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传——岁与千陌 第127章 万竹山（上）

自凤栖回了西祁，散布在洪荒之上施法布阵的妖怪，也随之销声匿迹，而尉迟凌霄所要寻找的黑蛟也下落不明，寻遍了大半个漓国之后，却是一无所获。

无奈之下，尉迟凌霄和曦闫决定去西祁走一遭，途经万竹山时，却被包裹万竹山的结界挡住了去路。强大结界之下，万竹山内漆黑一片，从外根本看不到里面的情况，尉迟凌霄有些担忧万竹山生变，扰了母妃的清静，便带着曦闫入了万竹山。

挡在眼前的结界异常结实，硬闯唯恐惊动了结界内的妖类，于是二人隐去身形，摒去气息，将刚从山坳那边捉来的山猫驱赶到了结界附近，慌乱的山猫一接触到结界，立马被结界弹开了，自结界上倾注而下的雷电，直接将山猫劈得如焦炭一般，山猫悬空落地后，变作了一堆漆黑的碳渣。

尉迟凌霄陡然心惊，也亏得刚才没有试图冲闯结界，不然也不可能站在此处，山猫都已如此，换做是他，凭着自身的本事不死也是重伤，而这里便是凤栖真身所在，这种情况下，布下结界该是凤栖无疑。

重返夏锦城时，见到被焚毁的湘竹水榭，心里所有的希冀都被绝望所替代，虽燃尽的湘妃竹并非母妃的真身，但是生长在湘竹水榭的湘妃竹，却与万竹山中母妃的真身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那个时候他带着灰烬和一方黄土回到了这里，企图找寻母妃的真身，可是走遍了整个万竹山，寻遍了竹林中的每一棵竹子，却依旧寻不到那棵熟悉而又陌生的湘妃竹，唯独找到的便是在无心树近旁的一个小土坑。那时，那里还残存着母妃还未消散殆尽的气息，于是他就将带来的黄土灰烬撒入了土坑中。那一刻，他清楚的知道——世间再无一个名唤慕湘染的女子能够回到冥界经历轮回了。而造就这一切的却是那群自私而又狂妄的凡人。

明知道这样的结果，却要在赫连陌的‘威逼利诱’下，装出一副着急心切的模样，迎合着他人的想法，仅仅是为了每年由百里墨云带回来的书信上写到的那句‘无论如何，活着便有希望’。世间之人都能还算自主的活着，唯独他却从出生开始，便活在别人的算计里，委曲求全，他是否该问问苍天这样的安排可否公正？

曦闫正要出手，结界内却伸出一只利爪，在山猫滚落的地方拍了拍，扬起的炭灰向着四周飘散开来。尉迟凌霄迅速躲开，担心飘散过来的炭灰沾到衣物上，让躲在结界内的妖怪看出端倪。只是闪身躲开的瞬间，让空气里出现了异动，利爪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迅速缩回了结界内。

那只伸出来的利爪足有马车车厢大，所以轻拍地面所带来的地表晃动，足以让四周的东西站立不稳。隐在结界周围的东西，一旦躲闪晃动，立马便会结界内的利爪察觉。曦闫大抵看出了利爪的目的，在尉迟凌霄躲开扑散过来的炭灰时，徒手变出了两只兔子，一前一后地从尉迟凌霄隐身处的脚边向着结界另一侧逃开了。

好一阵，结界内走出一个兽脸的小妖，对着逃窜的兔子一伸手，原本跑远的兔子便落到了兽脸小妖的手里，兽脸小妖一个张口，就将曦闫幻化出来的兔子，撕成了两截，然后提着只剩躯干的兔子再次走入了结界。

尉迟凌霄借着这一空荡，拉着曦闫化作刮起的微风，钻入了兽脸小妖袖口，和兽脸的小妖一同步入了结界。

入了结界，尉迟凌霄迅速离开了兽脸小妖的衣袖，隐身立到了一侧。

结界内却与外间看到的漆黑不同，里面仍旧保持着万竹山的样貌，只是四处散出的妖气却将万竹山衬得不似从前。

片刻工夫后，却见钟离娴跟着一个黑衣的独角男子朝着结界边缘走了过来。

远远地黑衣的独角男子便朝着提着兔子的兽面小妖说道：“是什么人意欲闯入此处？”

兽面小妖一见黑衣独角男立马将手里的兔子丢到地上，说道：“大概是山猫追着这两只刚刚修炼为人不久的兔妖一不留神撞到了结界。这不黑蛟大人，小的才将这两只兔妖就地正法了。”说着用脚将血淋淋的兔子踢到靠前的位置一脸谄媚地笑了。

黑衣独角男子却是兽脸小妖口中的黑蛟大人，那黑衣独角男子怕是信不过兽面小妖的话，直直走到结界处，透过结界仔细观察了一番外面的情况，才转过身对着兽面小妖道了一句：“嗯。”说完便扫了一眼跟过来的钟离娴，有些凶狠地说道：“凤栖主子说过，让你不要靠近结界，你是听不明白吗？”

钟离娴假装没有听到黑蛟的问话，站在离结界一尺的地方，踮着脚伸着脑袋，努力寻找着什么，最后有些扫兴地转身就要朝着竹林深处走去。突然，脚下像是被什么东西绊到了，身形不稳地向前扑去，随后以一副很是怪异的姿势站稳了身形，站直后的钟离娴目光扫过空无一人竹林，一滴泪划过眼角，慢慢将松开了握紧的手心，一步一步离开了险些绊倒她的树根旁，背对着黑蛟说道：“黑蛟大人真是多虑了，小女子不过**凡胎，怎么可能明知九死一生还要去触碰结界？小女子可没有凤栖主子给的口诀，即便有，小女子大仇未报，本领还未学成，怎会轻易离开此处？”走了数十步，才缓缓抬起那只握紧过的手，脸上满是泪痕。

黑蛟见钟离娴话已至此，便说道：“那就好。”说完又提了一句：“尉迟凌霄差那么一点就被他的部众烧死，只可惜他的部众都低估了尉迟凌霄的本事，弓箭手守着尉迟凌霄住的院子，看着熊熊烈火将院子烧得一干二净，却没有寻到尸体，你说奇不奇怪？现在尉迟凌霄的左相势力全国范围内通缉他，你说他能躲到哪里？”黑蛟说完带着些许嘲讽看向钟离娴。

钟离娴猛地转过身对着黑衣独角男子，厉声说道：“黑蛟大人是想在凤栖主子不在的时候奚落小女子？”说这些不就是在借故把那日投奔凤栖之事旧事重提。想着便一步一步朝着黑衣独角男子走去，走到其的面前，一副咄咄逼人的样子责问道：“是，我们钟离氏曾经是为了平定浦海想尽办法。可是没有钟离氏先祖，黑蛟大人怎么能够认识蛇神，怎么能够与蛇神共结连理？黑蛟大人一定在怪罪钟离氏先祖将梭棱石投入浦海，可黑蛟大人不也没受任何损失，不是吗？以黑蛟大人的行事做派不该小肚鸡肠啊，也不至于和小女子为了前尘旧事计较到现在？”钟离娴扬起了脑袋，直视着高出一个头黑蛟。

黑蛟听到钟离娴最后的那一句话，脸色顿时沉了下来，退后两步。黑蛟身后突然升起一股气流，黑蛟披散下来的发丝随着气流在空中飘飞起来，黑色的袍子置身气流中不停地鼓动着，额前的乌色的独角上渐渐闪出了电光，慢慢与结界上附带的雷电交融在了一起。

钟离娴吓得退开了数步，颤抖着把手放在腰间的木剑上，故作镇静地说道：“黑蛟大人，倘若你敢毁了这里分毫，凤栖主子回来定然不会放过你的。”凤栖似乎不喜他们妄动这里的一草一木，起初她并不明白其中的原由，后来听这里的小妖说，这里曾经是凤栖已亡故的夫人最爱的山林，凤栖为了祭奠夫人，才搬来此处，希望有人看护的山林能够保存原貌，所以此时和黑蛟说这个应该能够转危为安吧？

黑蛟冷笑着说道：“怎么怕了？既然知道怕了，就不要自不量力地逞口舌之快！”说完撤回了所有的雷电，看了一眼惊魂未定的钟离娴，自顾自地回了竹林深处。

钟离娴见黑蛟离开，心有余悸地呆立了片刻，深呼了一口气便追着黑蛟的身影，一脸谄媚地问道：“黑蛟大人，凤栖主子去哪儿了？今日可要回来？如果不回来，你可要代授小女子剑法？”说着加快了脚程，还不忘回头看向身后那只毕恭毕敬的兽面小妖。

黑蛟被问得有些不耐烦了，停下脚步说道：“尉迟凌霄不是被部众围困在太守府内，既然火没烧死他，凤栖主子自然要亲自去一探究竟。”

钟离娴适时慢下了步子，以免与前方突然停下来的黑蛟撞到一起，然后小声地说道：“那今日就有劳黑蛟大人了。”说着深深地鞠了一个躬，只是埋下的脸上却是充斥着鄙夷。

尉迟凌霄全程都在旁听，也不敢挪动分毫，不是钟离娴垫着脚对着结界外四处张望的位置在尉迟凌霄的正前方，兴许也不会为躲开迎面走来的钟离娴而绊倒对方。

尉迟凌霄看到钟离娴腰间的位置碧清剑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把木剑，钟离娴来西祁时，却是把碧清带在身边的，碧清剑去哪里了？钟离娴用什么说服凤栖的？是碧清吗？

钟离娴及黑蛟走远以后，尉迟凌霄二人走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停了下来，渐渐现出身来。

现身后的曦闫问道：“黑蛟就在眼前，为何不动手？”尉迟凌霄至始至终仿若一个看客，也不知在等什么？

尉迟凌霄看着记忆中无心树的方向，说道：“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黑蛟在此处也跑不掉。”钟离娴可是将他想要知晓的东西都一一问了，黑蛟也逐一做了解答，而根据黑蛟所说，凤栖此时却不在此处，那么毁了凤栖的真身，他便少了一个强劲的敌人，余下的那些精精怪怪应付起来可就得心应手了。于是迈开步子又说道：“我们去毁了凤栖真身。”

曦闫拉住了尉迟凌霄说道：“你就不担心幻主出面阻止？”

“幻主？他自己都说暂时不管凤栖的，此时出手怕是说不过去吧。”尉迟凌霄说完拉着曦闫快步朝着无心树所在快步走去。

曦闫一听尉迟凌霄这么说，便让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咽进了肚子，然后默默跟在尉迟凌霄身后。