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胤祚那里走出去,康熙想着小儿子自从宫女端着碗进屋之后,看都不看他一眼的样子,心中不大是滋味,他没忍住对身边的梁九功道:“那小子眼睛里除了吃的,没有旁的。”
梁九功笑着道:“小阿哥还小,率真可爱,而且都没见哭闹。”
康熙点了点头:“这倒是。”
这么小的小孩喝药扎针的,其实已经很乖了,康熙想起小儿子的笑脸,心中叹了口气,缓声道:“那小子要吃的时候挺有活力的样子,这场病他应该能战胜过去的吧。”似是在自言自语。
梁九功:“肯定能的。”
康熙回去之后,小儿灵动的眼睛,纯真的笑容一直在脑海里晃,又叹了口气,所以越生动的越亲近了的,若真有个生死别离,就会越不舍,不是好事。
康熙已经面对过太多人的死亡,上至父母,下至妻儿,皆有,这是他自己总结出的经验。
所以有些时候就不必投入太多,而且作为一国帝王他本来也没有太多感情可供投入。坐在皇位上越久,当皇帝当的越成功,所拥有的情感也就越淡薄。
不过康熙终究还是停下批奏折的御笔,抄写了一份祈福经书,这才继续批阅奏折。
在康熙走后,胤祚喝粥喝着喝着便睡着了,德嫔本来还担心他停不住嘴再要闹的,多担心了。
而这一夜并不安详,夜间胤祚又起烧了两次,但好在也都降了下来。
而又经过了一天一夜,太医们在诊断之后终于肯给德嫔一个安心的答案了——小阿哥的这一劫难算是挺了过去。病去如抽丝,虽然还没有完全好,但总算能让人放心了一下的。
德嫔这几日眼下都熬出了浓重的青黑,现在坐于桌旁,笑看胤祚大口大口吃着滑滑香嫩的蛋羹,心中满足。
胤祚也已经熟悉了这种温柔的目光,他抬起脸也给了一个大大的笑容,“额娘!”
是很疼他的额娘!
胤祚想了想将自己面前的蛋羹往德嫔那里推了推,大方道:“给额娘!”
正在喂着胤祚的秦嬷嬷道:“咱们小阿哥真孝顺。”
德嫔眼底也不由地有笑意满溢而出,她当真将小碗往这边拿了拿,不过却也拿过了秦嬷嬷手中的小勺子,对秦嬷嬷道:“嬷嬷,我来喂他。”
德嫔虽然是胤祚的亲娘,但是宫中有的是宫女嬷嬷,抚养皇子皇女的后宫嫔妃们主要担的是吩咐监管下人之责,并不用亲自动手去照顾。
但是德嫔乐意,比起在旁看着,总觉得亲自上手更会别有趣味的样子。
胤祚其实想自己吃来着,但是旁人不让,他这个善解人意的小娃娃也只好如他们的意了。他还怕别人喂着不方便,每次勺子还没递过来,就把自己的小嘴巴张的大大的去接去了。
德嫔觉得自己儿子憨态可掬,忍俊不禁,一勺一勺给自己儿子喂着蛋羹,一点也没有不耐烦,倒成了享受之事,成了这几日中的轻快放松。
这几日的疲累煎熬,都在这样的温馨时光流淌中给治愈了。
碗很小,鸡蛋羹也不多,很快便见了底,喂人的德嫔遗憾,看到碗空的胤祚也遗憾,“没了。”
德嫔恨不得给自己小儿子补多多的好吃的,将掉下来的肉肉都补上,她未入宫之前见过的小娃娃那小胳膊小腿都是肉嘟嘟的,小手也胖乎乎的,还有肉窝窝,可她小儿子呢,一场病生完,脸小了一圈。
但小孩胃口小,自己又不知饥饱,所以还需德嫔抵挡住小儿子的可爱攻击,理智道:“等肚子里面的蛋羹消化消化,咱们再吃好吃的。”
小儿子这场病生完之后就不喝奶了,这次的事情之后,小儿子身边伺候的奶娘嬷嬷全都换了,找了新的奶娘,但小儿子不喝,德嫔总担心会缺了点什么,怕对小儿子不好,好在太医说这么大的小孩也可以吃好些东西了。
若是可以,德嫔都想给小儿子补人参的。
想起小儿子的消瘦,还有太医说的以后小儿子比起别的孩子身子骨会更弱,德嫔便心中大恨。
胤祚的小肚肚里的食物消化消化,接着要喝的其实又是苦药。
那苦药汁子苦的呦,险些能让人灵魂出窍,也就随后又能吃到一点儿的香滑鸡蛋羹能拯救拯救了。
小孩子没有哭闹,只是喝药时小脸皱成了包子,吃到鸡蛋羹时又全部舒展开来的一番表情生动,也同样憨态可爱。
只是这次的德嫔并没有之前那样的轻松愉悦,见小儿子喝药被苦到的表情她脸上的笑意微敛,心中也涩然难受。
胤祚小娃娃感觉到了身边人的气息变化,并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是他挤挤挨挨蹭在了德嫔身边,软呼呼叫了声额娘。
只这么简单的举动,便又轻易让德嫔嘴角出现笑意,连忙哎了一声。
胤祚挨在德嫔身边,说着自己的内心感受,“喜欢,额娘。”
是他额娘啊,很亲近很亲近的人。
德嫔的一颗心瞬间就被小儿子的话给甜成了一汪水。
秦嬷嬷也在一旁笑道:“小人精似的,咱们小阿哥又聪明又疼娘娘,娘娘有福气。”
德嫔笑开了花道:“他现在会说的词还不少。”前日还对着皇上说要说话算话呢,正在学说话的小孩儿,也很有意思的感觉,让德嫔骤然生出了许多教小孩说话的兴趣。
给小阿哥换的新嬷嬷在德嫔眼皮子底下很拘谨,担心和前批人同样的下场,而对小儿子失而复得的德嫔也对他们并不算放心,现在更乐意自己亲自在小儿子旁边待着。
而且还发现了许多带小孩子的乐趣。
她的小儿子聪明又可爱,旁的小孩都比不上的聪明,比不上的可爱!
嗐,这便是不论古今宇宙当娘的第一大错觉,都有的通病了!
还是在母子玩了好一阵之后,德嫔没忍住打了一个哈欠,秦嬷嬷道:“娘娘若不去休息睡一会儿?”
这几日德嫔就没有一日睡好的。
现在胤祚的病算是能让人放心了,德嫔也可以安心睡一下了。
但是和小儿子玩的正得趣儿的德嫔却有些舍不得去睡,她道:“我再陪胤祚一会儿。”
但是胤祚是个天下第一贴心好宝宝,他看见他额娘犯困了,手指头在他额娘的眼睛下碰了一下,然后伸出小手拥抱住了他额娘,奶呼呼道:“额娘,睡。”
“胤,也睡。”胤祚叫他自己的名字也费劲,便偷懒省了一个字。
说着,胤祚还伸出小手拍了拍他额娘,在哄他额娘。
德嫔被拍的又笑了。
小娃娃没拍几下,想哄他额娘睡觉的,倒先把他自己给哄睡着了。
小孩子便是这样觉多。
德嫔将胤祚抱到床上放下,给他掖了掖被子,坐在床边看了一会儿自己儿子的睡颜,眼神渐渐变深。宫中的小孩夭折的很多,但是任何人休想伤害他!
.
因着胤祚这次病的凶险,这几日德嫔都没有去太皇太后那里请安,不过现在胤祚的病大好了,德嫔便也又恢复了请安的行程。
免不了便会被问到胤祚,德嫔恭敬道:“多谢皇祖母和皇额娘惦念,现在还在喝药,待胤祚好利落了,妾便将他带过来见皇祖母。”
太皇太后便点了点头,还说道:“胤祚这次糟了罪了。”另一旁的太后又问说喝药能喝的下不,怎么听着是现在就断了奶了云云。
于是这个早起的请安便多是在围着德嫔这边的六阿哥过去。
而之后后宫中的各位嫔妃各自回到各自的宫殿中,说起的也是德嫔和六阿哥这个话题。
便如荣嫔,她问身旁的嬷嬷道:“那边还查着呢。”
荣嫔身边的嬷嬷道:“对,不查到不罢手的样子。”
惠嫔冷嘲地哼了一声,淡道:“她查的清吗?”
这种事情并非都有主谋的,后宫就是一个吃人的地儿,每个人沾手一点儿就能轻易要一个婴儿的命。
后宫中的女人,荣嫔才是为康熙生孩子最多的那个,五子一女,如今也只活下了一位公主和一位皇子,便是现在排序为三皇子的胤祉,而且现在还寄养在宫外,现在她也不能得见。
德嫔生的那位四阿哥好好地养在贵妃名下,现在的这位六阿哥终究也是活了下来的,荣嫔道:“她倒是好福气。”
另一处惠嫔的殿中却有人道:“人啊,也得看能不能抗的住那个福气。”
德嫔原只是包衣之女,长相在后宫中也并非多拔尖,却因着那一副温柔小意解语花的作态,深得龙恩。先是给皇上生了四阿哥,又不打盹地怀了六阿哥,这才多久啊,就同在嫔位了,而且不同于惠嫔荣嫔她们是在大封后宫时一起被提的嫔位,德嫔是在还怀着六阿哥时,就在去年单独被拎出来单个册封的。
还有她生的那个六阿哥,不得了啊,被赐名‘胤祚’,国祚江山,好大的福气,也不怕压了他的命。
一子被养在贵妃名下,又有一子也颇得圣宠,为皇上诞下两个健康龙子的功劳,再加上德嫔那蛊惑圣心的本事,大家一直在私下说道封妃的事,有人就说了,得有德嫔的一席之位。
美不死她,这满打满算从四阿哥到现在还不足三年,就从一介包衣宫女一跃成妃了?
德嫔啊,那就是出头的椽子,扎了人的眼,戳了人的心,不收拾她收拾谁?瞧瞧,那位小阿哥不就遭了灾吗?
胤祚可不知道他和他额娘成了出头的椽子,他娘在别人眼中已经成了狐狸精,而他也因为一个名字被觉得是康熙对他爱屋及乌。
自那一日之后,他可没有再见过康熙的,这算哪门子的受宠重视呦?
不过康熙并非将六阿哥给抛在了脑后的,也只三四天未见而已,而且虽然没过去,但是他问着那边的情况呢,他知道胤祚那边的病大好了的。
知道胤祚病好,康熙心中也愉悦,而且还觉得其中是有自己为小儿抄的那份祈福经卷的功劳在的。康熙的脑海中浮现儿子乌溜溜灵动的眼睛,水润润的看着人时可让人心软了,笑出牙床的笑容也很可爱,便心思一动,想去看看儿子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 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