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雪妍拜见皇后时,在场的妃嫔又不可能一个个站出来向她自我介绍,所以她只记得对方的脸。对方是中阶妃嫔,比她位高,陆雪妍却不知怎么称呼对方。
陆雪妍不得不按规矩向她福了福身,却只能说:“见过这位姐姐。”
楚姬冷哼一声说:“怎么,连向本嫔请安都不说了,本嫔不配么?”
陆雪妍说:“请姐姐恕罪,因姬妾初入宫廷,并不认识姐姐,不知姐姐如何称呼。”
“你……”楚姬一直是觉得自己是有存在感的人,毕竟她受宠过好些日子,像她这样被宠幸,几个月间从常在升到姬,还被赐封号“楚”的人真没有几个。
依楚姬的见地,哪知道男人就是喜欢把她当个玩物时的轻松,她不是任何大臣之女,不用皇帝费一点心思。
男人身处在一个环境久了,就会产生一种叛逆。
看她不像贵族女子一样要脸矜持,费尽心思媚宠奉承,就连在床上都特别不要脸和放/荡,所以才留着。
赵凌恒还有一种像汉武帝故意要封舞女卫子夫为后来打击贵族们的脸面一样的心理,当时才玩得开些。
陆雪妍低垂着头,楚姬自负美貌,这时见她有一种不似人间的美丽,远非自己所及,心中震动,又生嫉妒。
“不懂规矩!这小脸白的,这般楚楚可怜装给谁看?”楚姬不禁推了她一把。
楚姬是擅长舞蹈,力气也不小,陆雪妍因为此时还有些虚弱冷不防一个踉跄,电火石光间,她选择半摔在地,一只手还按在了月季花丛中。
一阵痛从手掌传来,她顺势啊了一声惨叫。
……
赵凌恒正和皇后用膳,时间稍稍早了一点。
赵凌恒经过昨夜风流,今天整个人都不时像是魂不在体,又生出些沉醉的状态。
赵凌恒因为驿站大火的事早猜测与后宫有关,今天特意过来和皇后吃饭。赵凌恒就是想提醒一下皇后,照料好尚且年幼的陆雪妍,且他自是打算另行册封她。
他这态度就是表明,陆雪妍不是后宫倾轧之中可以动的人,皇帝真想保护后宫中的女子时,便少有办不到的。赵凌恒头上可没有太后坐着。
赵凌恒话还没有出口,却见高连喜匆匆进来禀报:“皇上,陆良媛出事了。”
赵凌恒惊道:“什么!?怎么回事?”
高连喜道:“下头人来报,说楚姬将陆良媛推进月季花丛中。”
王皇后眼波微闪,暗想,这推进月季花丛中,不知道有没有刺破那张脸。
若是毁了,楚姬倒是立了大功了,就算进冷宫,也暗中对她好一些。
有些事情王皇后是绝对不会出手,但不代表别人出手了,她会不痛快。
赵凌恒匆匆离开凤仪宫,赶往玉华宫青玉阁。
这时陆雪妍已经被太监抬回来了,还有许多后宫姐妹赶来,围在青玉阁外。
一个年轻的太医正小心地给陆雪妍拔着手上的刺,难免出血,陆雪妍强忍着痛,一脸的淡漠。
也别怪她戏演过火了,难道来推她的那只爪子不是楚姬的?
她入宫前要被人放火烧、还有杀手来杀她,这时初入宫廷,就要这样给她下马威。她要是还像师父对付柳南湘一样君子,这日子她都没法过了。
看,连个太医都是医道粗浅的,这还不是因为她地位低又没有背景。
太医白连城给陆雪妍拔完第二个小刺上了药后,赵凌恒就匆匆赶到了青玉阁,外头莺莺燕燕拜了一地,他也没有心思叫平身。
陆雪妍正倚在榻上,俏脸如雪,见着赵凌恒到了就要起来,白太医已经拜下问礼:“微臣参见皇上!”
赵凌恒没有心思管他,却去轻按住陆雪妍的肩膀,柔声道:“爱妃伤到哪了?”
陆雪妍声音冷淡,说:“一点轻伤,无碍。”
赵凌恒看到衣服上的血渍,心中更急:“你哪里痛告诉朕。”
陆雪妍声音才放弱了一分:“也没有很痛,就是花刺伤了手。”
赵凌恒执起她的手一看,掀开一见手臂上几道刮伤。
因为宫中几位主子病着,太医院没有医女,也没有看过。而手掌上有五处刺伤,白太医取出了两根,还有两个小刺在里头。
卉秋忽然大着胆子说:“皇上,良媛膝盖上也流血了。”
赵凌恒看向她夏季襦裙擦破一个洞,还沾着血迹,骂道:“贱婢!”
陆雪妍装作被吓着,赵凌恒忙说:“朕是说楚姬,那贱婢不过是教坊司出来的,爱妃不必放心上。朕待会儿就处置了她。”
卉秋听了不禁有些欣喜,刚才在御花园那楚姬还很神气,她不过是新进宫来的,没有什么见识,还以为对方很了不起,不敢多嘴。
陆雪妍面上不如何,心中却想:男人,你睡人家时,怎么不嫌人家“贱”?
不过,在后宫中轮不到她来心慈手软,身处后宫,一个没背景新人不趁现在皇帝对她还新鲜杀鸡警猴,之后只怕会麻烦不断。
陆雪妍垂下长长的眼睫,轻声说:“是我自己没有站稳……没力气,也不全怪别人。”
赵凌恒哪里会不体谅,她还是天真浪漫的年纪,是昨天他太过放纵了。男子总是会有这样的迷之自信,当然陆雪妍确实因此身上不爽利。
赵凌恒又宣太医院的两个最有名的医正过来,还把依灵夫人那的两个经验丰富的医女也召来。
医正和医女忙活了一下午,给陆雪妍上好了药,还开了补药。
赵凌恒一直没有离开,直到上好了药,知她没有用午膳,又让王世安传来御膳过来。
见她用过御膳歇下,这才想起今日的奏折,叫了高连喜留在这儿,别让人打扰了她休息。
赵凌恒带着王世安准备回大明宫御书房,御驾出了玉华宫门,正要上御辇,就见楚姬跪在门口,一见他就梨花带雨膝行过来。
“皇上!嫔妾不是故意的,好好的人哪有这么弱不禁风了,嫔妾也不知道陆良媛会跌倒。皇上……”
楚姬膝行至赵凌恒的脚边,想要来拉他的袍子,赵凌恒抬起一脚踢在她胸口。
楚姬捂着胸口,感觉自己的肋骨都像是断了一般,痛着张着嘴片刻之间竟发不出声来。
“来人!将楚姬拖下去……”他本想说要打板子,但一转念,“投月季花丛里去。”
楚姬不过是一个没有根基的舞女出身,胸大无脑,有些姿色,兴之所至收用。
擅舞的丽贵妃自恃家世而在宫中骄横,让赵凌恒暗中有几分不喜,刚好用同样擅舞的分分宠,也有点打脸的意思。卫家势大,这本也是赵凌恒心中的刺,他打人的脸、伤人家的心都比较隐晦。
但在赵凌恒眼中,楚姬从始至终不过一个玩意儿。
赵凌恒明白后宫是什么样倾轧,他只不过是冷眼看着她们的游戏。
像陆雪妍那样的女子在后宫,若是他不护几分,她熬不过去的。她没有皇后的地位,丽贵妃、珍姬的家世。
入宫前有人放火买凶,入宫后这么快就有人忍不住亲自下毒手,若不杀鸡警猴,真不易保住她。
执刑太监将悲怆哭嚎中的楚姬拖了下去,赵凌恒眼皮也没有抬一下,上了御辇。
……
傅思瑶用晚膳时听到太监打听来的消息,那个十分讨厌的楚姬竟然被执刑太监抬了扔进月季花丛去。
这当然是皇帝的意思,没有皇帝的命令,谁敢这样处置一个姬?
傅思瑶不禁也背脊发寒,这个男人当真心狠手辣。傅思瑶对陆雪妍那个一百二十分的绝色美人更加忌惮,她只跌了一跤,皇帝便如此大怒。
扔进月季花丛将是什么感觉,毁不毁容尚且不说,楚姬这一生算是完了,便是不打入冷宫,也彻底没有了脸面。
本就是无根基的人,却因为被绝色美男皇帝睡过而认不清形势,一个可恨可悲的女人只是一朵小小的浪花。
陆雪妍是傅思瑶的竞争者,她当然不喜欢她。
傅思瑶能平常心对待丽贵妃是因为自己在美貌上还可借年龄演技优势与她一争,但是一百二十分美人,她在美色上难与之争。
傅思瑶睡时颇为忧虑,但是她就算通些医理也不能出手,若是被人查出来就完了。
皇帝今日这般做就是表明态度,他要陆雪妍活。
宫斗的前提是皇帝不参与,但如果皇帝参与,就没有人可以和他相抗。
傅思瑶努力平复自己生出的要除掉陆雪妍的心思,她告诉自己不求隆宠,争取生个孩子晋位,低调处世。
那么,她祖父总还能做上好几年副相,她在后宫总有一席之地。
后宫和傅思瑶一样忧虑,或者比她更忧虑的人不少,且不细提。
……
陆雪妍也很忧虑,她以为皇帝晚上不会到她这里来了,没有想到他批完奏折后又来了,显也是留宿的架式。
今天除了她受伤,还有一件事挺重要的,于是她说:“我以为皇上今晚会去冯贵嫔那里。”
冯贵妃怀了孕,且也不是低位妃嫔,他身为孩子的父亲,自然要去看看的。
赵凌恒说:“爱妃不必担心她,太医来报,她胎相还稳……”
陆雪妍低头轻应了一声,神情冷漠,别人的孩子,她是一丝也不挂心,这男人真是自我感觉良好。
他儿子全死绝了,她都未必眨下眼睛,她挂什么心?
赵凌恒看她眉宇的极致之美的冷淡,手微微握拳,说:“待爱妃再长两年,爱妃就能留孩子了。朕现在不让爱妃留孩子,是爱妃年纪尚小,生产会艰难。”
陆雪妍不禁呵呵,这男人真是绝了,还道人人稀罕怀他的孩子。
陆雪妍的师父从小就教导她,女人的价值不仅仅是生孩子和养包子。
陆雪妍怕自己面上露出不屑之色,极力做心理建设,要扭转心中那股子不合时宜的叛逆。
此时,她手上真的没有什么牌。
赵凌恒就不知不觉中怔怔瞧着她,她容貌绝美自难用言语细述,偏偏原本稚气纯真中带着一种不似凡尘的冷漠。
她若能瞧你一眼,又觉她冶艳灵动,勾魂慑魄却不淫/邪,让人望之尽忘凡俗。
见她对自己的话反应冷淡,赵凌恒又宽慰起来:“朕答应你,以后和爱妃生很多很多孩子。”
陆雪妍眼眸淡淡扫了他一眼,说:“我才不要呢,我又不是母猪。”
赵凌恒不禁呵呵一笑,又说:“时候不早了,我们早点歇下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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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