐老太太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