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先生的书 第7章 第七话

金色的结界牢笼之中，美丽的少女穿着一袭朝霞百合的振袖和服，宽大的袖口中探出晶莹雪白的手指，抚摸着一只庞大蜘蛛，就像抚摸一只可爱的猫咪。

“乖，好乖啊！我的妹妹！”

“就算她现在还能当你是姐姐，说不定某天，就能把你吃掉，就像吃掉那些你精心给她准备的食物那样。”

这个突如其来的声音令少女的神情露出片刻的愣怔，少女望向来人，转而又露出微笑，“我确实是低估你了，神原先生。”

“美佳小姐，你为什么要这样做？”绫真问。

“彩子她快死了，只能用这个办法让她活下去。”美佳如实回答。

“修行之人是妖物最好的补品，对吗？我有件事要问你，美佳小姐，这个办法是谁教你的？”

“神原先生料得不错。”美佳神情淡漠地点头，“一年前，彩子病重之时，我遇到一个人，他说他会帮助我让彩子不会死，后来我们回到这座宅邸，他捕获了山蜘蛛，将彩子的灵魂附于山蜘蛛之上。”

神原有种不妙的预感，就像隐隐之间要发生什么，他追问：“那个人是谁？”

美佳摇摇头，“不知道，只知道他的仆人管他叫秋先生，是一个长得很俊美的青年。”

“美佳小姐，你要明白一件事，逝者如斯，生老病死是人力不可违抗之事。这并不是在帮你，这是给你不断地吃下麻痹感觉的毒草，延缓你的痛楚而已。”

“曾经有位修者也是这样说的呢！可惜我已经不想回头了……”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美佳垂下嘴角，眼神空洞，“只要让她能活下去，不管怎么样都好，我只有这么一个亲人了。”

也许是感觉到姐姐低落的心情，蜘蛛蹭了蹭她的手，她再度露出璀璨温柔的笑，“乖啊，乖啊，我的妹妹好乖啊！”

“我可以超度你妹妹的亡魂，你也可以回归正常的生活，把这一切当成没有发生过。美佳小姐，你的人生还很长。”

“如果没有她，我没有办法想象我的人生怎么过下去……正常的生活？正常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美佳扭头看着神原，“呐，神原先生，你失去过重要的人吗？没有经历过是无法了解的，我再也不想过那种孤零零的日子了，人这种生物是没有办法独自活下去的。”

神原的神色一凝，苍夜立即上前一步，将手按到了刀柄上，“喂，神原，你这样劝是没用的。”

神原出声阻止苍夜，“慢着，苍夜！”

话才落音，几只小蜘蛛撞倒了烛台，火一下子烧到蜘蛛丝上，火势一下子就蔓延开来。

“哇！”绫真惊叫着，想上去灭火，可那火的速度不是一般的快，立刻蹿到了房梁上。

苍夜却没有去管那火，提溜起神原，往屋外走。

挣脱是挣脱不掉的，人类的力气和堕神相比，差太多了。

黑烟升腾，神原呛得咳嗽几声，举起袖子捂住口鼻，透过婆娑的泪光和烟雾朝着里面看，大喊道：“绫真！”

长廊上倒地的仆役显出了本来的面目，原来是一具具被蛛丝操控的新鲜尸体，无数小蜘蛛从他们口中涌出来。

苍夜嫌恶地皱眉，干脆将神原扛在肩膀上，快速地绕开它们。

“苍夜，等等，绫真还没出来……咳咳……”神原扇动袖子赶走烟雾，再次望向屋子里，不经意地瞧见火光里端坐着的一袭和服的美丽少女，那抹剪影静谧又安详。

“好乖，好乖，我的妹妹好乖啊！”少女梦呓般的低语仿佛又传入耳中……

“小光？怎么样？没事吧？”绫真一逃出来，就抓住神原的袖子，关切地端详着。

“绫真你呢？我是没事，可惜……”神原把目光投向了这座着火的屋子。

人影幢幢，人声鼎沸，无数村民提着水桶在救火，却无法灭掉那火，熊熊火焰烧出噼噼啪啪的响声。

随着木头燃烧倒塌，只见火场中有三个巨大的火球在扭动挣扎，过了一会儿就慢慢不动，不知是被烧死，还是被倒塌的木石砸死，渐渐变成了焦炭。

大火把一切都烧尽了……

夜风从耳边吹过，明明是夏季，却感觉冰冷彻骨，灰烬在空中飞舞，好像一场黑色的大雪。

斑驳陆离的火光映着神原的脸，他微微眯起眼，没有说话，一朵轻飘飘的黑色雪花从天空中飘下来，落在他的鼻尖上……

“神原，你在想什么？”苍夜也望着那火，淡金的瞳孔表面附着一层跳动的红。

“人是一定会死的吧？”

“不止是人，花会谢，星星会熄灭，神也会堕落，这世间不存在永恒。”苍夜冷淡地说。

“看来你看得很开嘛！”神原看了一下苍夜，弯起嘴角，语气轻松了些，“苍夜，等到我死了，你不再是我的式神，你就解脱了，自由了，那样最好不过了，你应该不会要想延长我们之间契约吧？”

“不会。”苍夜拧起眉头，“你误会了一点，你的生死，我们的契约，对我来说，没有任何的意义。”

神原笑了笑，却又不像是笑。他微微仰起头，望着黑黢黢的夜空。

澄澈的眼眸倒映着火光，纷纷扬扬、漫天飘飞的黑色雪花仿佛要落入他的眼眸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