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程既简回到自己的住处,在家里待了一个下午。
晚上他找制片人和副导演等人开视频会议,讨论新戏事宜,副导演笑容满面,说出演电影的女二号找到合适的人选了。
程既简新戏的演员,除了男女主角,其余演员打算启用新人。
招募新人演员这事儿一直是他的助理,也就是其中一个副导演在着手负责,姓陈。
那晚他说女二号的人选找到了,让程既简明晚过去一趟,亲自过目。
于是次日晚上,副导演组了个饭局,程既简自己开车过去,到了酒店包间,里面乌泱泱坐了一群年轻男女,包括几位副导演和制片,以及电影的监制。
他一推门,除了和他相熟的制片人,其余所有人都起了身。
那副导演陈延提醒了句:“程导来了。”
程既简还没搞清这一桌外形出色的男男女女是个什么情况,就听见他们齐声喊了一声:“程导好。”
乍一眼,颇有种老师上课学生起立的既视感。
程既简一眼扫过去,到了餐桌旁,撇下车钥匙入座,“人这么齐?”
制片人笑着说:“你来晚了,先罚三杯。”
程既简说:“酒我不喝,我开车来的,以茶代酒吧。”
制片人知晓他的脾气,两人认识许多年,饭桌上这点事也不大计较,他说:“茶也行,你快点,大家等着吃饭呢。”
程既简二话不说,满饮三杯茶。
喝完茶,正事先不谈,陈延招呼大家先动筷子吃饭。
程既简是真的饿了,筷子拿起来就没放下来过,整个席间话不算多,表情也是淡淡,搞得包间里几个年轻人都不大敢和他搭话。
期间好几个年轻人被陈延推过去,要找他敬酒,都险些被他冷淡的表情给吓跑,不过人家来敬酒,他也不为难,撑死多喝几杯茶而已。
那晚一群年轻人,他都不大满意,没看中任何一个
后来他才打算亲自选人。
而且面试演员的地点和招募目标人群,都选在了昆剧院。
程既简面带笑容,先和几位院里的领带握手打招呼,接着瞥到了一旁的苏琅轻,手也伸了过去,装得很生分的样子,“幸会。”
苏琅轻赶紧回握,“程导演,欢迎。”
一行人去了院里的会议室,也相当于接待室。
苏琅轻泡了一壶茶,分别给几个人倒上一杯,端着茶盘进会议上,把茶分到下去时,她想起那晚在老家,程既简被茶烫到嘴的事,于是对每一位都特别做了提醒,“小心烫。”
陈延抬头多看了她两眼,笑着问主任,“这位是咱们院里的学生?”
主任说:“这是院里的昆曲老师,姓苏。”
陈延惊讶道:“看着挺年轻,我还以为才20左右。”
苏琅轻性子安静,闻言只是笑一笑,把茶端给程既简。
程既简看一眼茶杯,再看一眼她。
苏琅轻不解,以为他有什么事要交代,于是微微俯身凑上前去,“请问有什么问题么?”
程既简低语一般:“怎么到我这里,就没句话了?”
苏琅轻默了好一会儿,终于反应过来,刚才她被陈延的话岔开了注意力,所以把茶递给他时,就忘了提醒他了。
她抿了一下唇,补给他,“您小心烫。”
说完直起身,往后退了几步。
他俩这互动也算正常,并没有引起周围人的注意。
程既简和他们闲话几句,就开始谈正事了,和电影和剧本无关,就是说些对演员的基本要求,出演角色的性质,再感谢院方的配合之类。
苏琅轻在会议室里没待多久,眼见上课时间差不多了,于是退了出来。
学生对这剧组来招募演员的事情一无所知。
因为程既简来之前就特别提醒过,这件事不需要声张,他想看一看年轻人呈现出来的自然状态,好苗子不难找,但未琢的璞玉却不常有。
程既简亲力亲为,异常有耐心,一个班一个班探过去,花了不少时间。
唱戏的苗子,模样身段都不会有太大的差错,嗓子好,眼神有戏,一举一动皆是风韵。
最后他在苏琅轻的那个教室门口驻足,她扎着蓬松的丸子头,正在教甩水袖,那长长的袖子一甩,翻时文墨,覆时风月。
一颦一笑含情,眼角眉梢皆是风致。
陈延牢记着苏琅轻,所以陪着程既简站定时,仔细盯着瞧了很久,忍不住垂着涎啧啧声感叹:“苏老师真是不错……”
程既简没吱声。
正准备走时,有个学员发现了门外的两人,她不知道陈延,但却认识程既简,当年他的某一部电影作品获奖,上台领奖时,在网络上可是引起了一拨热议。
以前认识他的多是一些电影爱好者。
他的电影还属于文艺小众范畴。
后面一得奖一露面,一夜之间引来了一大批颜粉,曾经他还被冠以“流量导演”的称呼,曾有媒体记者问他如何看待这个称呼。
他说:“任何时代任何行业都需要被这样关注,人家究竟冲着什么因素来的,这不是我需要纠结的问题,我的主要工作是用作品去留住观众的目光,维持他们对我的关注。”
接下来两年,他果然不负众望,下一部作品再次得了奖。
这回终于摘下了“流量”二字,成为了被冠以“人气和实力兼具”的青年导演。
女学员嗓子里冒着一丝丝兴奋劲儿,赶紧喊了一声,“苏老师,门外有人!”
程既简听见里面传来这么一声儿,又稍稍收住了脚步。
苏琅轻回头望向教室门口,一下子明白他们的来意,于是脱下水袖走过去问:“需不需要让她们给你们表演一段?”
程既简说:“你们继续,不用管我们。”
苏琅轻听他这意思,大概是准备先观望一阵,她点点头,转身回教室,“好了,别管其他事,大家继续。”
程既简又看了一会子,往下一个地点去了。
绕了一圈下来,一个下午过去,这种事急不得,而且电影还在筹备阶段,经得起他这样慢工出细活一般的千挑万选。
傍晚下了课,苏琅轻准备往办公室去,却意外在走廊里碰见了程既简,他就惬意地倚着石栏杆,拿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
走廊里人来人往,经过的学员和老师都要望上一眼,却没一个人上前打扰询问。
苏琅轻往前几步稍稍靠近,说:“你们还没回去?”
程既简听见声音,放下手机看向她,“下课了?”
她应一声,“嗯。”
他说:“我让他们先走了,你下课了没其他事吧?”
她说:“没事了。”
“那走吧。”
“去哪?”
他轻促地笑,“不是说请我吃饭么?”
苏琅轻这才想起来这茬,赶紧往自己旁边望了望,确定周围没人经过没人听见他的话,稍稍放了心,说:“要不你去外面等我,我很快的。”
程既简把手抄在兜里,“好。”
苏琅轻回到办公室,被秦韵缠了好一会儿,问她近距离看程导演是不是更帅,还有什么程导演本人性格怎么样云云。
一连八卦许多,耽误了苏琅轻一点时间,出来时已经15分钟过去。
程既简的车就停在距离昆剧院门口百米之内,苏琅轻沿路找了过去,看见那辆熟悉的车型,去开后座车门,却听见主驾驶传来一句:“前面。”
司机被他叫走了,他自己开车。
苏琅轻上了副驾座,系好安全带,又看他一眼,想了一想还是问了出口,“我哥还有没有消息?”
程既简把车开出去,一边回:“还没,不过你也别担心,你哥应该不会出什么事。”
她问:“为什么这么说?”
程既简说:“别忘了你哥之前是干什么的,他待过部队,当过警察,即便真碰上什么事,户外生存能力没几个人比得过他。”
苏琅轻听得眉头更紧,“就是因为当过警察才危险,如果他是碰上了以前被他得罪过的人怎么办?”
程既简淡道:“你以为演电影呢?”
苏琅轻哑然。
他继续说:“你哥以前就是个普通片警,并且任职期间口碑良好,唯一一次得罪过的人,是社区里的一个养了只流浪狗却没办理狗证的大妈。”
苏琅轻再次哑然……
苏琅轻发散思维,“你说他会不会是被困在了无人区,或者流落荒岛啊?”
程既简看她一眼,觉得这姑娘是真敢想,他说:“我查过了,这几个月国内没有发生过大型的意外事故,一些地方小型事故,最后丢失人口也都有了着落,所以你说的这个不成立。”
“可是电影里都是这样演的。”
“你拍电影多还是我拍电影多?”
“……你。”
程既简见她忧心忡忡,索性转移话题,“想请我吃什么?”
苏琅轻温吞了一阵,缓缓深吸一口气,说:“都行,你想吃什么?”
程既简说:“在你家附近找家小饭馆,一会儿你回去也方便。”
苏琅轻讶然,“你确定么?其实你不用替我省钱……”
一顿高级餐厅的饭钱,她还是负担得起的。
他却说:“我确定,也没替你省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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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我尽量不慢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