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凌恒自己也说不清是要冷她两天还是怕她闹,去过钟粹宫后的第二天又去了丽贵华的丽华宫,之后去了珍妃做主位妃嫔的琼秀宫。
皇帝去后宫走动本来很平常,但是恰在这个时间上,陆雪妍就解读为赵凌恒这是因为她上回和他提要求而打压她。
皇帝这种作为反而让她看清,保持在安全的界线外,把心思放在自己感兴趣的读书上面。
陆雪妍的记忆能力惊人,任是多深懊的书她也可以死记硬背,基本上看两遍就能完全记住。这几天时间,皇帝白天、晚上都没有来,她反而将从太医院借来的名医的医疗笔记都看完了。
陆雪妍简单挽发,头上只系了发带,簪了一朵红色芍药。
陆雪妍穿着一身水蓝色的襦裙,披着海棠红色的披帛,乘了步辇前往太医院。但是到了西六宫通往太医院的一道宫门口,守卫拦住了她。
“参见惠妃娘娘!”
陆雪妍下了步辇,说:“你们既然知道我是谁,还敢拦我?”
守卫的领班跪奏道:“惠妃娘娘见谅,皇上有令,娘娘不得出这道门,更不能去太医院。”
陆雪妍这时才明白,这几天时间赵凌恒已经打听出她去太医院的事了,她行事并不是什么机密,他要问清楚也不难。
“凭什么?”
“娘娘,我等只是奉命行事。”
在一旁给她打着伞遮阳的小顺子小心地说:“主子,皇上有命,那还是回吧。”
陆雪妍站着发了一会儿呆,忽听脚步声响,见这道宫门的另一边走出一个身穿紫色官袍、头戴乌纱冠的昂扬男子。
“微臣参见娘娘,娘娘金安!”
“谢指挥,皇上是禁我的足了吗?”
谢承骁顿了顿才说:“娘娘请回吧,至少……太医院不是娘娘该去的地方。”
陆雪妍冷笑:“哼,有什么了不起的,谁稀罕!”
陆雪妍夺过宫女捧的一套书,将之随手扔出了这道门,正散落在谢承骁和几个侍卫身边,接着她把另一套也扔了出去。
陆雪妍回到景福宫时,赵凌恒也刚到,她这时看到他再难有早前的嬉笑怒骂、撒泼、撒娇了。本来她以为依灵夫人已开了先河,依照他的所谓宠爱可以办到才会主动争取开医馆,可是现在她明白他这是决不可能让步的。
“臣妾参见皇上。”她的声音有礼而清冷。
赵凌恒亲自扶了她平身:“去哪儿了?”
“回皇上,臣妾之前从太医院借了两套书,拿去还……还是半道给人拦了,就回来了。”
赵凌恒叹了一口气,说:“太医院里的太医毕竟都是男子,你一个皇妃怎么能毫不避忌?还有,你给那侍卫开的方子,朕见过,听李太医说,那侍卫的症状好转了。看来你是真的学过医。”
陆雪妍并不接话头,只说:“皇上,臣妾想去更衣。”
今天吴郡一带的官员刚好进贡了鲥鱼,赵凌恒念她属于吴郡陆氏的人,他几日未见她委实想念了,带了才带了鲥鱼来哄,让她也不要提异想天开的事。
赵凌恒见她这样冷淡,猜她心情并不愉快。
赵凌恒到了土山桃林中的八角亭等她,她更衣回来时,已经面色无常,气度沉静地接过宫女的茶水送到他面前。
赵凌恒说:“别忙活了,你坐下吧。”
“谢皇上。”陆雪妍规规矩矩入座。
赵凌恒一脸温柔笑意,说:“江南刚刚运来了鲥鱼,朕知道你贪嘴,送来了你的小厨房,晚膳时你好好尝尝。”
“谢皇上恩典。”陆雪妍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她不能因为那些而跟他翻脸。
“你过来。”
陆雪妍莲步上前,赵凌恒一把将她拉进自己腿上里,圈着她的腰,说:“还要跟朕闹吗?”
“臣妾不是很聪明,皇上不见怪才好。”
赵凌恒深深打量着她,她脸上挂着微笑,可是眼里什么都没有。
“别闹了。” 赵凌恒勾起她的下巴,看着她的眼睛,“朕是为了你好,朕不管你是不是学过医,但通医术在宫里是个异类,于你并非好事。你别跟朕提依灵夫人,她……位居夫人,往上升已是难了,她只生了二公主。可是你不一样,将来还要和朕生儿育女,中宫无子,朕会好好培养我们的儿子。”
他这话中有所暗示,陆雪妍并不清楚他是否也这样哄别的女人,或者用这样的大饼引诱着女人们争先恐后的追逐。
道是无情却有情,可是她潜意识里期待有情时他总无情。
“臣妾没有考虑过那些。”
赵凌恒呵一声笑:“你还小,所以觉得那些不重要。”
“皇上希望臣妾看重那些吗?这后宫中还有哪个妃嫔不看重这些,可皇上又给了吗?”
赵凌恒不禁怔住,后宫的女人谁不想母以子贵,妃嫔们的娘家哪个不想她们生下皇嗣,绵延门第与富贵?
“进了宫后必定有宫规限制,朕已经很宠爱你了。”
陆雪妍淡淡一笑:“前隋时二宗李贵妃、武宗孝安皇后总比臣妾受宠吧?”
赵凌恒这才不禁一愣。
前隋仁宗的李贵妃专宠后宫十六年,连皇后对她都只能退避锋芒,可是她三十二岁时难产而亡。最后登上皇位的是不受宠的刘妃的儿子,刘妃当上皇太后之后第二年,就下令挖出李贵妃的尸体鞭尸。
前隋武宗的孝安皇后与武宗少年夫妻,恩爱非常,可是因为武宗皇帝仍然广纳妃嫔。男人可以爱一个女人,但是在美色上没有多少男人把持得住,孝安皇后的心也逐渐冷了。
之后,妃嫔们疯狂构陷挑拨,孝安皇后生性高傲,因为与武宗离心,更不愿解释。
孝安皇后卸去钗环,披发穿着素衣服毒自尽,留下“上穷碧落下黄泉,参商永别不相见”,次年武宗抑郁而终,死前迷迷糊糊叫着孝安皇后的名字,说“等着我,我来了”。
“朕不是前朝皇帝。朕有能力护着你。”
陆雪妍长睫动了动,一脸平淡。她不想继续和他无意义地争论下去,人只能去争取有余地的事,他是皇帝,他决定的事就没有余地了。
赵凌恒抚着她的脸,又凑过头吻着她的唇,陆雪妍蹙了蹙眉,僵直着身体,他极为老练地在她背上轻抚,是欲让她放松。
情场老手当然感受到她对他的缠绵悱恻的吻没有一分应该有的反应,之前她的反应虽然不热烈,可好歹是会回应一二的。
赵凌恒松开她的唇,说:“你到底在别扭什么?”
“没有……这大白天,还在外头,不合适……”
赵凌恒搂紧她的腰,眼中透出邪气:“你信不信,只要朕喜欢,没有什么是不合适的。朕恰好觉得晚上看不清你的模样……”
赵凌恒不甘心她对他没有回应,将她抱了起来去了桃林,滚倒在桃树下、草茵上。
陆雪妍身在后宫,并没有偏执的什么贞洁观念,可是她刚刚受了他的打击,他现在还偏偏要她侍候,她不能毫无芥蒂。
对于一个征服欲被烧起的男人来说,属于自己的女人越挣扎他越要达到,何况他对美人早就心动神驰了。
面对一个皇帝,无论是一生一代一双人或者刚打过她的脸后不要马上碰她,这都是一种可以被嘲讽矫情的奢侈。
阳光透过树叶落在她白的发光的身上,斑驳的影子,梦幻迷离。
赵凌恒一时不甘心而任性,竟见识到了从未见过的绮丽,犹如彩云霁月,感觉肉/体和灵魂在天地间无拘无束的畅快激烈的契合欢愉。
陆雪妍被拥在怀里,赵凌恒在她耳边轻语呢喃:“像我这样从小在皇宫里长大的人才明白权力的重要。皇子,皇帝,一字之差,天差地别。我很厌幸当上皇帝的是我,不然你就不属于我。上一回,我这么畅快时还是登基的时候。”
他觉得畅快自在,这世间的女子也只有她有时一闹,不把他当皇帝,他也卸下皇帝的面具放纵自己,还和她说起了“我”。
陆雪妍在他说到半途时就捂上耳朵,赵凌恒哧一声笑,她这样也一样听得到。
“如果你只是一个夫人,你要学依灵夫人,由着你也无防,一个江湖女子,谁也不会觉得碍着她。”
“我也是江湖女子……” 陆雪妍说着就坐起身想披衣服。
赵凌恒却故意压住她的衣服,笑着说:“你怎么成了江湖女子了?这江湖女子有什么好的,还要争着当?”
陆雪妍本着阶级立场,一双清泠美丽的眼睛睇着他:“江湖女子不好,你为何纳了依灵夫人?”
“又吃醋?”赵凌恒笑得风流,拉她回来躺着,才说:“当年我曾受过伤,她给我包扎见过我的身子。我不知道她是谁,但是男人长时间在外打仗,难免寂寞。少年男女,我光着身子让她给我换药、喂我喝药亲近,难免会做下错事。当时我不知她的身份,我知道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陆雪妍说:“人家因你而失去了一个深情专一、武艺高强、仁侠忠义的少年郎君,她只要嫁过去就可是当惊云山庄的少夫人了。你毁了一段婚,践踏别人所珍爱的人,为什么还这么轻飘飘的?”
“你……”赵凌恒差点勃然大怒,忽转念:“你怎么知道这些事?”
赵凌恒忽想到宋仪禀告过雷蕾恰巧在大火中救过她,眯了眯凤目:“是上回雷姑娘救你时告诉你的?”
女人和男人一样,容易在床上放下戒心,这是生理和心理决定的。陆雪妍还是一个十五岁的女孩子,刚刚激情过后也难免放下那种抗拒和戒心,她为雷家感到气愤就忍不住说了出来。
可是这时候见他变了脸色才惊觉,她这是会给雷家招来麻烦的。本朝虽然养士,皇帝决不至于为了此事而灭了雷家,但是一个家族被皇帝厌恶总不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