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传——岁与千陌 第36章 称帝

赫连陌眼底闪过一丝怒火，又迅速换成一抹嘲弄，侧过脸，盯着蔚迟凌霄说道：“本王听闻东临祭神大典甚是有趣，月前便赶至东临，本想借此机会深入了解东临风土人情，再与东临国主商议互通往来，发展商贸。”赫连陌嬉笑的脸上换上了一丝狠绝，“不过，今日大梁刺客引开了本王侍卫，还让本王勿要插手蔚迟凌霄之事，本王哪敢断了与大梁的邦交，这一断不就等同于断了姜国米粮吗，再者说大梁把清水涧一堵，姜国商贾还不得翻越凤鸣山才能到大梁之人其他国家商贸，这成本姜国的商贾可承受不起，想必看出本王不敢对大梁怎样，居然奚落起本王，这对本王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这笔账也该给大梁算算了。”说完一脸怒气一脚踢翻矮凳，手中的杯子也被捏得粉碎，走到窗前，一掌推开雕花大窗，任凭微风吹乱发丝。

厢房里顿时出奇地安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到了赫连陌身上，过了好一阵，赫连陌才转过身，抱歉地笑笑：“失礼了，公主殿下可否有意愿与本王合作灭了大梁，本王在背后以财力物力支持东临如何。”

“姜国王上为何要站在幕后，不到台前来。”钟离娴有些疑惑赫连陌怎会突然出现在东临，不会真如赫连陌所说只是来和东临谈互通商贸一事，顺便参观东临的祭神大典？

“公主殿下，难道要洪荒大陆的人都知道本王被人奚落，再者本王刚登基不久，一下子也调不出那么多兵力。倘若真和大梁较上劲，姜国的地理位置可是吃亏得很啊！”赫连陌说这话时有些不悦，转过头对蔚迟凌霄又说道：“不过逸亲王可以考虑下公主殿下的提议。”

蔚迟凌霄面露难色，咳了两下，说道：“这样对公主殿下实属不公，况且在下也无意于江山。”

“好了，就这么定了，姜皇莫反悔，本公主这就去准备。”钟离娴小跑着离开了外使别馆。她怕再听到蔚迟凌霄拒绝之词，索性替蔚迟凌霄拿了主意，她都卑微到如此了，蔚迟凌霄为何还不懂？

蔚迟凌霄一改刚才的虚弱，坐了起来，“姜皇这一箭射得甚是得当啊！”蔚迟凌霄说这话时着实让人听不出褒贬。

赫连陌走了过来与蔚迟凌霄并肩而坐，看向地上的碎屑，“本王只是觉得他们太磨蹭了，就设计推他们一把，逸亲王也不是将计就计了么。”

两人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百里墨云一席话却打破了沉寂，“染柒，为了报复你将不相干的人拉了进来，你于心何忍呐。”

赫连陌平淡地说道：“做大事，难免要有所牺牲。”说完起身抚平袍上的褶皱，离开了厢房。

这份平淡的语调惹怒了百里墨云，刚想出手，却被蔚迟凌霄拉住了。

“事已至此，别无退路，不是么，师兄。”蔚迟凌霄将百里墨云拉到身侧，让其坐到旁边。

百里墨云甩开了蔚迟凌霄的手站了起来，说道：“染柒，放手吧。”他本该在蔚迟凌霄将计划全盘托出时制止的，可他却并未这么做，才会造成现在的局面。

“放手？从出生到现在，谦卑温驯地活着，可谁又因为这样放过我了，不是师尊放话，吾乃帝王，杀不得，我还能站在这里与师兄你讨论。不是师尊让师兄你来救我，师兄会不会如当时的百姓朝臣站在炼烧台外冷眼旁观，毕竟我是妖孽。没有师尊，师兄会不会看到我被欺凌时，也会发自内心将我带在你身边保护我？我被押入大牢随时可能被蔚凌风处死的时候，师兄你在哪里，我最需要师兄你的时候你在哪里？放手？说的容易，我能放手，他们能吗？他们能抛开我妖孽的身份吗？他们能抛开对妖的偏见吗？师兄连你都做不到更何况是他们!”蔚迟凌霄说完就是一阵冷笑。劝人善良同时，你能让那些偏见、心底的恶意统统消失吗？为什么总想着让受害者去妥协，让受害者以圣人的姿态自我救赎，倘若每个受害者都是圣人，那么就会让恶人当道，终归有一天所谓的善恶颠倒，自食其果的便会是那些劝人放下过去之人。劝人善良时，能不能让恶人先自心底向善，再来告诉所有受害者，你可以放下了。

百里墨云听完这话向后退了数步，扶住一根梁柱，颤抖的说不出话来。蔚迟凌霄有些话直刺心底阴影下的黑暗，也许没有师尊，他真的会是一个冷眼的旁观者，圣殿山教授的思想里，妖类就没善类可言，倘若没有师尊的嘱托，兴许他也不会对蔚迟凌霄如此上心。蔚迟凌霄最需要他的时候，是狐妖将蔚迟凌霄救下，虽然动机未知。

天还未亮，蔚迟凌霄便被宫里派来的人用软轿接进了宫，梳妆整理后便套上了喜服，然后就被领到了朝阳殿，文武百官都已到齐。在看到蔚迟凌霄都愣了一秒，交头接耳了一番。

这时面色苍白的东临国主被掺扶着坐到了龙椅上，喘了良久的气才道：“今日仓促召集众爱卿是有一事相告，德慧公主将于今日迎娶驸马，昨日之事，众爱卿可有所耳闻，虽驸马大梁蔚姓者，然却异于蔚姓，尔后众爱卿倾力相辅之，咳咳咳咳咳……”说着用手捂住了嘴，咳出的血，顺着指缝流了下来，一旁的公公立马递上丝帕。

“国主保重龙体。”

“……”

东临国主摆了摆手，费力的站了起来，侧殿钟离娴被宫娥簇拥着带到了正殿，二人叩拜了东临国主，又接受了百官的朝拜后，正准备坐上马车到街上接受百姓的祝福时，蔚迟凌霄却被东临国主叫住。

东临国主沿着皇宫的回廊，将蔚迟凌霄引到一处八角亭坐下，摒退了所有宫人，示意其也坐下，目光却看向亭外的牡丹。

风将树叶吹得沙沙作响，假山下的小池偶尔从水底窜起几条锦鲤，和煦的朝阳将草叶上的的露珠映照出七彩的光，山雀在树丛间乱窜……

好一会东临国主才收回目光，看向蔚迟凌霄，“不管出于何目的，请善待娴儿，娶了她便要对她负责到底，她太过善良也太容易相信别人了……”

蔚迟凌霄听后沉默不语。

坐在马车上的二人默默接受百姓的祝福，快回皇宫之时，蔚迟凌霄拉过钟离娴的手说：“娴儿，今生定不负你。”

钟离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拨开凤冠的珠帘，不可思议的看着蔚迟凌霄，颤抖的说：“你能再重复一遍吗？”

蔚迟凌霄没有说话，静静地将钟离娴拉到怀里，钟离娴避开伤口回抱住腰，泪却不停的流，以为等不到这句话了，听到这句话心里莫名的高兴，即使是骗人的。

两人携手下了马车，重新回到了朝阳殿，殿内文武百官列坐在酒桌前，见二人进门，纷纷举杯致意，二人朝百官点了点头，走到龙椅下方靠右的位置坐下。

东临国主见二人拉着手进来，脸上露出一丝的安慰的笑容，艰难的从龙椅上站起来，举起酒杯，咳了几下说：“众爱卿，来为这大喜的日子干一杯。”刚把酒杯放到嘴唇边上，就被冲上来的钟离娴夺了过去，一口饮尽。

“父皇龙体还未康复，就由儿臣替父皇喝。”说着又斟满一杯，朝百官举杯示意，百官也举杯共饮。

钟离娴回过头，挤出一个笑容，说道：“父皇，等龙体康复，儿臣要与父皇对饮三百杯。”

东临国主伸出手帮钟离娴理了理凤冠，却见钟离娴眼泪从眼角滚落，用拇指擦去眼泪，压低声调：“一会妆该哭花了，娴儿是想让驸马看到花脸新娘？驸马，来，把公主带下去了，一会该淹了孤的龙椅了，咳咳咳咳……”

钟离娴听到花脸新娘后就破涕为笑，蔚迟凌霄走上来搂着钟离娴的腰将其带到座位上，用袖子擦了擦还挂在脸上的泪珠，东临国主见到这一幕深感欣慰。

蔚迟凌霄与百官寒暄之时，钟离娴又跑到龙椅边席地而坐，扑在龙椅上，不眨眼的抬头望着东临国主。

“娴儿，都嫁作人妇了，怎么还没规没矩的，咳咳咳，来站起来，咳咳咳……”说着东临国主将地上的钟离娴扶了起来，拉到龙椅上坐着。

“儿臣……”钟离娴还未说完，东临国主就开始捂着胸口猛咳起来，一次比一次厉害，咳出的血一次比一次多，然后就朝身后倒去。

“父皇……快传御医……父皇……”钟离娴抓着东临国主的手臂不停地摇，豆大的泪珠滴入明黄的衣袍上，蔚迟凌霄走过来将钟离娴拉到怀里，却被钟离娴一把推开，硬是要扑到明黄的身影身边。

蔚迟凌霄被这一推也开始猛咳起来，血透过衣料，渗到了喜袍之上，而且越来越多，蔚迟凌霄有些站不稳，却还是将钟离娴再次拉到怀里，用手轻轻的拍着后背，带着人朝明华殿走去。

蔚迟凌霄抱着钟离娴一直在殿外的石桌边候着，百官也聚到了一起，焦急的等待着。

“驸马，身上的伤不要紧吧。”

“多谢右相关心，这点伤不碍事。”钟离娴听到这话，从怀里抬起头，却见蔚迟凌霄的脸过于苍白，胸口被拽着的衣料，已经被血打湿，而她过于伤心并未发现。

明华殿的门被大力拉开，一个公公拂尘向左一甩，尖声的宣布：“国主驾崩了！”

明华殿外的所有人齐齐跪下，不一会儿，宫门口的丧钟敲了三下，停顿了一炷香的时间，又连敲了十几下。

钟离娴在蔚迟凌霄的怀里直接晕厥，再醒来，帝都上下全城素缟。

东临肃历三十二年东临国主钟离宇辰驾崩，新任国主蔚迟凌霄登基，改国姓为尉迟，年号永安。

永安一年，东临帝后钟离娴请命出兵大梁，东临国主应许，随后钟离娴率四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向大梁边境望淑城而去，同年，大姜王上赫连陌率兵占领伽洛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