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传——岁与千陌 第71章 杀人诛心

尉迟凌霄思来想去最终决定先回皇城。

他消失了也有一段时日了，也不知钟离娴情况如何，遂将步子从御书房调转到寝宫方向。

尉迟凌霄还未走到殿门口，就见钟离娴颤抖的手中拿着几张书信样的纸张，激动地嘶吼道：“落雪，这些都是假的对不对，你告诉本宫这些都是假的！”说着眼泪顺着脸颊滚落下来，随着嘶吼声钟离娴略显臃肿的身子仿佛失去支撑，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

落雪一改往日的唯唯诺诺，嬉笑着说道：“娘娘，其实落雪是赫连陌的死士之一，潜在你身边不过是为了今天！”说着又将布满老茧的双手伸了出来，在钟离娴眼前翻转了两遍，才说道：“落雪的手可不是从小务农造成的，是长时间舞刀弄剑磨出来的。娘娘，一开始就不该那么相信落雪。”说着落雪从腰间取出一把极软的套剑轻轻在软凳上一挑，软凳断成两截，只是出手太快，都来不及看清是如何办到的。

尉迟凌霄快步走了进来挡在了钟离娴的面前，呵斥道：“落雪！佩剑乃禁军所有，区区一个奴婢竟敢在主子面前舞刀弄剑，当心朕灭了你九族。”尉迟凌霄在寝殿外听到落雪亲口承认她是赫连陌死士之一时，犹如晴天霹雳般。赫连陌当真不肯放过他，也不知落雪和钟离娴说了什么，钟离娴才会有这等反应，只求不是关于东临。

“九族？落雪就一死士，何来九族？”落雪收起软剑抱臂望着二人。

钟离娴将手里的纸张递给尉迟凌霄吸了吸鼻子说道：“尉迟凌霄你把这个看完，告诉本宫这不是真的，只是赫连陌的一个玩笑。”钟离娴满脸乞求，目不转睛地盯着尉迟凌霄的脸。此刻她已经不想了解事情的一切了，只求尉迟凌霄能说出一些令她宽慰的话，兴许此刻能好过一点。

引狼入室不过如此。

尉迟凌霄接过书信，只是匆忙扫了一眼，便已经有了将手里东西揉碎的冲动。赫连陌将他的每一步都算死了，在赫连陌面前他早已退无可退。原来执拗于灭钟离氏全族的赫连陌能如此轻易放过钟离娴为的就是现在。

尉迟凌霄恨得牙痒痒。

落雪见尉迟凌霄僵在原地不吭声，轻蔑地问道：“怎么，不敢告诉娘娘这些都是真的。”

钟离娴转过头冲落雪吼道：“闭嘴！”然后将目光再次定格在尉迟凌霄的脸上，歇斯底里地说道：“告诉本宫这不是真的！说啊！为什么不说，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这个问题到底有多难你倒是说啊！”钟离娴越说越激动，最终咆哮出来，一把将尉迟凌霄推得老远。

“落雪！”尉迟凌霄狠狠念叨着这两个字，随即出手就向落雪拍出一掌，却被钟离娴拦了下来。

钟离娴不可置信地看向尉迟凌霄，说道：“尉迟凌霄你还是想杀人灭口？”说完便抱着头蹲了下来恸哭。答案已经摆在眼前了，尉迟凌霄一开始就冲着东临的江山而来，当时无权无势的尉迟凌霄想要东山再起，筹码便是东临。也许尉迟凌霄尚存的良知，便是从未打算娶她，而她就这么傻乎乎地倒贴上去，赔了夫人又折兵，倘若当初她不那么固执，这会也许就不会如此心痛了。

落雪看了一眼二人说道：“尉迟凌霄，要怪就怪你没有赫连陌心狠。凤、鸣、夜、雪四人本该是原主子留给你的死士，我们的使命从出生的那一刻便是护你周全，可是你却一而再再而三令大家失望。尉迟凌霄你不够无情所以你主宰不了一切。”说完落雪抱着手准备离开，到门边回过头对尉迟凌霄说道：“妨碍赫连陌的人都得死！”

尉迟凌霄愣住了。他主宰不了一切，那赫连陌又能主宰了什么？他的现在倘若不是他的，那赫连陌你的将来还会是你自己的吗？

“落雪，回去告诉赫连陌，人心终究向善，为恶不过是放不下自己，放不过别人。”尉迟凌霄说着将地上的钟离娴扶了起来，扶到软榻上坐着。

落雪迈过门槛的脚顿了一下，然后说道：“好，定会带到。”

尉迟凌霄不停擦拭着钟离娴滚落的眼泪，然后说道：“再见面便是赫连陌的死期。”赫连陌不论你过去经历了什么，没必要拿前人的错惩罚后人。既然妨碍你的人都得死，那么他不仅要妨碍赫连陌，还要赫连陌死。

落雪点了点头，便施展轻功消失在皇城之中。

钟离娴挂着眼泪扯着尉迟凌霄的衣角，哽咽地问道：“狼逸飞是不是为祸东临的狼妖？你是故意用身体挡剑的？是不是至始至终都是冲着东临江山而来的？不说话就当你默认了。”钟离娴将手扯到尉迟凌霄的前襟使劲的拖拽。钟离氏于尉迟凌霄是有着深仇大恨？东临一向主张和平，绝不轻易对外开战，可尉迟凌霄你来了以后，东临为了你改了多少规则，甚至放弃了该有的原则，可终究恩将仇报，真有愧钟离氏列祖列宗。

世上总有那么一些陷阱一些骗局，引诱着无知虚妄的人们慢慢步入其中，然后编织一场亦真亦假的美梦，让沉沦其中的人无法自拔，亦或是直至幻影消失后，都不肯相信残酷的现实，而钟离娴此刻亦是如此。

尉迟凌霄也曾想过今日的局面，却未曾想过东窗事发后该如何收场，该如何面对钟离娴。于是叹了一口气说道：“狼妖是狼逸飞，剑是故意挡的，可我却不要东临。”

钟离娴仿佛听了个天大的笑话，笑着说道：“你不要东临，难道想要东临的天下的是赫连陌？”一个被洪荒通缉之人，无权无势，逃到东临就为了除狼妖，当初是她愚蠢也就相信了这套说辞，可事实都以如此，却说不要东临，难道她就如此好骗？

尉迟凌霄斩钉截铁地说道：“是。”

“尉迟凌霄你不要无耻到这种境界！赫连陌要东临？那他为什么还要让你做东临国主，还要在背后帮你夺大梁。”钟离娴觉得尉迟凌霄此刻的话出奇的好笑，于是大笑起来可眼泪却流得更凶。尉迟凌霄无耻也就罢了，没想到还这般无耻，这个时候还想着甩锅给赫连陌，赫连陌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认识尉迟凌霄这种人。

尉迟凌霄只觉得现在说什么都无济于事，有些东西只要出了一个偏差所有东西就定了性，无论今后怎样辩驳，也更改不了某些人心底根深蒂结的想法。尉迟凌霄最终把想说的话都掩咽进肚子里。

“尉迟凌霄你当初就该一刀了解钟离氏所有人，就不会有今天那么多事，你不杀我为的就是让我帮你夺大梁，如今大梁在手了你却不放我走，就是想折磨我，看我痛苦的样子。呵呵，孩子都有了，还定都在杜云城，你是想让钟离氏列祖列宗看着我这个逆子怀着仇人的孩子在都城里假装幸福，你到底是有多恨我多恨钟离氏！”钟离娴边哭边擦着眼泪质问着尉迟凌霄。倘若尉迟凌霄坚持不娶她该有多好，至少她不会有如此重的负罪感，是她害了父皇，是她让钟离氏的江山易了主，她是钟离氏的罪人。

尉迟凌霄辩解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我想得哪样？为了你，我放弃了我所有的梦想；为了你，我改掉了我所有的‘坏’毛病；为了你，我要学着盘发穿繁琐衣物；为了你，我要学习那些该死的礼节……这些通通都是为了能配得上你，可最终我得到了什么，大概你都没有在意过这些改变。”钟离娴只觉得当初的她卑微的像只跳梁小丑，努力改变自己以后才发觉是尉迟凌霄不配，不配和她站在一起。

尉迟凌霄自知理亏便也不再辩解了，自责地说道：“我承认一开始动机是不对，可后来也想过要弥补过失。”他亏欠着那个掏心掏肺的钟离娴，那个把他放到第一的钟离娴，所以无论钟离娴说什么做什么他都只能默默承受。

钟离娴反问道：“弥补？怎么弥补？”

“用这辈子。”

“这辈子？你不觉得很好笑吗！每次拥抱你，你从来不回应，要么回应了就会让我觉得我抱得是块石头，可我还要说服我自己给你时间，你懂我当时的感受吗？你不懂！你从来都不懂！况且有些东西不是说弥补就可以弥补的。”钟离娴越说声音越是哽咽。

“娴儿，不要闹了，这样对皇儿不好。”尉迟凌霄说着将钟离娴拥到怀里，却被钟离娴无情地推开了。

“尉迟凌霄你不要碰我，也不要叫我的名字，你不配！孩子是我的，与你无关！”钟离娴说着退开数步，与尉迟凌霄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钟离娴的这句‘与你无关’，却硬生生刺进了尉迟凌霄心里。与他无关，那又与谁有关？赫连陌你总说人心险恶，如今他总算见识到了。赫连陌总嘲笑着别人的天真，是啊，他的天真都被百里墨云收藏得很好，那些险恶也被百里墨云打包丢到了他看不见的地方，所以才会毫无防备的相信赫连陌。

尉迟凌霄默默站了起来走到铜盆前掬了一点水将丝绢打湿，快速拧干，转过背时，钟离娴已经站在身后，手里举着匕首。

尉迟凌霄淡淡地笑了一下，说道：“先把眼泪擦干净。”说着将浸过水的丝绢递给钟离娴。

钟离娴接过丝绢在脸上轻擦起来，举刀的动作却不曾改变。她只是不想太过狼狈才会去接尉迟凌霄递来的丝绢，擦完眼泪之后，便一步一步将尉迟凌霄逼到墙角。

尉迟凌霄望着钟离娴优雅贤淑的动作出神。曾经的钟离娴从来都是胡乱擦拭一气，如今正如她所说一直都在改变，只是这些细微的改变他真的不知道，也从未察觉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